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殇

第51章


再说,那支枪总放在柜子底下也不安全。他记得上警察学院的时候,老师说过,枪是警察的第二生命。 
  佐拉把那支枪从柜子底下拿出来,揣进裤兜,往陆雯洁家走去。 
  陆雯洁家的屋里黑着灯,院门从里面闩着。佐拉翻过西边的院墙跳进院子。他转身的时候碰到一个铁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屋子里的灯突然亮了。 
  佐拉忙压低声音说:“你把门打开,是我,佐拉。” 
  陆雯洁却不开门,也没应答的声音。接着,屋里传出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佐拉用劲把门撞开,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屋子里的地上。等他站稳,竟看到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正惊惶失措地望着他。 
  “杨天意!”佐拉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并迅速地从裤兜里掏出枪来,直逼杨天意,枪口离杨天意的脸不到一尺。 
  杨天意傻了,眼睛里露出万般的无奈和恐惧。 
  “求求你,佐拉,你放了他吧。”陆雯洁哀求道。 
  佐拉仍然逼视着杨天意,说:“他现在是警方抓捕的犯罪嫌疑人,我必须把他带回公安局,接受调查。” 
  陆雯洁扑通跪在地下。 
  “佐拉,我只求你这一次。你放了他吧。” 
  佐拉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陆雯洁双膝着地,又向前挪了挪,双手抱住佐拉的腿。 
  “杨天意,把手举起来,放在脑后。”佐拉抬高声音说,“陆雯洁,你站起来。大个李也这么求过我,可我不能放了他。只要杨天意配合警方的调查,主动投案,才是唯一的出路。不然,谁也救不了他。杨天意,我们相信你是被马民和逼着做的,你掩埋的那些遗体,可都是天天在一起的工友。” 
  杨天意慢慢地举起手来,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面无表情。 
  陆雯洁再次哀求:“马民和一直在找他,想杀了他灭口。你们也抓他。他从井底下活出来不容易,你放了他不行吗?” 
  佐拉说:“杨天意,马民和也听说你回来了,正派人四处找你。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只有投案自首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杨天意仍然沉默不语,把两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脑后。 
  “转过身去。”佐拉继续命令道。 
  杨天意顺从地转过身,背向佐拉,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想,这下是彻底玩儿完了。不过,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可以结束他的逃亡生活。这半年多,他一直过着四处躲藏漂泊提心吊胆的逃亡生活。他过够了,该结束了。 
  他想,如果他没有逃亡,陆雯洁也不会移情别恋,去和站在他面前并用枪逼着他的这个小男人结婚,而且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是要抓捕他的警察。 
  刚才,陆雯洁只告诉他自己又和别人结婚了,却没告诉他这个人是警察。他有点恨陆雯洁,他后悔了,觉得自己就不该回来。 
  佐拉用左手从裤兜里摸出手铐,准备把杨天意铐起来。 
  陆雯洁已经站起来,惊惧地望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杀气腾腾,一个惊恐畏惧。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钟爱的情人。她的内心充满矛盾。 
  佐拉正要给杨天意戴上手铐,突然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煤殇 二十九(2)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枕着陆雯洁的臂弯,躺在她的怀里。陆雯洁抱着他,低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垂下来的秀发正好遮住了佐拉的脸。佐拉赶紧下意识地一摸,手枪还在,他放心了。他用手撑了下地,想坐起来,却摸到一根擀面杖。陆雯洁就是用这个擀面杖把他击倒的。他抓着擀面杖懊恼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你这下是把我害死了。” 
  他根本没想到陆雯洁会给他重重的一击。 
  陆雯洁的头发拂过佐拉的脸,她的面孔也从佐拉的脸上移开,她突然低下头,对着佐拉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佐拉,我恨你。恨死你了。” 
  佐拉痛得哎哟地叫了一声,说:“你放开我。咳,也许我是不该回来,我更不该是警察,可这些全发生了,全是真的。” 
  陆雯洁松开嘴,抬起头,失声哭了,抽泣着说:“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小路就有救了。” 
  说着,陆雯洁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佐拉明白了他来之前这个屋子里正在发生着什么,只是被他突然的出现而中止了。 
  他想,我不该撞门的,应该耐心地等陆雯洁打开门,或者等杨天意出来的时候再抓捕他,那样,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他沉默了,陆雯洁也沉默了。 
  佐拉有点后悔,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他仍躺在潮湿的地下,陆雯洁靠在那并不很高的炕壁上,头抵着炕沿,抚摩着佐拉的肩膀。佐拉没有挣脱陆雯洁的拥抱,任陆雯洁默默地抱着他。 
  在佐拉被击倒的那一刻,杨天意首先听到的是身后沉闷的一声噗响和一声本能的哀叫,接着一个身体扑在他的身上,他猛的一惊,下意识地转回身来,他呆住了,陆雯洁手里抓着擀面杖也呆住了。杨天意看到了佐拉掉在地上的那支手枪。陆雯洁从杨天意的眼神中明白了杨天意想要做什么,她迅捷地把枪抓在手里,后退了几步,举起枪对着杨天意说:“我已经害了他,你不能再害他了,你赶快走吧。” 
  杨天意似乎不甘心,可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他沮丧地走了。 
  佐拉懊悔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陆雯洁用力抱紧佐拉,哽咽着说:“佐拉,你别折磨自己,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杨天意。杨天意不该做下那些事,我也不该放跑杨天意。” 
  佐拉说:“我当时满脑子想着抓住杨天意,没往小路那里想,没想到杨天意可以给挽救小路的生命带来更大的希望。你说,以后杨天意还会回来吗?” 
  陆雯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你对他这一惊吓,他是不敢再回来了。” 
  佐拉问:“他没说这些天他躲在哪里?” 
  陆雯洁说:“没说。他本来想回来看看就走,他要我跟他一起走,我没让他走,我也不会跟着他走。我走了,小路怎么办?” 
  佐拉又问:“你知道他是不是参与了焚烧和掩埋遗体,他对你说过吗?” 
  陆雯洁点点头,目光突然变得忧郁起来。 
  “他会被判刑吗?” 
  “嗯。但他如果主动投案,法院在定罪量刑的时候是会考虑的。如果他要一意孤行,一条道走到黑,只怕谁也救不了他。” 
  “可他说,他还杀了人。” 
  “杀了人?杀了谁?” 
  “不知道,我问他,他不说。” 
  “他为什么杀人?” 
  “是马民和让他干的。他拿了马民和很多的钱。” 
  “多少?” 
  “十万。” 
  “包括给你们的那五万?” 
  “对,包括那五万。” 
  佐拉皱起了眉头。他感到问题变得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了。开始的时候,佐拉只觉得杨天意能意外的复活,杨天意作为证人的意义远比他作为掩埋遗体嫌疑人的意义要大得多。可这一眨眼的工夫,杨天意竟成了杀人犯,成了罪不可赦的杀人恶魔。佐拉想,杨天意杀掉的大概是和他一起转移和掩埋遗体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警察一直在苦苦查找的第二个人。   
  煤殇 二十九(3)   
  这也就是说,抓获杨天意,是专案组的当务之急。杨天意的陈述和供词,将是公诉机关对马民和,甚至苏仝提起诉讼的最有力的证据,这样的案子才是铁案,才经得起推敲和考验。 
  陆雯洁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佐拉用眼神制止了。佐拉站起身,感觉脑袋后面火辣辣的疼,肿起了大包。陆雯洁心疼不已,想摸摸看,手刚伸出一点,又缩了回来,连她自己都奇怪,那一霎那,她竟然会使出那么大的力气,将擀面杖抡到佐拉的脑袋上,一击就把佐拉打晕了。想起来的确后怕,如果陆雯洁下手再重点,佐拉就不是晕了,也许那一击就给春河市公安局打出一个烈士来。 
  佐拉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指了指窗户外面。陆雯洁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听,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佐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猛然拉开那已经被他撞坏的木门,冲到外面。 
  一条黑影从院门洞的顶子上跳下去跑了。佐拉推开院门,奋力追赶。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后来,那人实在跑不动了,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佐拉跑到跟前,那人正趴在草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 
  佐拉看清了那人的脸。 
  “罗天才,你跑什么跑?”佐拉喝问道。 
  罗天才仰起脸看了眼佐拉,没有吱声。 
  佐拉又问:“你在监视我?” 
  罗天才喘着气说:“我监视你个屁,你有什么好监视的,我是想看你和陆雯洁干那事儿,想听你说什么私房话。” 
  佐拉冷笑了一下:“你看到了,你听到什么了?” 
  罗天才说:“你他妈那窗帘挡得也够严实的,你留点缝儿也行啊。对了,你们这么晚了还没干那事儿呢,干什么呢?老子刚上到院门顶子上呆了一小会儿,你他妈就出来了。” 
  佐拉当然不会轻信罗天才的解释,他担心罗天才看到了杨天意,听到了他和陆雯洁的对话。杨天意的行踪一旦被马民和发现,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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