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爱上养女 初爱,轻于流年

第32章


夏奶奶帮着小荻料理这些娇贵的东西,从来都是乐呵呵的,说:“我们家小荻是司花的仙子,一到冬天就不行了。” 
  就这样冬天也成了我讨厌的东西。每到冬天都觉得怪怪的,好像是和冬天有了一段宿怨。一到冬天,小荻的院子里的花就只剩下了些干枯的枝子,一片萧索。这是我眼中的景象,小荻看不见,可能会好一点,并不会因为花枝枯败而扫兴。我见到她的时候,最常看见的就是她立在院子里静静站着的样子,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沉浸在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旋律中,脸上是明洁的平静。 
  我常常地想,小荻的心里一定有许多话没说出来。她是在等待什么东西,而我却不知道。 
  春天和夏天,花,和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花的女孩儿,就这样互相依恋着。冬天花死了,显得格外残酷了些。我只想在小荻的院子里种一棵蜡梅,为此我央求了杭州的邻居给我捎来了一株,给小荻送了过去,种在院子里,活是活了,可是从来没有开过花。我写信询问人家,回信说是水土不服,一点办法也没有。小荻说:“开不开都好,反正它是梅花,对不对?”我一听就笑了。这倒是没错。小荻看不见花,她所谓的花应该只是一种想象,一种属于她想象的美,安静而和善,这是我和小荻最大的不同。自从桥死之后,我的心变得越来越烦躁,对那些会飞翔的虫子总是莫名其妙地仇恨,总是不遗余力地杀死它们。我和小荻在一起,多数时候就是沉默,谁也不说话。她想她的心事,我想我的心事。半天之后我说:我走了。小荻只是说:路上小心点儿。 
  那一个冬天,我去找了她三趟,每一次都是这样,好像不欢而散。 
  我想,我们的路也许已经走到了尽头,无疾而终了。我总是恶意地想:不爱了,谁都不爱了,让爱腐烂了吧! 
  我要亲眼看着我的爱一点一点地腐烂、坏掉……我绝不做一棵不会开花的梅树。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去找小荻。故意不见她,只是为了折磨自己,折磨小荻,折磨这份感情。我知道小荻现在是最难过的时候,不只是为了我,也为了桥。可是我恨她,为什么不说出那句话呢? 
  事隔多年,我再次想起当年我和小荻各怀心事的冷战,真有说不出的感慨,这种温柔的自相残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多年以后的今天,当我的女朋友愤愤地对我说:“白阳,你的爱情被阉割过,你不会爱了,你知道吗?”我哑然无语。 
  我倒想知道,我怎么不会爱了?我的爱情怎么了? 
  “你从来不主动去表达,可你对别人的表达却总是一种嘲讽的神态。 
  “你从来没有专心地去吻一次,你从来不看别人的眼睛。 
  “你越正式说的话越不能信,你信口说的胡语却往往是真的。 
  “你从来不说自己想要什么,而且喜欢故意让我生气。 
  “你从来不说自己的童年,也不谈论你的未来,让我们的爱情成了浮萍…… 
  “所以,我无法忍受你了,白阳,我们分手吧!” 
  “好吧!” 
  “你看看,你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好吧!’你觉得这样好吗?坚强?强大?你不舍得这份爱,你为什么不说?”   
  第十二章 花开一树等归人(2)   
  “你既然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说出来?” 
  “我就是想听你说出来,我不想猜,我想轻松一点儿。” 
  我无言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其实我在哭。其实我早说过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我不是不说,而是没有力气。 
  她苦笑,最终还是走了。 
  分手如此简单,而且不可避免。 
  失去谁都无所谓。只要她能离开这里,我就放她飞。 
  我要的是不能飞走的…… 
  其实我一直都待在一个地方,从来没有挪动过,那是飞鸟折翼的地方,我看中的不是飞鸟,而是折翼。我一直想说的是这句话:“我注视的是你的伤感而不是你的幸福。”我本以为好多话不说出来,她也应该知道的。既然心里知道又何必非要说在明处呢? 
  还记得那两条鱼的故事吗?那个结局我想到了。我们的选择竟然是共同的:两两相忘于江湖。 
  在我第一次听母亲说小荻去了丹麦那天晚上,我在街口坐了一夜,抽烟。 
  你要走 
  我不送你 
  你要来 
  无论多大的风雨我都去接你—— 
  这一句话,我希望小荻能够听到。     
  初爱,轻于流年 第五部分   
  第十三章 恣意囚徒(1)   
  要不是弟弟的死,我以为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走向故事的结尾。可是当听到弟弟死亡的消息,我匆忙奔到家时,我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按步骤进行的。生活一片混乱,不要求什么因果。我的本不红旺的家已经陷入了一片绝地。妈妈痴痴呆呆地躺在床上,爸爸守在床边泪流不止,弟弟已被埋进地里。爸爸看见我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唇抖了抖,泪水哗哗地滚落。 
  弟弟是掉进冰洞里淹死的。在那片芦苇的水坑里玩冰,冰破了,他掉了进去。我失魂落魄地冒着大雪站在芦苇荡的破败枯秆中间,心如刀绞。 
  大雪纷纷地飘落,天地一片雪白。枝枝怆然独立的苇秆披着雪,像一个个沉默的人,站在我的面前。 
  悲哀吗?怨恨吗?这时候我感觉到的是彻骨的寒冷和孤单,生活在随意地戏弄我,在这一片死寂之中,我想起的是小荻的笑声和弟弟的惊恐的脸。 
  晚上,我和爸爸坐在灯下,爸爸忽然说:“阳,你弟死得不明不白。那天回来给我报信的是桥的爸爸,他说他看见你弟弟在芦苇荡子里玩冰。他……会不会因为桥的死而恨我们家呢?” 
  我大吃一惊,望着爸爸憔悴的脸。想来想去,我觉得不可能,他怎么会如此恶毒?爸爸凄然一笑:“在咱们镇子里,什么事没有出现过?你和小荻的事情镇子里没有人不知道,前些日子,还有人在街里议论,说桥死就是因为你……唉!” 
  怎么又和小荻连上了呢!我心里又被揪起了一阵疼痛。弟弟的死若真和桥有关,我这一辈子就算是罪孽深重了。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想着弟弟无辜的喊叫声。我坐起来,穿上衣服悄悄地出了门,来到了桥的家门口,他们家的灯竟然还亮着。我围着他们家转了一圈,找到墙角,顺着树爬了上去。 
  当时雪依然下着,呼呼的北风淹没了我翻墙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摸到了亮着灯的窗外。里面果然有人说话,是桥的爸爸和妈妈。我侧耳倾听,开始他们说着东家长西家短,一会儿桥的爸爸说:“桥的官司虽然赢了,可赔的钱还不如卖两头猪的多。现在镇子里的人没人不看我们的笑话。现在好了,老天有眼,白家昨天也死了一个儿子,扯平了。” 
  “怪咱们家的孩子傻,咋看上一个瞎闺女。还说把自己的眼挖出来给人家,唉。” 
  我站在窗外,听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地辱骂自己的孩子,看我们家的笑话。我真恨不得冲进去,抽他们两个耳光。这时候桥的爸爸突然说:“你说这个瞎姑娘和白家那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咱桥到底是不是那小子给害的?” 
  “白阳那龟孙可狂着哩。反正也不是个好东西,从小就孬,跟马疯子一个德性,打这个打那个,从小就玩小女孩,说不定早和小荻勾搭到床上去了。桥以前老说,我没在意。你还记得白家那个疯老婆子死的时候,白阳还和小荻在他奶奶棺材前亲嘴呢,桥亲眼看见了。你想想,白阳会饶桥?!他家二小死了,活该。” 
  我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窗玻璃上,骂道:“我日你八辈祖宗!你他妈算人吗?”我急怒之下忘了自己是在哪里了。等桥的父亲惊慌失措地拉开门,我随手操了根铁锹把子等在门外头,他刚探出头来,我兜头就是一棒子。他应声倒地。 
  桥的妈妈尖叫着:“杀人啦!救命啊!”喊着就跑出了门。我手中的棍子上还沾着桥他爸爸的血。他们的邻居闻声赶来,我被围在了院子里,深更半夜闯到他们家把人打翻在地,这个事实不可辩驳。等我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闯了不小的祸。有人报了案,派出所的人两个小时后赶来,桥的爸爸被送进了医院,我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 
  事情弄到这种地步,我无话可说。在乡派出所的小囚室里,我靠着冰冷的墙蹲了一宿,冻得浑身打哆嗦。小荻!小荻!我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一片茫然。 
  桥死了,老二也死了。我被关在了这里,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我听见妈妈在大院里哭喊,听见爸爸和干警们说好话,求见我一面。“同志,阳还是个孩子,他才十六岁,还不够判刑,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第十三章 恣意囚徒(2)   
  “十六岁已经不小了。现在是拘留他。那边的人还在医院,你们应该去看看受害人。” 
  过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了,我估计是爸爸和妈妈去医院了。我忽然想笑,真他妈的可笑。我什么时候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呢?我看着手腕上冰凉的手铐,不禁问:我是谁啊?我在做什么呢? 
  北风穿过屋檐、树梢,发出尖厉的哨声,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灰色的天空中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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