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包花美男

两人步行回到回龙观的出租屋，路上也就花了十来分钟。当初王迟园租下现在的出租屋，一方面也是因为它的地点距离商场很近。
    进了门，王迟园问董桥要不要喝水。董桥摆了摆手拒绝后，就拧开了客厅里唯一的小电视，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神情颇为悠闲。看到王迟园在发愣，还朝她挥挥手：“你去做饭吧。”这模样，真是比王迟园还像一个主人。
    王迟园不去管他，她去敲苏云菲的门，发现没人在，干脆就发了条信息告知她，家里来了一个她的朋友，并让苏云菲早点回来吃饭。
    苏云菲回来的速度很快，王迟园还在厨房洗菜，就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
    苏云菲一进屋就发现有个男人在客厅看电视，而且看的还是枯燥的午间新闻。她心想这估计就是王迟园说的朋友吧。难得王迟园还有朋友，她以为王迟园在帝京举目无亲呢。
    董桥看到苏云菲，朝她客气地笑了笑。苏云菲回以意味深长的笑意，随着咻地钻进狭小的厨房，围在王迟园身边挤眉弄眼。
    “他是你朋友？男朋友？”
    王迟园迟疑了下点点头：“算是普通朋友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苏云菲有点不满意地说道。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除了看起来有点瘦之外，他那长相妥妥的，快赶上我男神吴彦祖年轻时候的模样了。你哪认识的小鲜肉，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你别管那么多，”王迟园把她推搡出去，“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你要是闲得发慌，帮我给阳台的花草浇浇水。早上忙着出门，都忘记浇水了。”
    “我手疼，不去。你竟然差遣一个失恋的女人，你真是罪大恶极，我要去控告你。”苏云菲撅着嘴巴不肯出去。
    客厅里的董桥听到她们的动静，走过来问：“新闻看完了，我没事可做。能去看看你阳台的小花园吗？”
    “话说，那些植物它们都还活着吗？”董桥眼神怀疑地瞟了眼王迟园，显然是想起王迟园曾经在邮件里说过，她把铃兰花养死的事情。
    王迟园老脸一红：“劳您费心，它们都活得很健康。”
    董桥一脸似笑非笑，犹自一副不肯相信的表情。
    苏云菲眼珠子轱辘一转，顶着王迟园的后背把她推出厨房：“你不是要我帮忙吗？我帮你洗菜，你带你朋友去阳台看看小花园，顺便浇水。你刚还说忘记浇水了。”
    鸡肉已经腌制好了，就剩几个菜椒和西红柿没有处理。王迟园迟疑了一下，就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苏云菲。苏云菲朝她拼命眨了眨眼睛。王迟园哭笑不得。
    “这就是你养的花花草草？”董桥站在花架前一脸的难以置信。
    “对啊，”王迟园肯定了他眼睛看到的场景，“别人养花草，我就种胡萝卜、小葱、西红柿啊……不行吗？你看它们的叶子都长得肥肥嫩嫩的，多翠绿多青葱，你不觉得我这个小小的阳台就是个绿色的海洋吗？”王迟园站在她的花园面前一脸的满足。
    董桥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复又笑了：“你在邮件里说改种了蔬菜，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王迟园一本正经地教训不知民间疾苦的董桥：“你这人，看起来过得比我还惨，怎么口气这么大呢。你知道现在电费多少、水费多少，收到每个月的账单能吓死你。没钱缴暖费的时候，你知道这屋里有多冷吗？”王迟园一脸的嫌弃和鄙夷继续说道：“能省一点是一点，种那些花花草草除了能看两眼，有什么用。你看我现在种了这些蔬菜，既能观赏又能食用，一举两得。”
    “观赏？有人能对着一排小葱喝下午茶？”董桥手指摸着下巴，眼神在阳台一角整齐排列的白色泡沫箱游移。泡沫箱里垫了一层保鲜膜，里面放进栽培土，土里生长的青葱长势喜人，分叉茂盛的地方有明显被掐过的断口。看来这些青葱不仅被人悉心照料，还时常被摆上餐桌，成为美味的调料品。
    “你还真会物尽其用。”董桥无奈扶额说道。
    王迟园一面浇水，一面把掐下来的小葱放到菜篮子里。
    她抬眸不屑地看了眼董桥：“你知道现在蔬菜有多贵吗？现代的人吃得起肉，却不一定吃得起蔬菜。有钱人都是素食主义者。”
    王迟园拿着小铲子松土，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嘟哝着：“我之前看到网络上提起国外很流行的一米菜园、还是一米花园，之类的东西，”王迟园费劲地回忆了一下，发现想不起来那个外国人的名字，她歪着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个外国人叫啥来着……很出名的园艺大师……”
    “一米菜园种植系统，梅尔·巴塞洛缪。”董桥接下她的话。
    王迟园吃惊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总之，他是个很出名的大叔。他说即使在寸头寸金的大都市，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绿色小菜园。你既可以享受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的过程，亲手收获果实，”王迟园放下手中的小铲子，一脸爱惜地摸着胡萝卜刚长出不到手指长的嫩叶，“还可以把它们做成菜，吃掉，这种体验是不是很棒？”说完，她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董桥。眼眸里闪烁着孩童般的喜悦。
    董桥微微一愣，脸上一时没了笑意，仿佛陷入了深思之中。那种犹如潮水涌来的感觉，刹那间又出现了。阳光明明就在头顶上，却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阻隔在外，热度一丝也无法照到人的身上。王迟园有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晃了晃脑袋：“你看，这是胡萝卜的叶子，”她指着手边条状型的小叶片，有点可惜地补充道，“你要是在上周来，还能吃到成熟的小胡萝卜。像乒乓球大小的不规则球体，特别可爱。对了，厨房里有之前泡的酸萝卜罐头，我带你去看胡萝卜长啥样。你一定从没见过。”王迟园说到后面，一脸的得意和兴奋。
    董桥这时仿佛终于拉回自己的思绪，嘴角出现了丝丝笑意。王迟园暗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看到他脸上出现沉郁的表情，不知为何，竟然让她觉得有点难受。
    “走吧，你这些‘花花草草’水也浇过了，我也观赏够了，我们进屋吧。”董桥嘴角含笑地说，身上阴冷的气息随着潮水的退去，消失无踪。高楼底下、马路外的喧嚣声一瞬间又涌了进来，阳光重新照射在小小的阳台上。
    王迟园拿起菜篮子，跟着他进屋了。
    要从阳台回到客厅，得从王迟园的卧室经过，董桥难免看到了屋内的摆设。很整洁很干净，和王迟园给人的感觉一样，或许还有一点点的温暖吧。他在心中思忖。
    他凝视床头的毛笔字问：“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这就是那幅你爸爸亲手写的毛笔字？”
    王迟园点头，心里只想让他快点出去，之前光顾着看菜园子，竟然忘记了不能让男人随便进自己的卧室。好险，她早上起床后收拾了一遍房间，应该没有乱放东西吧。王迟园有点不确定地想，就更心急地想把董桥带出去。
    董桥的脚却仿佛生根了，他往毛笔字前凑近了几步：“元朝贯云石，号酸斋，这是他所作的《惜别》四首中的第四首。是吗？”他回头询问王迟园。
    王迟园面上有几分复杂，微微颔首，他连这个都懂，看来涉猎很广。
    “我以前见过胡适写的《惜别》的影印本，所以认得这首白话诗。”董桥笑着解释。
    “字很端正，稍显死板。”他继续点评道。
    王迟园喉咙里一下子卡壳了，被人指责父亲的字，她有点不满有心要反驳他，却搜肠刮肚找不到词汇。原谅她一直对毛笔字不感兴趣，想要装逼都装不了。
    摔！
    “园子，快出来，别磨叽了，我菜都洗好了。”客厅里传来苏云菲的大叫声。
    王迟园如逢大赦，连忙回应：“我们马上出来。”一面说着一面用眼神示意董桥快点出来。
    董桥却又把视线转移到王迟园堆放在茶几上的学习材料。那是昨夜王迟园看到一半的材料，她没有收起来，准备今天继续用功，趁着周末空闲多看几遍。
    “海底世界争霸？”他眼神锐利地发现了封面上的字体。
    “哦，那是我们公司最大的一款产品。我们快点出去吧，苏云菲在喊我们呢。”王迟园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董桥拉了出来，按在客厅的沙发上，把遥控器塞到他手里命令他：“好了，你继续看电视，再等半小时。”
    似乎为王迟园的雷厉风行吓到，董桥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十分配合地拿起遥控器。王迟园心里暗暗擦了把汗。
    把宽面下锅后，很快大盘鸡就做好了。王迟园用大铁盘装好端到餐桌上，招呼其他两人开饭。
    最后下锅的宽面作为主食，王迟园特意多放了点高汤，大盘鸡里的汤汁很浓郁。因此这道菜既可以当菜也可以当做一道汤。土豆口感绵软又充分吸收了汤汁，微糖色的鸡块，颜色鲜妍的青绿色菜椒和火红的西红柿，各种食材挤挤挨挨得铺满了一整盘，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一闻味道就觉得十分下饭。
    苏云菲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饭菜往自己碗里拨，视线都不待瞄向其他人，一心想把自己埋进碗里。看着食用的人这么捧场，王迟园十分开心，转头看董桥，却发现他面前的碗筷几乎没有动过。连筷子都是干干净净的。
    王迟园有些迟疑地问他：“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不会。”他说着便伸长筷子夹了块西红柿放到碗里。
    “很好吃。”他嘴里发出一声赞叹，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好吃”的意思。
    王迟园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