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什维克之歌

第19章


  “你们没有孩子,并且他已经不再爱你。”
  许久等不到回应,普拉诺娃愤愤站起了身。“告诉你,即使你不离婚,你也留不住他,我们注定会在一起,不久的将来,我们会——”
  “离开。”
  瓦莲京娜不去看她的脸。
  “你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现在请你离开。”
  普拉诺娃站起身:“你知道,将会离开的不是我,是你。”
  瓦莲京娜拿起电话:“在我叫人来将你撵出这个屋子,或者亲自杀了你前,这是最后的机会,你这个和别人丈夫睡觉的婊/子。”
  她们都知道,这并不是开玩笑。
  经历过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人,都知道怎样杀人。
  在女人离开后,瓦莲京娜给自己倒了杯烈酒。
  然而在一饮而尽后,她突然看清了镜中的自己。
  那是个满脸疲惫,眼角已经不知何时爬满皱纹的中年女人。
  她经历了太多,以至于只能选择忘却。
  就像是春季的惊蛰,突然的雷雨惊醒了冬季沉睡许久的大地。
  原来,她一直没能走出那片雪地。
  她迷失了。
  瓦莲京娜昏沉沉的躺倒床上,然而想到这里曾睡过一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她便怒不可遏的弹坐起来。
  她用力捶打自己,然后蜷缩到了沙发上,手中的挂坠在眼前荡来荡去,慢慢的,她陷入了睡梦。
  不可思议,在突如其来的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竟得到了许久未有的安睡。
  她梦到自己穿着花裙子,赤脚欢乐的奔跑在森林里,春天的大自然满布新奇,她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飞扬。
  她不顾一切的冲破阻挡自己的一切,清晨鲜花第一滴落下的雾水,鸟儿欢愉的叫声,河边满是草木气息的湿地。
  最终,她扑进了伏尔加母亲河清冷的怀抱。
  她仰卧在水面上,远处是白皑皑的雪山,浮沉间,阳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她在这明丽的金色之中,一同奔向了故乡。
  岸上有人朝她挥手。
  少年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
  她却止不住地留下泪来。
  最终,她潜进了水面,一直下沉......
  在即将窒息的一瞬,瓦莲京娜猛地惊醒。
  她坐起身,发现天已经亮了,然而丈夫以利亚仍没有回来。
  坐了一刻钟,她简单收拾好行装,直接奔赴口岸。买了张最快离开的船票。
  她知道她自己要去哪里。
  乌克兰,她的故乡。
  她的归宿。
  ☆、Глава【XXVII】
  在火车的呜咽声中,瓦莲京娜在故乡的小站走下车。
  她仿佛走到了人生的旅途终点一般,在浓烈的白雾中放下心来。
  因为临近午夜,她只得在车站的招待所暂时落脚。
  招待她的阿廖莎大叔瘸了一只脚,看人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瓦莲京娜还是在出示了党证后,才得到了对方的正眼对待。
  这座伏尔加河上游的无名小镇,曾是伐木匠的天堂。
  然而十月革命后,大批农场主被处死,这里成了解放人民的天下。随着战后的国际冷战局势,如这里的许多传统小镇已经不复当年,成为了工业化的第一线。
  瓦莲京娜掀开白纱帘,看到暗无天日的夜空,已被工厂释放的烟雾所笼罩。
  第二天,瓦莲京娜独自走完大半个小镇。
  然而山还是那座山,湖也还是那座湖。但却完全寻不到当年的足迹。
  战争和时代改变了一切,即便是回到了故乡,她也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颓废丧气的走在黄昏的斜坡上,突然的一阵铃声自身后传来。
  瓦莲京娜转过身,原来是到了工人的下工时间,只见无数的人群迎面走来,空气中充满了汗水和淳朴的气息,瓦莲京娜扫视着每个无产阶级同志的脸庞,直到小路上仅剩下她一个,才猛然明白过来——无论时代怎样变化,本质上的东西从来没变。
  这里,还是她的伟大故乡,永永远远不会改变。
  她转过身,不由得追随而且,脚步越发加快,生怕跟不上一般。
  人群聚集在小镇唯一的餐馆,这里不仅提供各种烈酒,甚至也是消息散播地。当瓦莲京娜闯入进来,所有人不由得看过来。很显然,她这个外乡人,成了小镇新的话题中心。
  瓦莲京娜坐在吧台前,点了一份红菜汤和黑列巴,端菜的大妈上下打量她,不由地攀谈起来。
  “我的孩子,你住在哪里?”
  瓦莲京娜报了招待所的地址,大妈夸张的双手捧脸道:“哦,希望那个坏脾气的阿廖莎没有对你招待不周。”
  瓦莲京娜但笑不语,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基本上没有不能吃的苦,再说,阿廖莎大叔除了没有笑容,也并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那么,我的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要知道,一个好女人可不会不顾家庭独身来这种穷乡僻壤,可别告诉我你是来观光的。”
  于是,瓦莲京娜把自己的来历叙述了一番。
  大妈似懂非懂点点头:“你说这里是你的故乡,那么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瓦莲京娜.斯托罗尼柯娃 。”因为种种原因,她并没有用夫姓。
  大妈挑挑眉,随之朝着餐馆的所有人大声嚷嚷着这个名字,然而没有人回应。
  大妈不甘心的扶着额头:“耶稣,这个名字我一定听过,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对此,瓦莲京娜一笑而过。
  在小餐馆用过晚餐后,瓦莲京娜独坐了很久,直到酒鬼们跳上桌子大声合唱《喀秋莎》,她才离开。
  回到招待所,前台的阿廖莎大爷不知哪里去了,瓦莲京娜只好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待他来开门。不大的前厅中央有个用来取暖的炉子,瓦莲京娜拿着炉钩捅来捅去,不小心翻出阿廖莎大爷私藏的烤红薯。
  正纠结着是不是装作看不到还是偷吃掉,门扉自身后被推开。
  一个斜挎着绿色背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急匆匆的朝她招呼道:“晚上好,同志。您就是瓦莲京娜.斯托罗尼柯娃吧”
  瓦莲京娜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再确定不认识后,只好道:“是,同志您是?”
  “我是这镇上的邮递员,刚才在佩洛娃大妈的餐馆里听说了您,所以急匆匆赶来这里,是这样的,请问您认识亚历山大.列昂尼得维奇.切尔雷赫么?”
  瓦莲京娜慢慢站起身来。
  好半晌,她的才能够发出声音:“是的,我认识。”
  “请问你们的关系是?”
  “我们是未婚夫妻......曾经。”
  “这真是太好了,我这里一直有很多您的来信,因为地址是战前,而又没有人认识您,可是来信一直没有间断,整整二十多年。所以我都将之收藏起来,没想到今天终于等到您。”
  说完,他从信兜里掏出一堆信件,郑重地放到了她的面前。
  瓦莲京娜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信的封面。
  “这一定是玩笑。”她颓然的坐了下来,无法相信。
  “您知道,战后很多人都是失去了联系,亲人、朋友、爱人,您的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当信差先生把一摞摞信件放好后,他提了提帽子礼貌的告别。
  瓦莲京娜捂着脸,独自在火炉旁坐了很久。
  她想,如果这一切只是又一次的恶作剧。自己能否承受。
  最终,她还是打开了信件。
  当上面的第一行字印入眼帘,瓦莲京娜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
  “......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您赐予他们永远的安息。”
  ☆、Глава【XXVIII】
  
  经历了一夜未眠后,瓦莲京娜循着信封上的地址,直接跳上了驶离小镇最早的一班火车。
  地址位于西伯利亚边陲的某个小镇,瓦莲京娜赞辗转了三天三夜,终于在黎明时分抵达。
  因为新下了一场大雪,通往森林彼端的路仅能行驶铁锹车。她坐在摇晃的雪犁上,穿越了壮美的山川雪原,久违的心跳在沉寂了二十年后,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想法便是相见。
  当抵达后,颓废的围墙将她挡在了外面。她绕着巨大而衰败的斑驳墙面走了许久,直到传来凶恶的狗吠,才终于找到入口。
  看门的老头裹着破旧的灰色军大衣,一脸醉醺醺的走出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您好,同志,请问亚历山大.列昂尼得维奇.切尔雷赫在么?”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期待而迫不及待。
  老头抿着唇,半晌道:“......我记得这名字。”
  瓦莲京娜掏出信来:“这是他寄给我的信,上面的地址是这里,拜托您请让我见他。”
  老头走上去,打开了围栏大门,她才发现这里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类似厂房似的建筑。
  当老头看完信件的封面,才又重新打量起她。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瓦莲京娜摇头。
  “这里是德国战俘营,曾经。”
  “我有预感。”
  “你懂我说的曾经是什么意思嘛?赫鲁晓夫同志在55年就命令把他们都释放了。当然,是指活到那时为止的德国鬼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