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韩燐神烦我和傅菁天天在她眼前腻歪,尽管我每天都要和韩燐早中晚拌嘴三次,尽管韩燐和她嫂子相处得勉强可以,但暑假它一溜烟就没影了,我和傅菁又飞回了大洋彼岸。
我想你会喜欢秋天的,我是说美国的秋天。美国土地广袤,幅员辽阔,植被多样,秋冬季景色尤其壮丽。每个州就像流动的油彩,在帝国版图上纵横绽放。
傅菁与少卿一起去了北卡罗来纳州。她一直想去看看美国目前最大的私邸——比尔特莫庄园。庄园里有一棵日本枫树,据说年代久远,枝干粗犷巨硕,一到秋日挂满了火红的枫叶,煞是好看,是庄园重点景色之一。我并不觉得一座庄园和一棵枫树能有什么可看,我去了南部,弗吉尼亚州。母亲有一个大学同学定居在弗吉尼亚州,两个人是莫逆之交,她嘱咐我前去拜访。
这位令人尊敬的女士,我唤她广晶阿姨。广晶阿姨研究生时期留美,博士时期遇到如今的爱人,最终定居在弗吉尼亚州。她带我游览了位于蓝岭山的谢南多厄国家公园。公园中有一条天际线,大道沿着山岭的顶端盘旋,一路上有许多供游客俯瞰的地标。山中,一团团的火红、一簇簇的金黄与橙色装点着浓密的树冠,枫树、杨树、山胡桃树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轮番上演着秋日最壮丽的景色。远处的山脉蜿蜒直向天际云渺,浸透在秋日凉爽甚至是些微冷厉的风中,是令人叹服的瑰丽地图。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美景、大自然的恩赐。
“小京,你圣诞节应该不回家吧?到时候来我家过,新年也是。你记住,阿姨的家就是你的家。淑芬居然两年以后才告诉我,自己儿子来了美国,真拿我当外人看了啊?”广晶阿姨拍拍我的肩膀,热情地邀请。
广晶阿姨的五官不算精致,却生的很英气,言谈举止里没有丝毫的扭捏作态,自然亲切。她这种亲切,竟能够直达我心底,让我没有任何顾忌地说出许多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要知道,我很少能做到这般坦然敞开心扉。她还有一种能力,就是好像一切都能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什么都能看地很透彻。
我与她谈了傅菁的问题,阿姨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她将这杯水推到我面前,说:“小京,你跟我说说这水里的道理。”
见我没有反应过来,她又来回推了推我面前的水杯。我恍然大悟:“满瓶不响,半瓶叮当。”
阿姨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道理。在我看来,你女朋友是个很有教养的人。这‘教养’两个字,说得好听是有规矩,说得难听就是有城府。她不提,那么你就给她留一点空间。也许是她太瞩目,被人嫉妒,让人抓住了小辫子。受人要挟这件事可大可小,也许你看起来是威胁,可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让她明确自身所为、警醒自身的机会。她自己能处理,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都不愿意把自己不堪的一面露出来,尤其是对着男朋友。”
“我就是担心插手去查,反而让傅菁不舒服。她这个人很要面子。”我道。
广晶阿姨点点头,过了半响,忽然笑了:“人都是一样的,喜欢没有的、得不到的,她身上一定有你难以驾驭的东西,所以你对她如此在意。谈恋爱这件事上,我和你妈是一个态度。能谈就谈,谈不下去就散。但我要提醒你——结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没有最慎重,只有更慎重。你可千万别傻乎乎想着今天和谁好、明天就和谁结婚。”
我愣神,广晶阿姨洞察入微,竟一下看穿了我的心思。不过,她只看穿了一半。我绝对不会那么早结婚。在我眼里,这个世界上傅菁只有一个,这样的人,一旦失手错过了就没有了。我甚至隐约觉得,哪怕她有不堪,我都能一力相承,包容她纵容她,只要她不触碰我的底线。
广晶阿姨家的客厅很大,晚风灌进来,吹拂起落地窗的薄帘。她凝视了我一眼,微笑着道:“你和你妈妈真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下巴像你父亲。”
“慧伊和阿姨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笑着说。
慧伊是阿姨九岁的女儿。
“明天我侄女儿也要过来,她年纪跟你一般大,我想你们应该谈得来。小京你要不要再呆一天?”阿姨说。
“还是不麻烦阿姨了,我就是趁着秋假出来逛几天,马上就要回去。”其实我拒绝,只是因为想去投奔傅菁和少卿,再与他们一起回纽约。
“我就是觉得,我跟慧伊一个年龄太大、一个年龄太小,跟你不太有共同话题。我侄女她也在纽约上学,年纪跟你一般大,可以认识一下,这样假期也就不会显得太无聊,你才玩了两天嘛,又不急。”广晶阿姨的极力鼓动,倒是让我产生了一种‘被相亲’的危机感。
“还是不打扰阿姨了,我明天得去找我的朋友们,我们约好了。”我说。
“那既然这样就再呆一晚吧,我明天早上送你去车站。”阿姨道。
“好。”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脑子里全是傅菁。待墙壁上的钟敲过五点,我干脆悄悄起床洗漱,出门跑步。挂上耳机,我贪婪地呼吸清冷的空气,不觉神清气爽。天还灰蒙蒙地没亮透,大气一片寂静。远远地,我望见一个穿着粉红色运动服的女人从对面的斜坡跑下来。她背着一个帆布背包,头戴一顶蓝色的鸭舌帽。看不清姿容,却给人一种非常有生命力的感觉。
直到她跑过我身边,我才看清了她的长相,当场怔住。只见她熟练地走过三间屋子,弯进那个昨天我还修过草坪的小花园,掏出钥匙开了门锁。不一会儿,广晶阿姨主卧的灯就亮了,里面传出几句稀疏的交谈声“小七!你怎么那么早来了。我家里来了客人,你先呆着,我上午要送他去车站。”
我低头无声笑了好一阵,也走过三间屋子,弯进那个小花园,打开屋门走进去。
我绝想不到,此刻的我竟同梁樱一道坐着吃早饭。梁樱就是广晶阿姨的侄女。‘小七’是她的小名。慧伊坐在梁樱身边,她望望我又转头望望梁樱,捧着牛奶杯喝了一口,嘟囔了一句:“原来哥哥和姐姐是高中同学。”
我从梁樱的眼睛里读出了强烈的尴尬。她的身躯似乎只有在用刀叉给慧伊的厚切片抹巧克力酱的时候,才是自然的。阿姨准备的早饭甚是丰盛:煎蛋、熏肉片、涂了乳酪烤焦的厚切片,鸡丝粥、炒面、煎饺。苹果酱、花生酱、巧克力酱、苹果汁、橙汁、黄瓜汁、豆浆和牛奶,总之瓶瓶罐罐摆了一桌。
往常,我运动过后因为空腹能吃许多,今天却因为莫名的紧张吃不进多少东西。这顿早饭吃的实在不算香。显然,不光是我,梁樱的表现也僵硬。两个人都尴尬极了,大脑飞速转着,吃力地拣选些无伤大雅的话题好把对话艰难地延续下去。
“好久没见了。”我说。
“是啊。真的是有够久了。”梁樱附和道。
“其实也没多久,才两三年,而且暑假同学不是刚见过。”我说。
梁樱笑得有些仓促,“对,对,其实也没多久。只是我感觉好像特别久。”
当你刻意想与一个人断绝往来,你会不自觉地将时间过得漫长,自然也就觉得久了。
“你在哪里上学?”
“你读什么专业?”
“你毕业以后想干什么?”
这样干枯、没有营养的话题不断持续。慧伊接过梁樱递过来的涂好巧克力酱的切片,突然转头问了我一句,“哥哥,我想看看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子,有小七姐姐那么美吗?”
梁樱闻言霍然抬头,连忙问我:“韩京,你有女朋友了呀?”
那一瞬间的感觉真是极为复杂。是啊,我有女朋友了,你可以放心了。她漂亮与聪明兼备,不比你逊色,甚至超越你。
我的内心竟升起这样一种复仇的微妙快感。
“嗯。”我面不改色地道,同时颇有兴致地仔细端详梁樱的神色。
她的眼睛里干净地竟然没有一丝不快,她微笑着说,“那太好了韩京,下次有机会带来我认识认识,祝福你们哦!”
我顿时偃旗息鼓,幽幽说了一句:“好的,有机会一定让你们见见。”
等我到北卡罗来纳州寄住酒店时,整座城市刚刚华灯初上。我一下车,就收到傅菁发来的消息,她正在艺术廊看画展,不在酒店。少卿的房门号是1503。我提着行李站在1503房间门口,却并不打算进去。
里面隐约传出的声响实在太过诱人,逐渐变激烈的撞击声与闷闷的喘息甚至是尖叫声迫使我强烈建议:少卿至少应该挑一个隔音效果好些的酒店。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能妨碍他办事儿。捏捏酸重的鼻梁,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翻相册。我的拇指停在一张照片上——我和广晶阿姨一家的合影。阿姨,慧伊,我,还有梁樱。她的容貌神态其实没多大变化,只是头发蓄长了,剪了一个韩式刘海。可她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她不是池中物,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1503房间的门开了。少卿满身酒气地走出来,赤膊上身,嘴里叼了一根烟。他重重拍了一把我的肩膀,道:“把行李放进去,我们下去吃饭。里面还有人,你别做声。”
我心领神会。
洗手间的门关着,藏着的人怕是在里面吧。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凌乱的被褥衣物、丢在地上的安全套,我不禁为傅菁捏了一把汗,甚至有些自责自己就这样放心地把傅菁交给少卿了。少卿的生理需求旺盛,走到哪里都有不缺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只要他付的钱足够多,有时候甚至不用他付钱。
“去见亲戚的感觉怎么样?”少卿喝了口酒,问我。
我耸耸肩,“就这样啊,还能怎样?再说也不是什么亲戚,就是我妈一个要好的小姐妹。”
少卿抽烟,烟雾弥漫在他和我中间。他俯身掐灭了烟,道:“我听说她老公是做房地产的,她还有个侄女,就在纽约大学读书,跟小菁一个学校。”
我背脊猛地一凉,少卿他全都知道。
“我听说她侄女来头可不小,跟你是同班同学,你有机会给我介绍介绍。”少卿眯起眼睛望着我的时候,他就是一头极具威胁性的豹子,拿捏着我的性命。
“好。”我冒冷汗。
“我要请她吃饭,地点就在我家,反正都在纽约,你帮我张罗下吧,韩京。”少卿道。
饭吃到一半,傅菁来了。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挂在肩上,看样子是刚刚回房间洗过澡。如果说来美国使得我有什么改变的话,那一定就是频繁洗澡了。早上起床要洗澡,晚上睡觉前要洗澡,出门前要洗澡,总之take a shower is important.
傅菁搭着我的肩膀,拉开椅子,就像平常一般坐下来。她面朝我微笑:“我听少卿说,你看亲戚去了。说说看,你遇到的人。”
我隐约有些后悔没听广晶阿姨的话多呆几天。“没什么新鲜的,而且也不是亲戚。你想听什么?”我说。
傅菁扬了扬眉毛,“既然没什么新鲜,那还是不听了。”
我深吸一口气,才发觉原来饭桌上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我只希望傅菁不要想多。简单吃了点东西,回到房间,傅菁躺在床上看电视。我阖门爬到床上,试图挽过她亲吻。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欢,一点也没错。”我的话还没说完,傅菁瞥了我一眼,推开了我的脸颊,说:“我今天很累了。”我的手就伸了一半,凌空悬着。傅菁紧紧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缩在被子里。我叹了口气,阖上酸重的眼皮。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跟少卿玩得开心吗?都去了哪里?”我问。
“还能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傅菁懒懒道,“走到哪里都不用愁吃住,只要跟着他就好了,我想去哪里玩他也都能满足我。”
“哦”,我略略放心,“我看你今天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还以为你跟他处地不好,画展好看吗?”
傅菁沉默了一阵,翻身坐起来,拍了一下我的背,突然说了句:“她是不是叫梁樱?你跟她什么关系?”
我就知道逃不过,镇定地道:“你是说我去探亲的那户人家吗?梁樱是那户人家的侄女,她是我高中同学。”
“没了?”
“没了。话说你怎么知道她叫梁樱的?”我问。
“我知道,我当然需要知道,我必须知道。”傅菁的口气高傲地像个公主。
我笑:“我懂了,我之后每遇到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女人都必须来跟你报告,对么?”
“歪瓜裂枣的就免了,我嫌烦。”傅菁打了一个哈欠,“我睡了。”
“这么早?”
“嗯,今天玩的好累……”傅菁在被褥下拱拱身子,迷糊地说。
一直以来,我对于我的生活没有太多的要求。我从没关心过我的成绩,我从没担心过我以后的生活。我只要享受就够了,放心大胆地去享受。把一切奢侈难得的都尽可能地享受一遍。你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不知道。等我到了年纪,你再来跟我聊这个话题吧。至少,我觉得此刻,拥抱着傅菁的我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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