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爱上养女 初爱,轻于流年

第42章


这场景中我只是一个形同疾病的虚设。她终于拥抱了桥。桥这时候回过头来对着我笑,他早就看到我了。 
  她抱住这个只有十三岁却异常沉默的鬼魂,这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怪孩子,他活着和死去都一样的神秘。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懂过他,他比我想象的有力量得多。 
  现在他胜利了。 
  可是我无法怪小荻,她抱住的是自己整个童年的伤痛和无助。 
  我敲击着像玻璃一样的梦境,心里高喊着:“小荻,你渴望什么样的幸福?对我说,我请求你对我说自己的心里话!” 
  她听不见,没有觉察到我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叫喊。 
  雨下个不停。她想走但是不行。 
  十三岁无能为力地被记忆阻拦,她举步维艰,她不能离开。 
  她和年迈的奶奶住在一起。她乌亮的长头发,高高挑起细细的眉毛,穿明亮鲜艳的花衣服,像一只蝴蝶飞来飞去。而那是一个错觉。 
  雨不下了,空气清洁湿润,那一个在大雨中到来的幻境破灭。无法描述她的憔悴,她继续行走,来到一个古旧的教堂旁,教堂顶部的十字架高高竖立,灰蒙蒙。她站在那里,城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商厦后面的小巷子,仰视她云端上的主。她的上帝也许此刻就在头顶上方看他的忠诚信徒,无辜的孩子默默祈祷。 
  她缓缓跪坐在凹凸不平的石子地面,双手虔诚地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唇瓣微启。 
  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她的祈祷。 
  她拿了自己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她拖着它们,它们沉重,是她十五年来生活的全部。没有一步三回头,她已经和这个小城进行了最后的告别,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烟消云散,不再需要留恋。 
  她从车窗望过去,城市依然安静,尚未清醒。朦朦胧胧的天地,太阳也在睡梦中。 
  完成的告别,一切已是过去式。未完成的生活,想要重新开始。准备离开,向往着真正的安宁。 
  这个世界眩晕,动荡,我轰然倒地,原来这是一片海,海水苦涩,深蓝,冰凉。我看见海边上一条美人鱼尾的残蜕…… 
  黎明时,我醒来了,我依然倒在大街上,秋天的落叶盖了我一身,好像把我掩埋了。也许那就是一场完美的葬礼,没什么好遗憾的。 
  路上冷冷清清,远处好像有个人影,渐渐消失……我想,也许小荻真的没有存在过,我的童年只是寂寞编织的一场童话或者是梦。 
  你可以相信却无法坚守。 
  写这本书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救自己,让自己活下去,或者是让自己忘记这件事情。 
  虽然我现在已经把那些东西放开了,心情平静,但能说的只是些往事,难免伤感。青春的故事本该靓丽明媚,就是哭也是可爱的,充满活力,可是我的故事却不是这样,多少是灰色调的——也许是因为小荻不可追寻,或者还因为桥突然消失,也许还因为我自己太认真,也许还不止这些。 
  我曾仔细地考虑我们之间的故事,那一切都是关于爱的。不管你懂不懂这个字的真正内涵,你都一样会饱尝其中的滋味,一直到你曾经迷茫的心在突然间惊醒,爱早已经把你的内心占领了好多年。你已经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不知不觉已经羸弱得不堪一击。你害怕回忆,却又陷入回忆里面——从相遇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了无所归依地就那样结束了。我不知道这个“结束”用的是不是恰当,就像大学里一个女孩子对我说的那句话: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失去你……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大家只是玩玩,不用认真。 
  我也玩过,轻松自在,分手就分手了。可是为什么事情过去很久心里才会感到难受?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然而关于小荻的一切并没有“结束”,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从一开始就打算失去的并没有失去,然而从一开始就以为不会失去的,其实并没有得到过!也许这才是生活,永远都只是个过程,不知道到哪里才会是个结局,永远…… 
  要说这个无始无终的故事,那要从一个梦开始—— 
  在一个花朵的边沿,阳光是金色的,把花朵照得像一个明媚而精致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女孩,另一个理所当然是一个男孩子。 
  女孩子很美丽,长发飘飘,眉远如黛,眼深似水;而那男孩在她的眼神里却有些模糊,只看得清脸很白,苍白,而他的嘴唇却很红。 
  女孩子说:在你的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长翼…… 
  男孩子说:我自己也没有看见过我背上的这对翅膀,但是我知道它长得越来越大了…… 
  男孩子的声音很低,那声音让人想起一朵静静燃烧的蓝火焰。 
  女孩说:既然你长了翅膀,还来这里做什么?看得见的翅膀是用来完整自己的,是用来飞回窝巢的。而你的翅膀却透明,那注定的却是飞离…… 
  男孩子:是的,我就要离开…… 
  说完男孩子就飞走了,在转身的一瞬间,男孩子泪落如雨:为什么来?为什么去? 
  男孩子说:如果你不知道,我就永远没办法回来。 
  我离开了北京,离开了夕城,开始了我为期三年的漫长漂泊。没有目的,没有过往,只是跟随着风,随遇而安。时间恍惚,仿佛已经是许多年以后,浸入记忆的风和黄昏里。我依然害怕一个人面对天空,依然害怕一个人远望长路,依然害怕一个人深入旷野,害怕一个人穿过无人的小巷…… 
  我始终无法忘记她离开时,留在我脑中的最后的一幕,在我的眼前,抓着我的手,叫我的名字:阳。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她流着泪水:我走了还会回来的,你好好学习,好好的吧! 
  嗯!我点着头,泪流满面。 
  现在想起来,她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而且知道不回来了! 
  开始,我不停地做同一个梦,梦见我一个人坐在那个小巷的尽头,掩面哭泣,声音压抑,我无法痛快地哭出来,然后猝然醒来……随着无限陌生的漂泊,我渐渐习惯了疲倦,习惯了孤独,那个梦也几乎忘了,布满风尘。两年后我已经忘记了疼痛,我想我可能已经痊愈了,在记忆中不留痕迹的,就是遗忘了吧?有时候我想,那些再也记不起来的事,都和我没关系了。感谢遗忘,感谢那无始无终的过往…… 
  三年来我第一次和家人联系,妈妈对着电话哭泣,说想我,让我回家。我答应妈妈会马上回去,我已经不再难过了,我已经把所有的悲哀全忘了。我说:妈妈,我都不会哭了,我已经想开了。妈妈终于止住了哭泣,然后就快乐了很多,说她等我回家。我说:现在我还不能回去,我想找小荻。 
  妈妈又哭了起来,问我知道小荻的地址吗?她在国外,人生地不熟,怎么找? 
  我说:妈妈不要哭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去看看。 
  妈妈,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去找她! 
  爸爸接过电话:那你去吧。你首先去哪里? 
  我说:不知道。随便吧,我去哥本哈根。 
  爸爸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那么小心翼翼地嘱咐一句:不要让我们担心! 
  我说放心。第二天就上路了,其实除了哥本哈根,我哪里都没去。我并没有多余的钱四处流浪,也没心情去看山水。一个人在哥本哈根怀着一个荒唐可笑的希望盲目地转悠。 
  冬天,雾刚刚散去,哥本哈根那个冰蓝的拂晓。海滨公园里还只有远近几个着风衣礼帽的寥落的身影,被回忆腐蚀得有些寂寞的远,亮着的老式路灯……我宁愿那是错觉,被诗化的异乡,没有一丝风尘。黎明的时刻,黑夜所有的颜色都可以被沉淀成那一个眼神,我知道这也许真是一个错觉,明亮如水的眸子里,落满灰色的鸽子。 
  我裹紧风衣,还是觉得冷,呼出的热气已在胡楂上结成了霜,我想如果此时有熟悉的人看见我,一定会被我的样子吓一跳,疲惫的脸上写满异国他乡的陌生和迷惘。 
  我不想说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那个美丽忧伤的人鱼姑娘,被铸成铜像,凝望着大海。她无法离开,无法说话,无法跳舞,无法苍老。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年,一百年或者更久。 
  我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难道渴望会在这里碰到小荻?难道生活会是戏剧,十尺之内,悲喜交集? 
  但我知道,小荻肯定来过这里,而且有一天还会来这里,那一天一定是人最少的时候。她回来看小人鱼,和它说话,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刻。 
  等待,为她写诗,做所有无用的事情。 
  1我想你什么都不愿做,呆呆地坐着时间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皮肤上,深可见骨2痛如古陶思如古陶念如古陶我坐在古陶的裂痕的岁月里时光碎裂,时光疼痛,时光流逝如水3水我相信你古老鱼群过后,痕迹刻在古陶的皮肤上,血液在身体内一片寂静只有一尾名叫伊人的鱼化身为人站在彼岸4再一次断裂你是一片疼痛的象形文字刻在五千年前的古陶上没有谁读懂你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傻,这不是等,也不是找,这什么都不是,只是不死心。瓶子里那一枝花的花期已经到头了。 
  我习惯每天这个时候起床,然后一个人来到广场上,喝过Bygones咖啡馆的第一杯热咖啡,然后等待日出,看哥本哈根的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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