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痛的人

顾听烟感觉到困，是在脱掉了沈念青家居服的长裤以后。
    他穿白色的平角内裤，小小青似乎比他的人反应积极，硬硬地抵在布料上，似乎随时会破土而出。
    明明是努力了半天眼见要收到成效，但她就是……困了。
    没错，困了。
    眼皮耷拉起来，视线模糊。她不想功亏一篑，努力想睁开眼，恨不能找两根牙签把眼皮撑起来。
    沈念青原本一直在享受她的“调.情”，忽然觉得她的动作慢下去，于是发现了她的异常。
    “……顾小姐？”
    她先是听见他的声音，而后看见他在眼前放大的脸。
    略有些模糊的脸。
    顾听烟有一丝理智尚存，勉强勾动唇角笑了一下。
    “沈先生，我……”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沈念青急了，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摇晃她。
    她被他摇晃得略清醒一点，心里朦胧地想，他人真不错，总是很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他是这么温柔的人，所以就算她现在睡过去，他也一定会原谅她……的吧？
    “沈先生，我好困。我想睡一会儿。”
    她费力地说了这一句，仰头倒在柔软的被褥上，不再动弹。
    ……
    顾听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被，自脖子以下被盖得严严实实。
    脸上的眼镜不见了。她坐起来，在左侧的床头柜上找到眼镜戴上，才觉得世界清晰一点。眼镜旁放着她的手机，还剩一格电，她看见上面的时间是9：32。
    她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她误了早上的课。
    顾听烟有些懊恼。
    卧室的落地窗盖着深蓝色的厚窗帘。昨天她是被抱进这间卧室里来的，沈念青一定是穿走了唯一的拖鞋。顾听烟掀开被子，赤脚踩上木地板，走到窗边，揭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外头雨雾蒙蒙。
    糟糕的天气。
    她放下窗帘，先去了卧室内的洗手间。
    洗手间的台面上摆放着一把崭新的粉色牙刷和两条崭新的粉红色毛巾。
    顾听烟有些意外。既对他的周到有些感动，又对他的品味有些无语。
    洗漱一新后，她才扭动把手，打开房门走出去。
    望出去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沈念青。
    他穿着白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薄薄的笔记本电脑。他本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将键盘敲出细微声响。
    沈念青在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就听见了声音，但他根本没抬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稍微变化一点，却盯着屏幕开了口：“睡得好吗，顾小姐？”
    他在跟她说话，却连眼角余光都吝啬分她一点。
    顾听烟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
    她想起昨晚的情形，又看着此刻似乎在专心工作的沈念青，满心都是歉疚。
    于是顾听烟由衷地说了一句：“昨天晚上真的抱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上下翻飞的状态。
    “冰箱里有三明治和牛奶，厨房有微波炉。你自己弄早餐吃。”
    她看着他。他侧脸的轮廓清俊凛冽。
    顾听烟想，沈念青对她的道歉避而不谈，大约是真的生气了。
    毕竟，印象里，昨天她的撩.拨已见了成效。不知道他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顾听烟没好意思问，想了想，决定先乖乖听话。
    她赤着脚往冰箱的方向走，经过沈念青身侧，他抬起眼瞄了她一下，目光又落到她的赤脚上。
    他皱起眉头，“啪”地将电脑合上了。
    顾听烟吓了一跳，停住看着他：“沈先生？”
    沈念青道：“坐过来。”
    她不解地望着他，没动。
    沈念青将笔记本电脑搁到茶几上，拍拍身侧的沙发：“过来。”
    顾听烟不知道他想干嘛，但还是顺从地走过去坐下来。
    屁股刚贴上沙发，他像只大熊似地扑过去。
    顾听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闪躲了一下。
    难得主动却遭到如此反应。沈念青的动作即刻僵住。
    他紧抿的嘴角没掩饰住地流露出一丝挫败。
    而她马上就后悔了。
    顾听烟停住了往后闪躲的动作，想了想，慢慢凑了过去。
    总算是她见机快。
    她的动作令沈念青脸上严峻的表情发生了微妙变化。
    他眉眼的线条略微柔和下去。
    这种反应鼓舞了她。顾听烟心里放松了一点点，微笑起来，轻轻吻上他的唇。
    他的脸色已放松，却仍紧紧地闭着嘴。她于是就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啄了啄，而后放开他。
    “好玩吗？”他终于开了口，似乎闷闷不乐的样子。
    好玩？顾听烟不理解。她想了一下，道：“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他说得很清楚，他想要同她“建立亲密关系”。她受了他的巨大恩惠，理当回报他。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沈念青望着她，眼睛漆黑：“你好像很喜欢逗我。逗完了就扔下不管。这样不道德。”
    她想，他终究说出来了。这比他闷着生气要好。
    顾听烟望着他，很认真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昨天你给我吃了感冒药。我是真的困。”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后，说：“……所以还是我的错咯？”
    她很想说“是的”。
    他看起来太温柔，以至于显得怯弱可欺。
    就像昨天晚上在床上，他因为羞涩而微微脸红的模样，也是这样地让她不自觉想要放肆。
    顾听烟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忍住进一步的挑衅举动。
    她说：“不，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该贸然淋雨。不淋雨就不会感冒，没感冒也就不会吃药，更不会耽误事情。”
    他看着她，闭着嘴没说话。
    顾听烟吸了一口气，狠狠心，把更肉麻的话说出口：“对不起。我们再试一次，原谅我好不好？”
    沈念青看着她，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要这样说话。太虚伪了。”
    顾听烟：“……”
    真话说了他要生气，假话说了他还要戳破。真的难伺候。
    但这句被戳破的假话还是起了作用。
    沈念青的心情显然愉快了不少。他望着她，慢慢露出一个笑：“迟早要再试。但是现在你先乖乖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热早餐。”
    顾听烟急忙阻止：“我自己去，没关系。”
    他拉住她：“地上凉。你感冒还没好。拖鞋又大了。”
    她呆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沈念青似乎还有些歉疚的模样：“怪我没注意。下次我会准备好。”
    她无言以对。
    ……
    替她热好早餐拿过来后，沈念青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顾听烟远远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啃三明治，避开窥屏的嫌疑，把目光投注到他脸上。
    仔细看，才发现他眼圈有点黑黑的。
    他如果再傲娇一点，不依不挠地指责她，她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认真地内疚。
    沈念青是个奇怪的人。跟她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像。
    也不完全是。
    其实是有点像某个人某种时刻的样子的。
    温柔，羞怯，看起来有些软弱。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远古的记忆，甚至不太愉快，实在没有必要再想起。
    不如想想如何应对面前这复杂古怪的一只。
    再怎么看起来软弱可欺，最多只是他的生活情趣。她可从来不敢忘记，当日她被穆昕欺负得要死要活，还是面前这位大爷轻描淡写地替她解了围。
    他不是小猫，是老虎，只是现在藏着爪子而已。
    世界真是不公平。
    顾听烟有些忿忿，啃完三明治，拿过牛奶，将杯里插着的吸管咬得面目全非。
    “沈先生。”她将最后一滴牛奶都喝下去后，忍不住出声叫他。
    他弄电脑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听见了她叫他，但还是没抬头，只哼哼了一声：“嗯？”
    “我想回去了。”上午的课已经赶不上了只有算了，但是爸爸下午出院，她是一定要去看的，不能在这里久等。
    沈念青这下抬起眼看了她一下：“等会儿。”
    等着干嘛？顾听烟心里嘀咕，但没多说什么，只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实在无聊，手机又快没电了。她呆坐了一会儿，又喊他：“沈先生。”
    他敷衍地说一句：“马上就好。”
    这算是什么事？她跟他见过三次面，已经开始自然地做出各种亲密行为。
    把它当做工作，这也就罢了。但此刻这老夫老妻般的会话情境是怎么回事？
    她像纠缠蛮横的妻子。而他则是敷衍潦草的丈夫。
    这个认知让顾听烟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让一直专心工作的沈念青停了下来。
    他望望她：“怎么了？”
    她莞尔微笑：“就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