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用心听

初夏回国的时候，秦楚凡开车载着曼夕一同去了机场。
    此次并非这两个男人第一次见面，在法国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一次，只是那个时候陪在曼夕身边的是初夏，如今换回了秦楚凡。
    话说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个男人的见面倒是比想象的文雅多了，吃了饭以后，秦楚凡就因为接到公司的电话被召了回去，所以接下来只剩下初夏和曼夕两个。
    初夏瘦了很多，变得越发具有艺术气息，下巴也蓄起了淡淡的胡子。他得知了沈曼夕流产的事情，与其说这一次他是为了讲座回来，倒不如说是因为放心不下曼夕，这个女人总是让他无法放下。
    “曼夕，你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
    “挺好的，你呢？最近有没有新的创作？”
    沈曼夕不想把自己弄得像怨妇一般，只是笑着看着初夏，她不知道此刻的初夏已经知道了她经历过的痛苦。当然，他也没有想要说破。
    “那就好，自从你从我身边离开，我就再没什么灵感了，曼夕。我损失的，你要补偿我。”
    他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认真，似乎认真的成分要多出百分之十。
    “可是，你这个大画家的损失，我可赔偿不起啊。”
    初夏最后仍然没有提起任何不愉快的话题，他只是问了一句话，也是他当初问的那句。
    他问的是，“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而不是他，你会不会爱上我？”
    这一次，沈曼夕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初夏并没有停留太久，第三天就飞回了法国，他看着窗外逐渐变幻的云层，似乎感到了释然。他永远感激那个叫做沈曼夕的女人曾经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可是他永远无法做到真正忘记。
    沈曼夕说的是，“也许会，也许不会。”
    何诗雅的出走是沈曼夕没有预料到的，因为那个监控视频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何诗雅的哥哥。
    一切被平静所掩盖的真相就这么□□裸地展现在何诗雅的面前，所以当她回到何家质问自己的父亲时，不出所料地得到了真相。
    何父一向是睿智沉稳的，他对何诗雅这个小女儿也确实是偏爱的，可是在生意场上从来没有对或错，甚至从没有亲疏之分，只有利益之争。
    “诗雅，不要怨你哥哥，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这是何诗雅记得最清楚的那句话，从何家离开以后，她并没有回家，而是选择短暂的离开，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家庭，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凌承佑。
    下雨的时候，我们都在期盼天晴，可若是天晴了，你又会怀念雨水在水面留下的圈圈涟漪。
    我们往往都看不到自己所拥有的，包括爱人。
    凌承佑在诗雅离开后变得十分低沉，回到家里面对两个孩子的生活，让他感觉到孤独和慌乱。如果说沈曼夕的离开对他来说意味着一段恋情的终结，那么失去何诗雅则是让他的生活变得一片狼藉。
    他一遍又一遍拨打着何诗雅的号码，可是得到的永远是那样标准的冷冰冰的回答，那个号码永远不在服务区。
    得知何诗雅出走的消息，何父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何诗雅的哥哥何睿嘉也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可她却如同蒸发了一般，无处可寻，她没有出国，似乎也没有离开A市。
    日出日落，每一天似乎都平静的度过，转眼，何诗雅杳无音信的日子也近半个月了，沈曼夕没有想到何诗雅联系的第一个人会是她。在挂断电话后，她就急急忙忙地赶去了约好的地点，是海边，是两个人一同去过的海边。
    “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沈曼夕看着眼前的女人，只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变得消瘦许多。
    何诗雅沉默很久，只是望着远处的蓝天出神。她原妩媚的气质似乎不见了，漂亮的卷发也被海风吹的凌乱，可却丝毫没有削弱她周身散发出的美感。
    她又该说什么呢？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沈曼夕见她不回答，也没有勉强，只是和她这样沿着海岸线走着。她觉得人生真是无常，原本的情敌都可以如朋友般心平气和地散步在这里，一言不发也不用觉得尴尬。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大约过了一刻钟，何诗雅才开口说话，可是眼神仍旧空洞。
    “我已经问了。”
    是的，在刚见面的时候，沈曼夕就已经问过了，不过，也许是风浪声太大，将她的声音掩盖掉了吧，可是，这都不重要。
    “啊，是啊。”何诗雅将被风吹乱的头发理顺，可是于事无补，又一阵袭来的大风似乎比刚才的还要凶猛，“因为……我没办法面对他啊。”
    沈曼夕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是那么无助。
    “你知道吗？我和他结婚快十年了。”
    “嗯，我知道。”
    “十年了，我没有给他幸福，没有让他快乐，走到今天，反倒是我让他失去了太多，差一点，差一点他连命都没了……”
    沈曼夕听着何诗雅的声音由平静变得起伏，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能安慰些什么呢？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
    “是不是，你觉得也是我的错？”
    何诗雅转头看她，似乎想要在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不，我不认为是你的错。”
    “你……”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沈曼夕看到她疑惑的神情，因为何诗雅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你为什么相信我？也许……我和我的爸爸哥哥一样，也许我是……”
    “同谋？”沈曼夕先说出了她要说的话，笑着看她，“我没有必要无条件信任你，我们没有那样的交情，所以你要相信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也许这种方式，才会让何诗雅觉得真实吧。
    “回去吧，我想……在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他们一定都很想你。”
    许多年前，沈曼夕第一次见到凌承佑和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是在这片海附近，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会在他们中间扮演这样一个角色，没有想到这样的劝慰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在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会同意。如果是我，我想我做不到你这样。”
    “六年前，我当然不会同意。”
    “那这一次……”
    “也许，是我们都不再年轻了吧。”
    我们都不再年轻，是啊，我们都在日复一日的更迭中见证了岁月的流逝，我们都已经脱胎换骨变了另外一个自己。
    沈曼夕到家的时候，就看到秦楚凡正在厨房忙碌着，高大的身影让她备感温暖和安心，她走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也许是没有察觉，也许是没有料到沈曼夕会有这样的举动，秦楚凡有些微怔，他放下了手中的汤勺，转过身把曼夕抱进怀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曼夕没有说话，只是摇头，她的额头抵在秦楚凡的胸膛，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曼夕，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仍旧沉默。
    可是沉默，却让他开始担忧。
    秦楚凡稍稍松开她，可却发现曼夕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他莫名的有些不安。
    “曼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仍旧柔声哄她，可是语气中已经带有了些微的慌张。
    沈曼夕在回来的一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当初她没有遇到秦楚凡，如果她没有坚持生下Vincent，如果她没有下定决心回国，那么，是不是如今她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不是仍旧会执念于过去而无法自拔？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自己？
    她突然发现她不是他的救赎，他是她的。
    可是她忘记了，人生，从来没有如果，就像她对初夏说的那样。
    “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很庆幸初夏明白了。
    沈曼夕踮起脚亲吻了秦楚凡，她越是如此，便越让他觉得反常。
    “曼夕……”
    秦楚凡刚开口，就被沈曼夕温润的唇挡住了接下来的话。
    “你到底…… ”
    ……
    她一次又一次地亲吻他，直到秦楚凡放弃问话转变成回应。
    阳光在，他也在，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