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殇

第44章


 
  回去的路上,大个李垂头丧气,情绪十分低落。 
  走了一会儿,大个李问:“你要结婚了?” 
  佐拉说:“嗯,明天。” 
  大个李说:“这是好事儿啊,你咋看着没精神呢?” 
  佐拉苦笑了一下:“你明天来吗?” 
  大个李说:“你不请我都来。需要大哥帮什么忙,你就言语一声。咳,赵玉龙怕是赶不回来了。”   
  煤殇 二十五(6)   
  佐拉突然说:“明天这水能退了吗?” 
  大个李抬头望了下天,说:“要是不再下了,明天洪水肯定退了。” 
  佐拉问:“那你看明天能晴天吗?” 
  大个李又抬起头望了望天空说:“能晴。” 
  第二天一早,马民和和罗天才就来喊佐拉了。 
  马民和说:“早点进城把陆雯洁接回来。” 
  佐拉说:“我昨晚想了一夜,关键是结婚证还没办呢。” 
  马民和冷笑:“你现在敢出去领结婚证吗?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再说,窝儿矿没领结婚证就睡到一起的也不是你一个。只要举行了仪式,那就是结婚。” 
  佐拉就不吱声了,暗暗地攥了攥拳头。 
  马民和接着说:“你们就开那辆三菱越野车去,回来以后再用奔驰车。海昆说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你们先把陆雯洁接回来再说。晚了,我怕耽误中午开席。” 
  佐拉就点点头问:“罗天才跟我一起去吗?” 
  马民和说:“对,让他开车,我在家给你们张罗着。快去快回。”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外面又是一片艳阳天,连一丝风都没有。 
  佐拉醒来前,罗天才已经把车洗刷干净,两侧的反光镜上各系了一个红色的大气球。 
  车出了窝儿矿后,佐拉对罗天才说:“把这两个气球取下来吧。” 
  罗天才说:“结婚嘛,就讲究系这个。挺好看的,取下来干吗?” 
  佐拉说:“路远着呢,一会儿风一刮就爆了,等回来的时候就没气球了。再说,挂这么两个气球也影响你开车,人家交警也不干啊。还招眼。” 
  罗天才嘿嘿笑了笑说:“嗯,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先取下来,等快到家的时候再挂上。” 
  到了医院,佐拉想甩开罗天才自己上楼去,可罗天才说:“陆雯洁今天是新娘,我就权当是伴郎,这楼我今天还必须上了。” 
  佐拉说:“没伴娘你怎么就能成伴郎了?一般都找没结婚的做伴郎,你都结过三次婚了,还能当伴郎?” 
  罗天才坏笑了笑说:“这伴娘还真给你找了,就是何佳冰。我是结过三次婚,可现在不还是光棍一条。再说,那陆雯洁这也算二婚,就对付点吧。说真的,你这样一个小伙子娶陆雯洁是亏了点。” 
  佐拉笑着说:“见了陆雯洁,你就别胡说八道了。” 
  陆雯洁见他们进来,说了一句“你们来了”,便低下头收拾东西。陆雯洁穿了套崭新的淡粉色的套装,很合体,比平时多了几分俏丽,只是脸色显得憔悴了一些。佐拉留意了一下衣服的牌子,就猜是潘玥帮着买的,因为潘玥最喜欢买这个牌子的衣服。 
  他们临走时,小路突然问:“妈妈,你和佐拉叔叔去哪儿?带上我好吗?” 
  陆雯洁轻声说:“我和佐拉叔叔回趟家。你这几天要听秦阿姨的话。” 
  三个人走出病房时碰到了秦莉。秦莉想说什么的,看见罗天才在场就没说话,用眼神对陆雯洁似乎示意了什么,转身进了小路的病房。 
  汽车没回窝儿矿,直接开到了陆雯洁家的门口。门口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秀离大个李不远的地方站着,马民和也过来了,正指挥着大头给院门上贴大红喜字。 
  车刚一停稳,就有人开始放鞭炮,噼啪噼啪的鞭炮声,回荡在整个西村的上空。鞭炮还没燃放完,又有一辆奔驰车开来了。奔驰车停下后,海昆从车里出来,与马民和握了握手后,抱拳冲着佐拉和陆雯洁说:“恭喜二位。”说完,把一个红包塞进了佐拉的口袋里,佐拉碍着人多,也没再拒绝。 
  马民和问:“车里还有谁?” 
  海昆说:“我聘了个司机。” 
  马民和没再多想,就说:“咱们陪着佐拉和陆雯洁坐上奔驰车沿着西村跑一圈儿,也让西村人看看,风光风光。” 
  海昆说:“就让他俩坐着去吧。这就算花轿了,咱们坐着算怎么回事儿呀。”   
  煤殇 二十五(7)   
  马民和指了指佐拉说:“好,你们就去吧。” 
  佐拉拉着陆雯洁走到奔驰车边,佐拉拉开车门,愣了一下,马上很镇定地坐进了车里。佐拉没想到,给海昆开车的是黄杰。 
  车开出去后,黄杰说:“我不放心就来了。佐拉,联合专案组已经成立,很快就会对窝儿矿采取行动。但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保持冷静,我已经去过你宿舍了,在你的衣柜下面的底层里放了一支六四手枪。必要的时候或许用得着。”然后,他又对陆雯洁说:“小陆,我们公安局谢谢你的配合。” 
  陆雯洁郑重地点了点头。 
  车再回到陆雯洁家门口的时候,陆雯洁从奔驰车里出来,看到秀的样子很怪,不知是对奔驰婚车的嫉妒,还是在为她高兴。 
  一直到下午,胡闹的像疯了一样的护矿队员和那些平时感觉和佐拉关系近一些的矿工才罢休了,不少人都喝得舌根发硬,东倒西歪。佐拉和陆雯洁被他们拥来拥去,一会儿让两人接吻,一会儿又做那些很难堪的亲昵动作。佐拉和陆雯洁尽力简化,显得也很得体。 
  曲终人散后,屋子里便剩下了佐拉和陆雯洁。这时,陆雯洁好像一下又从虚幻的情境中醒来了。 
  两人沉闷地坐了好久,陆雯洁说:“你也累了一天了,我给你烧点热水,你烫烫脚,早点回东屋睡吧。” 
  佐拉没说话,站起身,走出院子,然后把院子外面的木门轻轻地虚掩上。掩门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一对大红的喜字,在月光下熠熠发亮。 
  佐拉沿着草甸子走了很远,抬起头,却看见了那株石榴树。他便走到石榴树边,借着月光,看到石榴树稀稀落落地结了些石榴果。那果实不大,模糊的看不清颜色。是青色的,还是红了?他好久没来看石榴树了。   
  煤殇 二十六(1)   
  白天还是晴好的天气,晚上又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薄云。佐拉在石榴树旁坐下,仰头看着月亮。月亮被云团罩着,显得有些朦胧。而佐拉的心情也像这朦胧的月色。 
  草甸子虽然被太阳暴晒了一天,但仍然是潮湿的,秋天的寒气随同潮湿的气息一起向佐拉扑来。佐拉的脑子里很乱。尽管是假结婚,尽管是在演戏,可也毕竟是结了,毕竟是演了。 
  在佐拉从小到大的梦中,他的婚礼永远想象不到是这样一种结婚的样子。这样的场面看似热闹,其实非常简朴,几乎完全是西北最偏远农村的一种结婚方式。退一步讲,即使是简朴的婚礼,如果配合这次结婚行动的是苏莎,在佐拉的心里可能会是另外一种心态,至少不会有痛苦,不会有焦虑。 
  可现在呢?苏莎因他无法解释明白的假结婚而伤心,甚至永远不会再理他了。想到苏莎,佐拉又想到了那个林律师。苏莎爱那个林律师吗?他们会走到一起吗?佐拉承认,那个林律师虽然说不上帅气,但很精神,而且律师收入也颇丰,不像他们这些警察,靠那点微薄的工资打发日子。 
  佐拉忽然感到有一点失落。以失去自己爱恋了六年的恋人为代价,去换来窝儿矿案件的侦破,值得吗?此刻,佐拉真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肩上没有任何的责任和义务,那样,可以立刻拔腿走人,回到家里,去享受他这个年龄的人本该享受的快乐。 
  可他不能,因为他是警察,他在执行一项特殊的使命。 
  佐拉从石榴树上拽了片树叶,含在嘴里,感觉略带苦涩。他又想到了陆雯洁,又想到了矿务局医院的病房,那被温热的毛巾包裹着的同样温热的手指。他又想到了陆雯洁的诗,想到了湿漉漉地进到公安局打听他的陆雯洁,孟子村路上的陆雯洁。陆雯洁是多情而善良的,也是爱他的,陆雯洁是诗的女儿,为诗而生。 
  佐拉又抬起头,望了望那挂在天际的月亮。月亮像陆雯洁的眼睛,迷离而忧郁,多情而优柔。 
  黄杰第一次化装成卖鱼人,给佐拉送去三千元的医药费,没有全给是担心一下拿出那么多钱,会引起陆雯洁的怀疑,到时可就被动了。这是佐拉来窝儿矿后第一次见黄杰,格外的欢欣,又格外的鼓舞。黄杰接到佐拉从矿务局医院打来的电话,听说他受伤了,受惊不小。他没想到佐拉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下到矿井里。佐拉走时候已经向他交代,为了生命安全无论如何不能下矿井。佐拉不仅下了井底,而且还受了伤。黄杰想象不出佐拉是怎么受伤的以及受伤的程度。黄杰看到佐拉时,几乎要掉泪了,他不知道佐拉竟伤成这样。回去后,黄杰请示凌霄天,把佐拉接回去了。 
  佐拉又想到小路那个可怜的孩子。他想:案子公开后,配合他们假结婚的陆雯洁还能回到这两间白房子里吗?也许陆雯洁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可不回来,她带着一个病孩子又能去哪里呢?以后又该怎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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