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用心听

后续的事，沈曼夕并不知道，只是何诗雅在回去以后的第二天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她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何氏和江山的报道，也没有听说何家的儿子入狱，或许，一切就这样尘封了。
    是啊，大多数的人总是不明白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曾经的沈曼夕也不明白，时至今日，她似乎明白了一点，看来，凌承佑也是明白的。
    再一次看到来电显示的是姜昕瑜，沈曼夕意外的没有选择挂断。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那里，一个气势逼人，一个神情淡然。
    沈曼夕不是不怕她再动手脚，只是觉得她应该见她一次，把话说清楚，她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到这个女人了。毕竟因为她，她失去了那个尚未来到人世的无辜的孩子。
    “沈小姐……”
    “你应该称呼我秦夫人，嗯，或者秦太太。”沈曼夕笑着回答，可是笑意并未及眼角。
    姜昕瑜似乎没有料到她会介意这个称呼，因为她之前也没有指出来。
    “抱歉，是我的疏忽。”姜昕瑜表现得十分坦然，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化验单，用左手推到曼夕面前，“我想秦太太应该会想知道。”
    沈曼夕没有接过那张纸，自始至终也没有低下头去看上面的字，只是淡淡地开口，“这是什么？”
    “化验报告单，我怀孕了，秦太太。”
    姜昕瑜挑衅地看着沈曼夕，她只看到沈曼夕皱起的眉头，便以为胜利在握，可是下一瞬却听到沈曼夕满不在意的回答。
    “哦，恭喜啊。”
    听到这句话，姜昕瑜仍旧不甘心，“是楚凡的。”
    “陈太太这么肯定？难道不是陈先生的吗？”
    姜昕瑜丈夫的姓氏的确是陈，她只以为是秦楚凡告诉曼夕的，所以也没多想，只是急于肯定自己和秦楚凡的关系。
    “千真万确，这种事情怎么会有假？”
    沈曼夕拿出包里的录音笔，按下了停止键，她微笑地看着姜昕瑜，没有说话。
    “你……？”
    “我？”沈曼夕不疾不徐地把录音笔重新放好，把面前的化验单推回到姜昕瑜的杯子前，“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还有，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你不相信？”
    “是啊，我不信，因为你不值得我相信，与其相信你，还不如相信我自己，也不如相信楚凡。”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无比柔和却又坚定，因为沈曼夕知道自己不是故意说给面前的女人听的，她知道她是真的选择相信了秦楚凡。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姜昕瑜笑了，笑得十分无奈。
    沈曼夕没有回答，只直视着她。
    “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如今站在楚凡身边的就不会是你，我也可以拥有我想要的一切，我会被他疼爱，那我就不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用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每个人走的路都是自己决定的，在他爱你的时候，你却选择背叛他，后来的事情，我不清楚，也没有立场多言，只是，你到底不该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毁了爱你的人的一生，就这样。”
    沈曼夕是结了账之后才离开的，可是出门的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秦楚凡正在楼下等着她。
    其实在她接到姜昕瑜电话的时候，秦楚凡就已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所以他才想跟着她，怕再出什么差错。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凯旋而归啊。”
    道路两旁的梧桐已经枝繁叶茂，阳光正透过缝隙洒在石板路上，两个人相视一笑，不用多说一句话，你眼中的一切，我都懂。
    姜昕瑜过了很久才离开，她坐在那里恰好目睹了楼下的那一幕，不禁想到数年前，站在秦楚凡身边的那个女孩。将视线收回来时，正看到玻璃窗上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倍感唏嘘。过去的姜昕瑜是开朗的，是能给人带去欢乐的，如今，早已变得不似最初，甚至已经面目全非。
    她一个人坐车去了医院，透过病房的窗户，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翩翩少年不再，她始终欠他一句抱歉，甚至可以说是忏悔。
    “你要活下去，不要管我，听到了吗？”
    姜昕瑜始终记得这句话，这是张其宁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能记得他的笑，能记得最后他无比认真且严肃的神情。曾几何时，她也贪婪地享受着这个男人给他的爱和关怀，是自己不珍惜，怨不得别人。
    海水那么湍急，她忘了自己有没有流泪，忘了自己有没有为他流泪。
    终于，她蹲在住院部的走廊里失声痛哭，为了他，为了那个为她奋不顾身的他，为了自己，为了那个早已不见的自己。
    沈曼夕最后一次见姜昕瑜是在法庭上，何诗雅也在，不同的是，姜昕瑜是证人，而被告则是何诗雅的哥哥何睿嘉。
    直至很多年后，沈曼夕仍旧想不明白姜昕瑜这么做的原因，是姜昕瑜提请公诉的，与前夫办理离婚后她就回到了国内，有没有分到财产，沈曼夕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姜昕瑜是真的怀孕了，只是不像她对她说的那样，因为孩子的父亲是何睿嘉。
    何睿嘉并没有拉姜昕瑜下水，他也没有选择为自己辩护，十年牢狱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也许那又是一段情感纠葛的故事吧，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孩子长大以后问起自己的父母，旁人又该作何解释。好在那个孩子在何睿嘉入狱后被接到了何家照顾，因为姜昕瑜生下孩子以后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见到过她，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张其宁的病床前总是多了一束花，永远是桔梗，永远都是周一的早晨送到。
    这世间总有太多的恩怨情仇，总有太多的是是非非，只是最后都会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总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一路走一路寻找，某些曾经被我们珍视的东西却轻而易举地抛弃，就这样，直到最后，最后手里握着的竟然什么都没有。
    沈曼夕的婚礼被延迟到下一年的五月，是她自己要求的，秦楚凡好多次问及原因，她总是避而不谈。
    “曼夕，明年五月的婚礼，你想在哪里举行？”
    秦楚凡躺在曼夕的腿上，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声音好听且低沉。
    “嗯，法国，好不好？”
    沈曼夕停下自己抚摸秦楚凡头发的手，温柔地回复道。
    秦楚凡沉默了良久，这让曼夕有些疑惑，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点让他变得迟疑，可是下一瞬，她就听到秦楚凡有力的回答，她听到他说好。
    “曼夕，对不起。”
    当秦楚凡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沈曼夕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突然就蒙上了一层雾，她的眼眶变得湿润，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感觉到秦楚凡抱着自己的手搂的更紧了些。
    若说秦楚凡不知婚礼为何被推迟到五月，倒也不奇怪，因为他不知道那年五月的法国，可是当她亲口说出那个地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足足漏掉了可以陪伴她的三年，他没有在她需要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对不起”正是为了那三年他作为父亲和另一半的失职。如今，能再次见到她，能再一次拥抱她，都是上天的眷顾，他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