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篱下草

12月2日，今天回到公司，交了辞职信，老王一再挽留，陈东离没有答应，整理好东西，准备好下午撤退。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轻轻敲打着，心静……
    “Leo，你好！我是新来的……“
    陈东离的视线从电脑移到旁边这个陌生的声音上，香，清香，一阵沁入心脾的清香，百合花女孩！
    “噢，你好，你好，……“
    女孩倒有点尴尬，“你好，我是lily，新来的Sales“
    “噢，幸会，幸会……”陈东离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那你先忙吧，再会！”
    “不错啊，陈东离，lily，像百合花一样的女子，可惜对人总是那么冷淡，你说这样的个性怎么做Sales啊！“江鸿笑着拉过陈东离的坐椅。
    人生总是在跌跌撞撞，兜兜转转无数个圈之后，又回到了原地。精彩是否可以续写？
    为什么凤凰花开得这般的炫烂呢，这条道上全部都只是凤凰花，风一吹，稚嫩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像下了一场红雨，铺满了整个街道，落英缤纷甚至还带点那么点清香，这多少为有点凉意的12月添加了些许暖意。没有工作的日子真的很无聊，不知自己的方向，也没有目标，只是飘，飘，飘，也不知道自己将飘向何方，明天还会好吗？会如凤凰花这般的茂盛吗？想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才发现今天至从起床开始，自己已经滴水未进了，舔舔有点泛干的嘴唇，“去哪里买些水来喝吧。”
    夜里常常醒着，像灵捷的猫儿，瞪着圆睁的眼，异常明亮的，似穿透这漫漫黑夜。
    今天已经是新年的第六天了，没有选择在第一天留言，只是因为他认为生命是短暂的，不想在它没有延续的可能时，留下伤心的笔触！
    想起家里年迈的老母亲，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不知道会怎样，前天还打电话给他，说了近况，就是一些要保重之类的话，陈东离这个时候想到的是多听听母亲的声音，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嫌她啰嗦，电话那头的母亲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还是说个不停：东离啊，你要多吃点好的，今年特别冷，买些补药吃，在家时娘都帮你想好，你一人在外，噢，你什么时候找个媳妇给娘瞧瞧，东离，你咋不说话了，不舒服吧，唉，长途电话费也贵，就不说了，你记得吃些补的啊。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陈东离良久才反应过来，把电话丢在木床上，躺着真好。
    “孩他爹，瞧着孩子多俊啊，长得跟我一样，大大的眼睛。” ……
    有时候人太忙，就晕了，脑中的片段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世界和自己不在同一处，那我又在哪里呢？天天待在网上飘来飘去，不知道人在死了之后，是不是也可以在网上游荡呢？
    处处有花香，有鸟语，可是我听不到，闻着花也不觉得她香，还是百合花比较香一样，那个百合花一样香味的女子，是我所向往的。
    或者我已无心生活，可是我还在苟且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她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
    这么短的一段时间，该做些什么呢？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当他发现的时候，只能是扼腕叹息。前一个月，就这样荒废了……
    走吧，逃离这个地方，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去哪呢？来到火车站，将生日串联起来，713，有没有这趟车呢？他抬起头在密密麻麻的车牌里找寻，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了，没有，打算泄气的时候，蓦地在角落里看到了这个地方，713，H镇至C市，714，C市至H镇，多么不吉利的数字啊，还想什么呢，就坐这趟车吧。
    H镇在哪里，是不是陶渊明笔下的那个世外桃源所在？当民办老师的父亲，为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美好，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东篱”。那岂不是正中心意，也许天都要他去那里吧。坐了将近10个小时的火车，到达H镇火车站，一片荒凉，内陆的小城市就是没办法和大城市相比较，不过他想要的，不正是这份宁静吗？
    广场上停着几辆小巴，去的地方都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桃源？莫非是桃花源？问问司机，果然没错。反正是在外流浪的人，临时决定，去那个美丽的人间仙境。
    小巴在柏油路上欢快的奔驰着，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盘山公路上山又下山，渊人村到了，当发现这个小小的村庄时，陈东离毫不迟疑地下了车。四周全是山，在中间的盆地里，有几个小矮屋，就是这里了。他没有一点担心，直直地朝小矮屋走去。村子不大，十来分钟就可以从东边走到西边，没有人影，想必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农田里忙活吧。
    山里的空气真是好啊，清凉而带些竹枝的香味，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空气，被鸟叫声包围的他，在农家人门前的长板凳上香甜地睡着了。
    梦里看见妈妈做的麻辣凤爪，香得不行，刚伸手去拿，就不见了。
    “孩子，醒醒吧。”
    “噢？”面前的老大妈穿着朴素，头发挽成髻，显得和蔼可亲。
    “伢子，你找谁？”
    他一激灵坐了起来，“大妈，不好意思，我出来玩，迷了路。”
    “哟，天都黑了，也没车去县里，你在我家住一晚吧。”
    “真的，谢谢你啊，大妈。”他为乡下人的朴实而感到揪心，自己在欺骗大妈，而她不问什么就让自己住上一晚。
    安排陈东离住下之后，大妈就开始煮东西给他吃。昏暗的灯光下，大妈微驼的背，让他想到了母亲，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里，怎么样了？如果说当初选择逃避，只是一时的冲动，现在则是为这种冲动所付出的代价。
    “大妈，不要忙活了，住在这已经打扰你了，现在还要麻烦你煮东西给我吃。”
    “没什么，我老了，女儿又在外面打工，难得回来一趟，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她的女儿正如我一样，而现在的大妈又像自己的妈妈一样，这让他倍感亲切，感动不已，“大妈。”
    “好了，可以吃了，也没有什么好招呼你的，农家鸡蛋加自家种的小菜。”
    陈东离从未觉得如此这般的幸福，饭菜也特别香，从自己知道生病的消息开始，头一次吃了三大碗米饭，还有些意犹未尽。
    “再吃一碗，”
    “不要了，大妈，我真的饱了，谢谢！”
    “年轻人，真的要多吃些，你看你这么瘦。”
    被癌症折磨，能不瘦吗？“瘦是瘦点，不过身体还很好。”
    “天色了晚了，你早点睡吧。”
    躺在床上，他辗转难眠，明天该怎么办呢，要怎么跟大妈说呢，大妈对自己真好，想了想，陈东离觉得，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对得住自己，对得往所有关心自己的人。
    早晨的空气湿漉漉的，屋后的一片竹林里，不知名的鸟将陈东离叫从梦中叫醒。昨天想了一晚，打算留在渊人村，就当时旅游吧。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不见大妈的踪影，大概是一早下地去了。
    陈东离洗了把脸，围着村庄四周溜达。突然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昨天怎么没有注意到呢，顺着声源走到村庄的尽头，一间小小的土坯房里，坐个二三十个小孩，大的应该可以上初中了，小的呢，像是上小学一年级的。
    看到陌生人的到来，大家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纯真的眼眸，惊人的相似，在哪里见过呢？
    “怎么回事？”一位朴素的女子拨开大家，走到陈东离的面前，这是学校唯一的老师。
    “你是谁？”她略带羞涩地问，长长的柳眉，细细的眼，眼睛里亮晶晶的。
    若干年后，陈东离想起第一次见到穆青青的样子，脑海里仍是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眸子，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那么干净那么纯粹。
    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也许她的羞涩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我叫陈东离，大学毕业生，过来旅游的，你们这里要不要老师？”
    “噢？”女老师的眼睛一亮，大概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一个大学生，不去大城市，却来到这样一个穷乡僻壤当教师。
    “是的，我需要这份工作，”说工作的时候，陈东离的心里一凉，一种人世间最后的美坠落在他心坎上横卧的无尽的孤独里。
    “这，我要和村长商量一下才可以。”
    “那好吧，我现在先听节课，可以吧？”他用调侃的眼神望着这个女老师，像青苹果一样涩涩的女子。
    讲台上的穆青青老师，像夏日里迎风绽开的玫瑰，与先前的青涩判若两人。她气质优雅，言语涛涛不绝；她表情丰富，点评铿锵有力；她动作和蔼，宛如春风沐雨。
    下课之后，陈东离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大家知道他从外面的世界来，都很好奇，问这问那，同时陈东离也知道了一些学校的事情。穆老师只是高中毕业生，村里留下的人当中，数她的学历最高，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他们的老师。村里没有钱建学校，这个小屋是曾老师留下的。曾老师是穆老师的老师，去年去世了。原来曾老师和穆老师两个人，一个教初中，一个教小学，现在只剩下穆老师一个人了，重担就全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大家都在一起上课，上小学课的时候初中班的就自习，上初中课的时候小学班的就自习。看来穆老师还挺不容易的，就让我这将死之人做些贡献吧。
    穆老师答应带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去见村长，陈东离原本想调侃她两句，但一想到她的艰辛，就不再说话了。
    中午的太阳当头照着，陈东离不禁眯起了眼睛，看看穆青青，她若无其事地走着，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穆青青啊，你不觉得热吗？”
    “请你叫我穆老师。”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他故意探过头，望着穆青青，“穆老师，难道你想做我的老师吗？”
    “我没有说要做你的老师，”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陈东离不禁有些开心，这个女孩子这么纯真，原来逗她是这么开心的事啊。“穆老师，天气太热了，我有些头晕，你可不可以扶我一下？”
    乡下女孩真的很淳朴，同时她们也是很保守的，穆青青跑到路边，摘了片宽大的梧桐叶，“给你遮遮太阳吧。”
    陈东离还要说什么，穆青青一溜小跑，“快点啊，不然村长吃过午饭又要下田了。”
    来到村长家，和大妈家一样，什么都没有，只是宽敞些。
    村长一家还没有吃完中饭，团团围在桌边，穆青青将情况跟村长说了之后，村长半响没有出声。
    “村长，你让我做吧，我保证能教好。”
    “伢子，你的能力我不怀疑，可是你的来路我们都不清楚啊。”
    “村长，不管来自何方，只要是中国人，不就行了，人家外国人还有在中国农村教书的呢。”穆青青居然帮我求情。
    “村长，穆青青说，”穆青青瞪了他一眼，陈东离连忙改口，“穆老师说得对，我是有身份~~证的人，你看穆老师这么辛苦，你就让我做几天试试吧。”
    村长的老婆也帮着说好话，乡下人真是太好了，陈东离感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那好吧，可是你住在哪里？”村长放下筷子，正对着陈东离。
    “没关系没关系，我住哪里都可以，住学校也行啊。”
    “不行，学校不能住！”
    “为什么不能住学校？”
    “穆老师住在那里，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村长瞪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说，“我家也不行，都住满了。”
    陈东离眼前立即浮现肖大妈慈祥的笑容，“我有地方住，村西头肖大妈家。”
    “你认识肖大妈？”屋里的人都异口同声地望着他。
    “是啊，那怎么了？”陈东离一脸的疑问。
    “我们走了，村长，就这样说定了啊。”穆青青拽着他出了村长家，陈东离甩掉她的手，“不是说男女授授不清吗？”
    “你这个，我是救你啊，不感谢我倒罢了，哼！”她气呼呼的样子还挺可爱。
    “有什么好感谢的，又不是生死之线？”他故意背向她。
    “肖大妈有一个女儿叫王莉，也是大学生，村里人砸锅买铁送她读大学，结果一毕业，她就去了沿海的大城市，把家乡父老晾在一边，肖大妈也是很可怜的，”说到这里，穆青青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往事，“当年，我和她在同一所高中读书，两人情同姐妹，两人都考上了大学，因为家里穷，大家都没有钱再读下去，后来村长说，村里出个大学生不容易，号召大家支援我们，但是算算帐，只能一个人去读……”
    “所以就是那个王莉去读了，而青青你，”这次穆青青没有阻止他，而是吐了口气，慢慢地往学校走去。
    “穆青青，你说，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是你去读呢，如果是你，一定会回来教书的，是吧！”穆青青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她才转过身来，对着陈东离说了两句话，“过去的就算了，陈老师，今天下午开始你教初中班，我教小学班吧。”
    陈东离还想说些什么，穆青青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才想起肖大妈来，中午不见他，肖大妈该着急了，陈东离朝院子里喊了一声，“穆青青，我要回去看看肖大妈，等会儿回来。”就一溜小跑，往肖大妈家去了。
    “大妈，大妈，”
    “伢子，你上午去了哪里，大妈以为你不告而别，但是东西又留在这里。”大妈的眼神充满关怀。
    眼前的大妈朴实而亲切，一想到她那个可恶的女儿，抢走了穆青青的机会，陈东离就很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大妈，他一点也恨不起来，反而也觉得可怜她。
    “大妈，我在村里的学校教书了，可能要打扰您一段时间。”
    “没问题，大妈一个人住，你来了，我多个人说话，不知多好呢。”
    “大妈，我还没吃中饭呢。”
    “看看我这记性，”大妈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不管曾经是怎么样的情况，现在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