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写完《将星,照耀大周》的斯诺很好奇,问赵匡胤:“太祖,这个铁片有啥用?是取‘千里送铁片,礼轻情意重’的意思,感动一下李重进吗?”赵匡胤微微一笑,说:“如果你看过周星驰演的《鹿鼎记》,就知道这个铁片是干什么的了。”
时间前进到1673年,那时候的周星驰还叫做韦小宝,韦小宝带着多隆和公主远赴云南送亲,让多隆化装成天地会的成员,将吴三桂父子逼到书房的角落里,在韦小宝的授意下,多隆举起上方宝剑,就要向吴三桂的头顶斩落!
当时出现了吴三桂父子惊慌失措,二人争抢“免死金牌”的惊险画面。
免死金牌,其实应该叫做“免死铁牌”,因为它就是一块铁牌,被铸成瓦片状。现在陈思诲给李重进送去的那块铁片,就是这么一块免死铁牌。
刚刚接待了送信回来的翟守珣,李重进就开始按照他说的 “李筠不可共事,要养精蓄锐”,开始在扬州养精蓄锐。不料才养了几个月,就接到了朝廷将自己调往青州担任节度使的命令;面对调令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又收到陈思诲送来的铁片——接二连三的命令让李重进有点晕。
李重进考虑了下,决定随陈思诲去开封谢恩。
跟赵匡胤共事日久,对他多少有点了解,如果投降了,应该会放自己一马,再说有免死铁牌在手,只要这个铁瓦片不烂掉,自己就死不了,你看周星驰拿着上方宝剑,还不是不敢斩杀手持免死金牌的吴三桂父子吗?可是李重进的部下告诉他:“领导,您不能这么单纯,您当禁军将领时,赵匡胤还是一小兵;您干高级将领这么多年,在禁军中人脉很深。再说了,赵匡胤当皇帝,您什么忙都不帮。什么,您说你有铁片?闹将起来,你这东西也就一废铁,说不定还生锈,能救命吗。”
李重进于是又陷入迟疑。不过,他也迟疑不了多少日子了,因为很快,李筠兵败自焚的消息就传到扬州来了。
李重进很郁闷,写了几句《短歌行》:
“瘦西湖畔,渔舟唱晚。良辰美景,别家江山。何以活命?唯有造反。”
短歌唱罢,李重进于建隆元年九月,在扬州扯起反旗。当然,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就像李筠造反要联合北汉的刘承钧一起出兵一样,李重进也打算找找帮手,那就是南唐的李璟。他派信使前去,请求李璟出兵攻打宋朝,这次,送信的真见到了收件人李璟。
看到邮差的时候,李璟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几年前赵匡胤随着柴荣三征南唐的画面,同时想到的还有清流关、六合谷里那个奇装异服的大将,此人最近几年总是在李璟梦里出现,吓得他觉都睡不好,一直尽量躲着,现在你居然喊我一起打他,以为我疯了吗,李璟想。
要知道,李璟可不是李井,不但不二,还会填词,“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数句,流传至今。李璟很干脆地拒绝了李重进的结盟,因为他还不想死,还想继续吹笙。
造反消息传到京城,赵匡胤如释重负,终于反了啊。
九月二十六日,太祖下诏,削夺李重进所有官职爵位。
十月二十一日,再次下诏,率石守信、王审琦、李处耘、宋延渥等亲信大将亲征扬州。
四个月前攻打李筠退守的泽州时,赵匡胤曾经很郁闷。这次,他不郁闷了。随军记者斯诺的战地日记只有几句话:“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晴。扬州光棍不快乐,太祖很快乐。石守信遣使送信,称扬州破在旦夕,请车驾临视。太祖径至城下,即日拔之。”
兵败的李重进,同样选择了李筠的自焚之路。其兄李重兴自杀,弟李重赞及子李延福,被宋军斩于市。至于当初把信送错地方的翟守珣,很快就被赵匡胤悬赏找出并安排到京城去做官了。
在扬州看石守信打仗时还很快乐的赵匡胤,回到京城却不快乐了。因为他现在都找不到活干了,每个月都有那么三十几天不开心,只好当起了哲学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唐末从朱温自立以来至今50余年,帝王换了8姓13人,争战无休无止,一个朝代,“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似已成规律,众多君王,“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但谁都没有能跳出这规律之外。如今我要让大宋长治久安,避免“其亡也忽焉”,该从何下手?
因为平定二李有功,此时已经升任兵部侍郎、枢密副使之职的赵普见到领导不开心,于是询问有何忧愁,哲学家赵匡胤就把这个问题拿出来和赵普交流。
可能很多读者都在另一个场合见过这个问题,也见过这个问题的另一个版本的答案——“我们已经找到新路以跳出这个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起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民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不过赵普可没学过20世纪的政治经济学,所以赵普的答案是,如今地方政府权力太大,要钱有钱,要兵有兵,比中央政府还强,治理之法简单易行,只需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定!
太祖大喜,连声说:“打住!你不用再说了,我全明白了!”
然后吩咐赵普:传令下去,明日我要大摆筵席,夜宴群臣。
看我写到这里,斯诺问我:什么夜宴,你就不用故弄玄虚了,接下来要写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杯酒释兵权”吧?
徒步表示很有压力,被看穿的男人总是很有压力的——因为这段真的要讲杯酒释兵权了。这个著名的故事是说,建隆二年七月初九晚,赵匡胤设宴招待石守信等数人(从不同出处,此处记载人数为二至五人不等),诉了一阵苦并表达了一通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的理论之后,五人就于次日上表辞职,交出兵权,然后回家行乐去了。
就像撤掉宰相座位故事的1.0版本一样,杯酒释兵权故事的这种讲法仍然具备通俗易懂、富有传奇色彩、男女老幼都有兴趣聆听的优点——徒步虽然也很有兴趣按照这种方式陈述下去,可是却发现了一些问题。
因为有人说这个故事是假的。
于是徒步又决定考证一下。
现存“杯酒释兵权”的最早记载,是北宋丁谓的《丁晋公谈录》和王曾的《王文正公笔录》,但在北宋史官所修的《太祖实录》和《三朝国史》中,不见一个字记载。元代宰相脱脱根据《太祖实录》《三朝国史》编成的《宋史?太祖本纪》,对此事也不着点墨。
太祖本纪中,对建隆二年(961)七月记载的所有事情如下:
“秋七月壬戌(初一),以皇太后殡,不受朝。辛未(初十),晋州神山县谷水泛出铁,方圆二丈三尺,重七千斤。壬申(十一),以光义为开封府尹,光美行兴元尹。己卯(十八),陇州进黄鹦鹉。”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七月初一,破事巴拉巴拉;初十,另外些破事巴拉巴拉……七月十八,有人送来一只鹦鹉。
在常人看来,解除禁军将领的兵权是个大事,再怎么着也比地方官送只鹦鹉重要,如果连进献鹦鹉这种小事都记述在本纪中,七月庚午日(初九)却没有任何有关太祖饮酒的记载,那么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怪的事。
而且《丁晋公谈录》《王文正公笔录》以及半个多世纪后司马光所著《涑水纪闻》中,对此事记载殊多差异。
《丁晋公谈录》只讲罢石守信、王审琦二人的兵权,且无设宴请客一说。《王文正公笔录》记载罢去兵权的宿将,除了石守信、王审琦外,还有其他几位将领,并增添了太祖设宴与宿将“道旧相乐”的场景,这是后世“杯酒释兵权”一说的主要出处。
《涑水纪闻》则大篇幅描写太祖与石守信、王审琦等对话场景,绘声绘影,譬如石守信等人“皆惶恐起”、“皆顿首涕泣”等语,恍如身历其境,共饮一席。
于是论者认为,以反证法推论,距离当事人时代越远,作者本应所知越少,但从事实上看,却是年代越远,作者所记却是越详,所以得出结论,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必定是假的。
话说凡事就怕认真二字,而徒步最大的优点就是做事情讲究认真。于是特意翻出了《宋史?列传第九》,找到了传说中的“被杯酒”了的五人,看看他们的传记里有否相关记载。
石守信:“乾德初,帝因晚朝与守信等饮酒,酒酣”,下面还有巴拉巴拉一百多字。
王审琦:“建隆二年,出为忠正军节度。”下面……没有了。
张令铎:“建隆二年,出为镇宁军节度。帝为皇弟兴元尹光美娶其第三女。”后面都是开宝二年之后的记载。
高怀德:“建隆二年,改归德军节度。”
赵彦徽呢,就更逗了,没有独立段落,只在罗彦环传有几笔代叙:“从平泽、潞还,命(彦环)代赵彦徽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领武信军节度。”而间接指出了此时赵彦徽所任官职——这个罗彦环,就是当年用剑架在范质脖子上逼他跪拜赵匡胤的军士。
从相关列传中记载可以看到,建隆二年虽然传说中“杯酒释兵权”主要当事人多有职位变化,但除了石守信传记中有明确记载跟传说相似之外,其他都是只提职务变化,看不出这年七月曾经发生过大事的样子。
面对纷杂的史料,徒步决定与挨得夹?斯诺稍加沟通,探寻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多年以后,写完《红星,照耀中国》的埃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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