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前任

【你不符合我理想型中的任何一条，但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动了心】
    周文恺把人带走，约莫过了快半个小时。方含章就站在门口抖腿，看见周文恺和白真真出来，立刻站直了，迎上去。
    “没事了，他们那几个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爸面子。“周文恺挑着嘴角说。
    方含章太熟他时不时冒出的纨绔子弟相，低声说了句：“谢了。”就转到白真真那边去揽着姑娘的肩说：“放心吧，今天的事，我和他就当没撞见，你回去，好好休息。”
    白真真看了方含章一眼，又低下头，走到了大门口，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是跟老板的车来的吗？”方含章低头问白真真。
    白真真点了点头，方含章看这回答，想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朝周文恺看过去。
    周文恺一瞅，立刻明白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装作生气地冲方含章说：“不是吧，我还得送佛送到西呀？“
    “我没开车来，要不然我就自己送她了。让她打车走，不合适吧？”
    周文恺移开视线，无奈地笑了，她哪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解释。
    “我再上了小报头条吧？你这可欠我太大人情！”
    “恩，记下了。”方含章干脆地说。
    “那你现在就得还！”周文恺突然收敛了一直带着的笑容，跟生气了似的，提高音量说。方含章什么人，他能不清楚？她一向最怕麻烦别人，这么爽快欠他人情，还不就是为了某人。
    车被门童开来了，方含章看了白真真一眼，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请你先去车里等一下吧。”说着走过去把车门拉开，手抵在车门框上帮她护着头，让白真真先上了车。
    她走回来，看着周文恺说：“你说吧，怎么还？”
    “她是跟苏澈传绯闻那个吧？”周文恺开门见山到重点。
    方含章移开了视线，没说话。周文恺一看这反应，知道就是默认了。
    “亏得我刚才跟她聊了聊，不然还真不知道——”
    “你不看新闻啊？都多久的事儿了。”
    “我又没见过活人，这帮女明星的脸，我哪分得清谁对谁？”
    方含章撇了下嘴，说：“那你也真是能耐，就这么会儿时间，愣能把这都聊出来。”
    “哪比得了你？“周文恺没客气，一句话呛过去，“连苏澈的绯闻女友都护着——”
    “先别管她跟苏澈什么关系，这么一姑娘差点儿被糟蹋，谁能看着不管？”
    “这个圈子里不就是这样吗？说实在的，你让我帮忙，那当然没的说，但你真有点多管闲事儿。她就算真被怎么着了，可她拿着这资源了——”
    “可她不是自愿的！“ 方含章打断他，皱着眉说：“你知道我打上学那阵儿就最恶心的一种说法吧！搞艺术的就是男女关系混乱，在文娱圈工作就是特脏，成天都被贴标签。”
    “你的确不是那种人，可你也得承认，这说法不是空穴来风。”
    “就因为这圈子整体都那么混，所以就压根都不判断这种做法到底对不对，就认同了是吧？我亲眼看见这么个姑娘要被糟蹋，我认同不了！”
    “哎呦，方含章，你能别那么圣母么？况且，你还是踩着我去当圣母！”
    方含章一听这话，眼神闪烁，突然气势弱下来，沉声说：“对不起！”
    周文恺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太过了，一时也只是看着她，不做声。
    “我其实知道，我就不该找你帮忙。我就应该，要么跟那帮人说放了她冲我来。要么既然自己帮不了那就别帮——”
    “我不是怪你找我帮忙！”周文恺打断她，她找他帮忙，无论什么事，他都乐意，可是—— “ 方含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有些行为，让人特佩服，可也会让人特难受？”
    方含章直视着周文恺，有时候，周文恺跟老朋友似的说出这种话，其实特别戳心。
    周文恺看她被说得哑口无言了，心里也不舒服，叹了口气，说：“得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得还人情么，你现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含章想起来上回在他家餐厅，周文恺跟她说的话，突然有点怵。
    “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就不行？苏澈能做到的，我有什么做不到？”
    方含章上回被他那告白惊到了，这回再听他这么问，反而像是有心里准备了。她倒觉得这比他跟多年朋友掏心掏肺地吐槽她，好招架。
    方含章镇定了一下，开口说：“我说真心话，其实直到我上大学，我都一直觉得，我得找你这样的。家庭条件好，学历也好，好像什么事儿都能靠你，不用我愁。苏澈这人，其实有时候我一想起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叹气。玩儿心大，还总觉得当坏男人特酷，有时候总犯傻，我总觉得我操心操不够的。”
    方含章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垂下眼皮又说：“所以我们分手了。”
    “可他一有事，你还是不管不顾就过去——“周温恺叹了一口气，说：”我真觉得我说这种话，特没劲。可方含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是那种让人烦的绿茶婊前女友啊？”
    方含章愣住了，眼睛不自觉地睁圆了。她忽然想起前天跟苏澈在车里聊天的情形。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自然而然聊成那样。还真是，跟当初恋爱时似乎没什么区别，也是那么稀里糊涂地聊很多，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那样不清不楚，依然熟稔的状态，也无怪乎周文恺会那么说。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声说：“我原来就还是——”她吸了吸鼻子，才自言自语般出来一句：“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我还是太优柔寡断，我应该努力彻底就——”
    “那看来我还有机会！“周文恺打断了她，不想看她那一脸悲戚苦笑。
    “没有。”方含章斩钉截铁地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保证不会有结果。”
    周文恺愣了，他看方含章瞬间变回坚决的表情，真是败给了她的利落。可能这姑娘所有的辗转反侧和犹豫不决都给了苏澈那小子，对天底下其他所有人都这么干脆。
    “我可是你以前的理想型啊，你不用这么快就把自己后路断了吧。”周文恺故作轻松地调侃。
    “可是真正的喜欢，是他其实根本不符合理想型的任何一个条件，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动了心。”方含章说着一句的语气有些哀戚，眼睛不知道是在看哪里，放了空。
    周文恺插在口袋里的手攥紧，烟盒里的烟大概都被捏断了几根。他咬紧了牙关，紧紧盯着方含章清丽动人的脸上，倔强又坚定的表情。一瞬间，感觉全世界的挫败感都袭来，他是如此徒劳无功。
    “我走啦，回去小心。”他实在觉得自己没颜面，说着就转身往车边走了。
    “诶，你小心不要被记者拍到！”方含章回过神，在他身后急急地嘱咐。
    很快，卡宴就滑了出去，在已经夏天的夜里带起一阵风。方含章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回去二楼包厢里，交代了周文恺提前走的事，同学们没太大反应，她也就告辞了。
    这回下来，倒在一楼大堂看见了迈着大步往门口走的陈墨。
    “诶，陈墨！”方含章叫了她一声。
    陈墨一回头看见她，停住了脚步，等她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同学聚会在二楼。”方含章跟陈墨并肩走出去，“我刚才去宴会厅看了一眼，没找到你。”
    “临时出点儿事，我把人约到旁边咖啡厅聊了一下。”陈墨随口说着，可也能听出来压力不小，“我算是服了这帮女演员，没事儿整容干嘛呢，说好的封面，得换人了。”
    “啊？”方含章听得一头雾水，估计是陈墨工作碰上什么难题了。
    “回头再跟你细说。”陈墨拍拍方含章的肩，“开车了吗？用我送你吗？”
    “那麻烦你带我一程了。”方含章不客气地笑着说。
    “你叫住我就是想搭便车吧？”陈墨挑眉，调侃小学妹一句，又说：“你去前面那个公交站牌等我吧，我车停在咖啡店那边了。”
    方含章应了一声，就和陈墨分开，往站牌那边去了。
    晚上十点了，红绿灯已经没有了，十字路口只有黄灯在不停地闪，路灯把树冠的顶端打出一片焦黄色的光影，每棵树都看起来带着很重的影子，乌压压地在道路两边。
    方含章走到了车站，坐下来，一扭头，是苏澈的海报。
    背面是IPHONE6S宣传摄像功能的简约海报，这一面，是苏澈的咖啡广告。他穿着西装，插着裤口袋路过一棵樱花树下，一手捧着咖啡，一手插着口袋，抬头向上看，清俊，雅痞。
    荆川这个城市被一条荆楚江横分南北，巨大城市在夜晚四处闪烁着璀璨灯河，每天的每一秒都会在这个城市里发生悲欢离合，一个人的故事淹没在夜晚等车的人群中，微不足道。
    他的脸孔出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对他的赞叹和向往每隔几秒就会被不同的女生喊出，似乎无论到哪里都逃不开他。
    在明明有一千万人口的城市里，她又忽然觉得，似乎就只认识他一个人，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的理由。
    陈墨把车开过来，还没来及掉头时，在马路那边，朝公交站看过去一眼，看到的就是方含章侧着脸，看向海报，认真凝视，伸出手却差了一点点，没有碰到的样子。
    陈墨踩了离合换了档，车速降下来，看着方含章全神贯注的表情。她的手指离海报两三厘米停了很久，还是没有碰上去，最后倏地收了回来。陈墨这才脚底一松，车又开了出去。
    陈墨的车停在公交站前，按了一下喇叭，方含章才猛地朝这边看过来，然后起身大步走过来上车。陈墨从前窗打量了一眼，原来是苏澈那小子的广告牌。
    怪不得，刚刚似乎是看到方含章转头那一瞬间，眼底有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