沧海菩提

“小斑，你今天怎么食欲不好呢？这样下去会瘦的！”阿又对着一条花斑的鲤鱼轻轻说。
    “姐姐好漂亮，姐姐你是谁啊？小斑有吃的很饱哦！不会瘦的！”叫做小斑的鲤鱼吐着泡泡回答。
    阿又微微笑了笑，小斑又不记得她了。小斑所在的这个鲤鱼族群跟她所在的族群不一样，它们的记忆只有七个小时，而且由于先天缺陷，它们永远无法化龙，只是寿命比一般的鲤鱼长几倍。
    崔杜家的鱼塘里只有小斑和它妹妹两条鲤鱼，其他的都是草鱼和鲫鱼，所以阿又用鲤鱼族群的“方言”和小斑还有它妹妹说话的时候，那些草鱼和鲫鱼便很是疑惑的在旁边游来游去。
    “我叫阿又。小斑和小彩喜欢听戏吗？”阿又笑着问。
    小斑旁边的小彩吐了两个泡泡，回答：“戏是什么呀？”
    “戏啊……就是很好听的东西，我唱给你们听好不好？”阿又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了落黎，眉眼的笑意更盛了。
    “好啊好啊！”小斑和小彩咕噜噜的吐了一串的泡泡表示期待。
    阿又便学着落黎的样子唱起了《十面埋伏》，听得小斑如痴如醉，不停的用尾巴划着小旋儿。
    唱完了一段，阿又停下来，问意犹未尽的兄妹俩：“好听吗？”
    “好听，姐姐唱的真好听。”小斑吐出来三个泡泡，显示出自己很喜欢。
    阿又咧开嘴笑了：“谢谢，落黎哥哥唱的比我好听很多的！我今天下午就要去村口听他唱戏了，改天我把他带到这里来，让他给你们唱，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斑高兴的跳出了水面，然后落回水里，溅起一串水花。
    阿又和它们两个聊了好久，落黎放学的时间快到了，阿又和小斑小彩兄妹俩道了别，然后拿起一袋零食便直奔村口戏棚而去。
    去晚了就不能坐第一排了！阿又想着，加快了步子。
    赶到戏棚时，阿又松了口气，落黎他们还没到，所以台下的人不多，第一排的座位还有好几个。
    阿又找了第一排靠中间的一个空位坐下，安安静静的等着落黎上台。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阿又看着她身穿战甲，眼里有着羡慕：这个姐姐好有气魄啊！
    那女子唱的正是《花木兰》里的选段。她在上面唱的时候，阿又就在下面轻轻的跟着哼。
    幕布后的落黎看到阿又这幅模样，只觉得好笑，随即又想到等会自己上台唱这一曲的时候，她又是什么表情呢？真是期待啊！
    那女子唱罢谢幕下台，片刻后落黎便从幕布后出现，阿又的眼睛顿时像强力胶水一样黏在了落黎身上。
    几秒后落黎开始唱，阿又却发现这一曲之前没有听过，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她的笑容陡然灿烂了起来，心想落黎哥哥人真好。
    落黎此时唱的正是他花了好久的时间编出来的《长干行》，两年前听到阿又说她特别喜欢李白的《长干行》后，他就起了要把它编成戏的心思，现在终于完成了，他就迫不及待的把阿又叫来，将她最喜欢的《长干行》唱给她听。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阿又听入了迷。
    一曲唱罢，落黎谢幕下台，阿又便屁颠屁颠的离开了座位绕到戏棚后面等他。不多时候落黎换了衣服卸了画的淡妆出来，一见到阿又就问：“阿又，喜欢我今天唱的《长干行》吗？”
    “喜欢，喜欢，超级喜欢！落黎哥哥你最好了！居然还记得阿又说过的玩笑话。”阿又上前拉住落黎的袖子，在他旁边一蹦一蹦的。
    落黎看她高兴成这样，不禁加深了笑容，牵着她往崔杜家走，边走边说：“再过一个月就是升学考试了，你记得来考试。虽然你没有上过学，但是上初中的话，还是要考试才行的。”
    “哦，我知道啦！这个月我会在家好好学习的。我一定会和落黎哥哥考上同一所初中，还要在同一个班！”阿又轻轻拍了拍胸脯，满脸的自信。
    落黎见状笑出了声：“哈哈，一定会的，到时候我就跟同学介绍你说，这是我的妹妹，小我四岁还没有上过小学的妹妹！哈哈，绝对羞死那一大群人！”
    阿又闻言也咧嘴大笑起来，想着和一群比自己大三四岁的哥哥姐姐做同班同学，好像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呢。
    于是在美好憧憬和落黎的督促下，接下来的一个月阿又便一直待在家里读书。虽然地点有点奇怪，是在鱼塘边上，阿又知道小斑和小彩喜欢听她读课文。
    一个月后的升学考试，阿又只比落黎少了十来分。看到阿又成绩单的时候，落黎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他都要怀疑阿又是不是人了。
    而崔杜更是惊喜万分，他只知道阿又天资聪慧，之前她不想上学便由着她，没有想到升学考试居然考得这么好，还果真就和落黎录取到了同一所重点初中。
    阿又不吃鱼，他便炖了鸡，炒了大虾，还另外做了好几个菜来犒劳阿又。而阿又本着和人分享的念头，撺掇了崔杜去落黎家把他们一家人都叫来吃饭。
    落黎的母亲虽然当初拒绝了收养阿又，但是她还是很喜欢这个懂事又聪明的小女孩的，甚至脑洞大开的想到了要拐来当儿媳。
    而落黎的父亲则一直很喜欢阿又，所以饭桌上，五个人聊着家常，三个大人偶尔说些阿又和落黎不懂的事情，氛围倒也其乐融融。
    “到了县城上学，阿又可就要拜托落黎照顾了啊！”崔杜举起杯子朝落清秋敬酒。
    落清秋哈哈笑着举杯：“哪儿的话，小黎本就比小又要大，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嗯，照顾阿又是我应该做的。”落黎接话。
    阿又一边吃着虾一边模糊不清的说：“落黎哥哥对阿又最好了，他一定会照顾好阿又的！”
    三个大人看她这副模样，都笑了起来，眼里充满着怜爱。
    暑假过后，落黎和阿又就开始在县城的初中上学了，因为县城离村也有一段距离，所以两人都是一周回村里一次。
    “大家好，我叫阿又，我姓崔。我今年九岁，以后就是大家的同班同学，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谢谢。”阿又笑容甜甜的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下面的同学皆是惊讶无比的表情。
    下课后，落黎的同桌张陵问他：“落黎同学，阿又同学是你邻居家的妹妹？她真的只有九岁？”
    “嗯，她是我邻居家崔叔叔的女儿，跟我一起长大的，今年确实九岁。”落黎看似毫不在意的回答，实际上他感觉很是骄傲。
    张陵满脸惊讶：“天哪，这还是不是人啊！”
    “当然是人了，只不过阿又比我们都要聪明而已。好了好了，上课了，认真听课！”落黎把他的下巴合上，好笑的提醒他。
    “哦哦哦。”张陵这才转过头，听老师讲课。
    阿又学东西学的很快，所以非常受老师的喜欢，特别是语文老师，简直就差把她认做干女儿了。
    落黎乐见其成，一边夸着阿又，一边拦住所有恶意的目光和谣言。
    不知不觉，阿又十一岁了，此时她和落黎都到了中考的时候。
    中考前的五一，阿又和落黎放假回到村里，在落黎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后，阿又回到崔杜家，准备和好久不见的小斑还有小彩说话。却发现鱼塘边多了个人。
    “阿歧哥哥？！”阿又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你都离开族群七年了，连个消息都不传回去，要不是爷爷前年回来了族里一趟，我们都要以为你已经遭遇不测了！”阿歧语气里有着责怪。
    阿又一听愧疚不已：“对不起，阿又不是故意不传消息回去的。我现在很好啊，崔爸爸对我很好，落叔叔和阿姨也很好，还有落黎哥哥，他们都很好！阿歧哥哥，还让你出来找我，真对不起，你再过两个月就要十四了，现在还……”
    “得了得了，你不需要道歉，我是自愿出来找你的，我想在十四岁之前再看你一眼……当然我回去之后会告诉大家你平安的。阿又，你愿不愿意现在跟我回去？”阿歧打断阿又的话。
    阿又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待久一点，快满十四岁的时候再回去族里。阿歧哥哥，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这是你的选择，我当然会认同。阿又，我这就回去了，再见。”阿歧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随即消失不见，笑着跟阿又道别。
    “嗯，谢谢阿歧哥哥，再见。三年之后我会回去的，到时候我会去你修炼的地方看你的。”阿又微笑着，看着阿歧转身消失在暮色里。
    阿歧走后，阿又在鱼塘边坐下，有些不愉快。不是因为阿歧的突然到来，而是因为经阿歧一提醒，她忽而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在人界，只能待三年了。三年之后，不论她愿不愿意，记得或者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血脉里的烙印都会引导她回到族群修炼，直到成功渡劫化龙。
    阿又一向无忧无虑的脸上，开始有了些许忧愁。她不想离开人界，不想离开落黎。
    但是不管怎样自己都是要在十四岁回去族里的，阿又想通透后，也就下定决心：十四岁之前在人界的这最后三年，一定要过得无怨无悔。
    五一之后阿又跟着落黎回到学校，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两人都在认真准备中考，阿又也就没有多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中考成绩出来后，阿又和落黎都很开心，因为两人又可以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了。落清秋夫妇和崔杜也很为他们感到骄傲，假期还带着他们两个去了北京旅游。
    又是一年落花时节，阿又和落黎到了省城上高中。在落黎意料之内的，阿又上台介绍了自己后，班上的同学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除了歪打正着又成了落黎同桌的张陵。他此时看着班上同学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又觉得熟悉：当初他不也是这么副表情么，就像见了外星人一样。
    “我说落黎，跟阿又当了三年同学了，我一点没觉得她是个普通人，简直就是妖孽啊！”张陵下课后悄悄跟落黎聊着，“你说她没上小学，我信了，可是你说她跟我们一起上了三年初中，一开始成绩还是中上等，结果中考的时候分数比我还高！我可是万年第三啊，这个名号就这么被她终结了！”
    “那是你自己没注意，怪的了谁？”落黎打趣，“不过我也挺惊讶的，居然只比我少一分，不然我这万年第二的位子也要被她抢了。”
    张陵扶额哀叹：“唉，这人呐还是不能比，人比人那真是要气死人。”
    “得了吧你。下节体育课你还上不上了？还不赶紧走？”落黎起身往教室外迈去。
    “体育课？！赶紧的！”张陵回过神来，赶紧跟上落黎。
    落黎和张陵到操场时，阿又已经到了，正在做着准备活动。落黎一直觉得阿又运动的时候灵活的像条鱼，美丽而轻盈。
    就像现在，和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衬得阿又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光芒。
    落黎看得呆了。快十六岁的他已经开始有了青春期男孩的独特气息，体内的雄性荷尔蒙也渐渐催生，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喜欢上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了。
    但是阿又现在太小了，连十二岁都没满。落黎心想着，那就再等几年，等阿又也十五岁或者十六岁的时候，再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