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殇

第43章


 
  “就……就……没有……别……别的什么办法了?”佐拉几乎是嗫嚅着说,他大概是想说结婚的事儿来的,只是话到嘴边又变了。那样的话佐拉难以启齿。 
  “你有事儿吗?”陆雯洁问。 
  佐拉说:“没事,我就是放心不下小路。好了,你睡吧。” 
  “真没事儿?” 
  “没事儿。” 
  陆雯洁的电话挂得很慢,很犹豫,她总觉得佐拉应该找她有什么事。佐拉最后的那两句话有点吞吞吐吐。女人在感情方面是敏感的,这是天性。 
  佐拉没对陆雯洁说出假结婚的事,他说不出来。小路的病已经把陆雯洁折磨得心力交瘁,他不能再捧一把盐撒到那伤口上。 
  可他又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黄杰那边还焦急地等他的电话。黄杰的背后就是凌霄天期待的目光。案子办到这个份上,对他俩来说就是骑虎难下。出格的事,非常的手段,别人冒着犯法的风险可以用,公安局不能用,公安局讲究的是依法行事,处事要慎之又慎。 
  黄杰是怎么与陆雯洁谈的,陆雯洁又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同意配合的,事后,陆雯洁没说,黄杰也没再提起过,给当事人之一的佐拉,给窝儿矿人,甚至后来了解和熟悉案情的人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和悬念。案件侦破后,各路记者蜂拥而至,但无论公安局、检察院、专案组在接受媒体采访介绍案情时,都没有再提起假结婚这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窝儿矿风和日丽,天气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明媚恬淡,安逸平静。 
  马民和刚起床,何佳冰还在被窝里赖着,用被子蒙了头假睡。马民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从宿舍里出来,走进办公室,却见佐拉已经在沙发上等他了。他愣怔了一下,问:“想好没有?”   
  煤殇 二十五(4)   
  佐拉说:“新房就布置到陆雯洁家,她不想也不能到矿上来住。” 
  马民和显得很意外,还有些疑惑,不敢相信。他没想到佐拉会同意和陆雯洁结婚,他只是想用这个办法把佐拉这尊神从窝儿矿请出去。 
  他干咳了一声,突然打起了精神说:“好啊,我一会儿就让大头和罗天才去准备。鸡鸭鱼肉就让他们看着采买,生活用品你拉个单子,也让他们去办。这回说什么也得办得热闹一些。矿上沉寂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有些喜庆的事儿了。” 
  佐拉却很平静地说:“我看不要搞得动静太大了。我是个逃犯,陆雯洁又是新寡,都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简单点算了。” 
  马民和似乎很通情达理地说:“范围不要大,但气氛还是要热闹点,不然,怎么像个结婚的样子呢?你和那个陆雯洁都不容易,这些钱,就都由矿上来出。对了,我想该把海昆请来。你们是朋友,你结婚不能不请海昆,以后他知道了,肯定得挑理。电话嘛,我来打,你就不要管了,顺便让海昆把家里那辆奔驰车开来。你难得结一次婚,怎么也得用一辆奔驰车,看着也气派。陆雯洁这辈子能坐一回大奔结婚也是她的福分,嫁了别人,别说大奔,能坐个吉普车就不错了。你说,马哥替你想得够周全的了吧?” 
  “嗯,是不错,该想到的马哥都替我想到了。以后,你马哥的事儿就是我佐拉的事儿,我一定不会说半个不字。” 
  不管佐拉这些话是真是假,马民和听了心里很舒服。他说:“有的人为什么路越走越宽,而有的人却越走越窄,最后无路可走?道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做人得宽容,得舍得花钱。” 
  佐拉心想,马民和只是表白自己而已,其实是一点都不宽容,马民和的心狠着呢!舍得花钱不假,可他那些钱一分都没花到正道上。不过,马民和在众多的矿老板中,从不拖欠工人的工资是真的。到日子,一分不少,该发就发。这也是窝儿矿吸引矿工之处,也是马民和比其他矿老板的高明之处。尽管马民和过去只是个文化程度并不很高的农民,但他的智商和阅历不可小视。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些矿老板怎么能和他比?那些人鼠目寸光,成不了什么气候。 
  马民和是成气候了,整个春河市,不知道窝儿矿的人太多了,不知道马民和的人却不多。马民和就是煤矿老板的化身和代表,属于做得成功的那一类。 
  两天后,佐拉和陆雯洁结婚的前一天,苏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佐拉现在的电话号码。也许是秦莉告诉苏莎的。佐拉用的这个电话,除了黄杰,就只有秦莉知道,佐拉告诉秦莉的目的,是担心小路出什么意外,他嘱咐秦莉和陆雯洁,小路一旦有危险就在第一时间通知他。秦莉在答应的同时,不免还再加上一句,“你可真上心啊!” 
  佐拉觉得有点酸溜溜。他知道,秦莉是为他和苏莎担忧,并无恶意。他还知道,秦莉对小路是会尽心尽力的,小路是她的病人,佐拉和陆雯洁的关系不会影响秦莉对小路的治疗。而且秦莉也相信,陆雯洁确实像佐拉说得那样照顾过佐拉,陆雯洁对秦家有恩。秦莉对陌生的病人都会倾尽全力,尽职尽责,何况是小路呢?后来,市公安局送来了三万元,解了燃眉之急。秦莉想,公安局对陆雯洁都如此重视,也许她真的误会佐拉和陆雯洁了。 
  苏莎原本是想发个短信,可又觉得短信字太少,而且也说不明白,就直接打过来了。她问:“佐拉,你要结婚了吗?” 
  佐拉含混地说:“不是真的。” 
  苏莎沉默了几秒后,又问:“那什么是真的?等把孩子生出来,你再告诉我这事是真的,但你不是故意的。” 
  佐拉很生气,说:“苏莎,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苏莎说:“我也不想这么说,可事实就是这样。佐拉,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还在骗我吗?难道我们六年的感情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吗?佐拉,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煤殇 二十五(5)   
  佐拉说:“我爱你,当然爱你。不仅现在依然爱你,以后永远都爱你,请你相信我。” 
  苏莎嘤嘤地说:“你都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佐拉重复着那句话:“那不是真的。” 
  苏莎突然问:“那你为什么结婚,你能告诉我原因吗?你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公安局的一个队长找我谈,说要我理解你,说你在窝儿矿执行任务,要我保密,对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家的人都不能说。这个道理我懂,因为我是检察官。可你结婚这事儿,我怎么理解?” 
  佐拉说:“我不能解释原因,但请你相信我。你给我点时间,我以后再给你解释好吗?” 
  苏莎那边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了,佐拉再拨回去,苏莎也不接了。 
  佐拉痛苦不堪。马民和策划的这个结婚的闹剧,一下伤害了两个女人。而佐拉的痛苦不比这两个女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小。窝儿矿的案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可偏偏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佐拉却陷入到感情的漩涡里来了,在情感的矛盾中痛苦地挣扎。 
  天黑前,北面的冒儿山顶泛起一团浓浓的黑云。但谁也没想到雨会来。秋高气爽的季节,雨是吝啬的,哪能说下就下,然而雨还是不期而至了,带着呼啸的轰鸣,那轰鸣声除了哗哗的雨水之外,就是从冒儿山,从很远的地方倾泻下来的山洪卷起浪头的声音,以及山洪拍打草甸子与矿井之间那个并不十分宽阔的堤岸的声音。 
  “这雨跟他妈贼似的。”罗天才浑身湿漉漉地冲进了办公室楼里。谁也不知道他刚才去哪儿了,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罗天才进了佐拉的屋里,抓起佐拉的毛巾往脸上擦,没头尾的又冒出一句话:“大个李他们也在岸上站着呢?这雨!” 
  佐拉忙问:“这么大的雨,他们在岸上干什么?” 
  罗天才说:“有个拉煤司机把车陷进洪水里了,大个李跟几个矿工在那儿想办法救人呢。我看难,那水哗哗的,大着呢!” 
  佐拉没再说话,穿上水靴,抓起雨衣,冲进雨雾里去了。 
  到了岸边,大个李和几个矿工果然在河岸边站着,借着大个李他们这些人手中矿灯的亮光,佐拉看到一辆拉煤卡车像船一样沉在黑黢黢的洪水中。卡车司机爬到了驾驶室的顶子上,挥舞着手臂,一脸的沮丧,他喊什么几乎听不清,滔滔的洪水声把他的声音湮没了。 
  大个李已经把一根很粗的绳子拴在了腰间。大个李是在黄河岸边长大的,对河水并不陌生,可这毕竟是山洪,滔翻浪卷,波澜壮阔。佐拉走到大个李身边,抓住大个李的腰间的绳索说:“你这么下去,不但救不了人,连你也得搭进去。太危险了。” 
  大个李说:“车肯定不行了,但人得救上来啊。” 
  佐拉说:“你这样根本救不了。” 
  大个李火了:“你知道吗?这个司机就是那次送你到矿务局医院的那个人,我们就是豁出命也得救他呀。” 
  佐拉摆了下手说:“救,当然是一定要救,但我们不能冒险。还是给春河消防队打电话报警吧。” 
  佐拉取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佐拉打电话的时候,大个李已经下水了,但刚走几步,便被一个浪头卷倒了。那几个矿工使劲拉紧绳索,一点点地把大个李拖回到岸上来。大个李歇了一下,准备第二次下水。这时,洪水的水位越来越高了,水流也更加湍急。随着岸边矿工的一声惊叫,原本已经倾斜了的卡车被一个大浪掀翻,卡车司机在洪水中挣扎了一下没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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