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篱下草

第一堂课，陈东离备足了功课，但是当他步入教室的时候，面对学生们渴望的眼睛，他还是大大的被震撼了。可以说这种震撼超乎了他的理解范围，如果当初只是简单地想到，学生们可能会很听话，那么这种听话，已经不能谓之听话了，更准确地说，他们是懂事，或者理解！他们勤奋着，虽然囊中羞涩；他们鼓励着，带着农家人特有的淳朴。
    陈东离站在土砖砌成的讲台边，他突然能理解穆青青台上台下的截然不同，这是个神圣的地方，四十五分钟的课，一分钟也不能浪费。浪费就是对不起这么多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或许这些学生当中，会有将来的穆青青，将来的王莉，但是悲剧绝不能再重演。他想将自己所有知道的都吐出来，只到下课钟声的响起，陈东离悬在半空中的手才无力的耷下来。讲课真是累，可是累得值，当听到学生们稚嫩的声音说着老师再见的时候，陈东离心里涌起一阵欣慰，好象在激情的风中抓住随风起舞的落叶，从来没有过的畅快淋漓。
    “陈老师，第一堂课，感觉怎么样？”穆青青也是刚刚上完课，脸上渗着密密的汗珠。
    陈东离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叹了口气。
    “穆老师，你没事吧？”
    望着她关切的眼神，陈东离真的有些想拥抱她的冲动，但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该死的痛给压下去了。“我没事，只是头有些晕。”他故意做了个头晕的姿势，还朝穆青青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遮太阳的动作。
    穆青青黝黑的脸刹时间红了，陈东离不禁想起那句徐大圣的名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如果还能有多余的时间，他想一辈子和这个青涩的女子在一起，在这个村庄里教着书，一起慢慢地老去。
    第二节课，夏穆青青提议大家一起去野外上自然课，陈东离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没有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两个年轻的老师和一帮孩子，在山上串来串去，陈东离发现他们的体质真的很好，连穆青青都比自己强。当他扶着树干喘粗气的时候，有的学生已经爬到了山顶，穆青青向他招手，“陈老师，你快点啊。”
    他索性坐了下来，看着他们爬山，穆青青又折了回来，“陈老师，你们城里人就是这样，体质差，才走那么一小会儿，就把你累成这样。”
    “是啊，所以你以后要对我好点，常常带我来爬山。”陈东离摘了一朵小野菊，贪婪地嗅着，生命真是美好。
    “会有机会的，我们一周有两次这样的活动，星期五下午还要帮村里的人做农活。”
    “什么，还要做农活啊？”陈东离跳了起来，“要做什么农活？”
    “也没什么，只是插秧锄地这些事。”她说得很轻松，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似的。
    “当然了，我可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的。”陈东离愁眉苦脸的样子逗笑了穆青青，她大方地拍拍陈东离的肩，“放心吧，陈老师，有我在，我帮你就是了。”
    “那你要手把手地教我才行啊。”
    “没问题。”她扬了扬手，“走吧，落在学生后面好象不太好噢。”
    陈东离赶紧跟上夏穆青青，一想到可以与穆青青的亲蜜接触，他就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真是好风光，怪不得古代文人志士咏山之作层出不穷。
    “穆老师，你和陈老师两人比赛背诗好不好，”二狗一提议，大家都拍起手来。
    陈东离望了望穆青青，她也正望着他，于是陈东离先开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穆青青也不甘示弱。
    “就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首诗？”陈东离朝穆青青眨眨眼，“果然是心意相通啊！”
    “我自己本来就喜欢这首诗的意境，你不要想耍赖，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穆青青呵呵地笑着，调皮又可爱，看得陈东离一刹那走神了，呆呆地定在那里。
    “再不说话，你就输了！”
    “我是宁死不降，你听好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黄河北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哇，用不着这么毒吧，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
    穆青青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你本来就是山林客啊。”好不容易等她说过这句话，大家都开始放声大笑，合着山谷的回声，传得很远很远。
    下山的时候，学生们纷纷拿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来问陈东离和穆青青，对于这方面来说，陈东离的确是要拜穆青青为师的，他像个小学生一样，跟在穆青青的后面，尊敬地叫她“穆老师”，问这问那。
    一个美丽的下午就这样结束了，与学生告别之后，陈东离还不想回家，他想和穆青青多待一会儿。现在对她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依赖着她。
    “穆青青，”
    “你还是叫我穆老师吧，”听得出她的语气没有以前那么强硬了，陈东离发现每次和穆青青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特别舒服，就像lily给他的感觉，像百合花一样，可是穆青青没有那么白，她更象一朵美丽的野桔梗花。
    “穆青青，你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庄吗？”
    “有的，我以前是在县里上高中的。”
    “你在学校教书几年了？”
    “没多久，两年多一点。”
    “两年，”陈东离歪着头想了想，“也就是说，你今年20岁。”
    “农村的孩子上学晚，我今年21了。”
    “21，也还是比我小啊。”
    穆青青低下头，“这我们村里，21的女孩子很少了。”
    “穆老师，村子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陈东离还是盯着她，穆青青的头发真是好啊，油旺旺的，漆黑而又有光泽，健康的代言人。
    “是啊，村子里一共有二十户人家，109口人，现在在家的也就五六十口人了，年轻的都外出打工，女孩子到了18，就嫁人了。”
    “那你怎么还不嫁人？”顺着头发往下看，穆青青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背绷得直直的。
    她尴尬地笑了笑，“找不到婆家，没人要。”
    “不会吧，你这么好的姑娘，会没人要，是不是自己的眼光高啊？”
    穆青青咬咬下嘴唇，眼神有些迷离，“天天和孩子们在一起，相过几次亲，都是因为不赞成我结婚之后回来教书，所以都没成。”
    “不要紧，大不了我娶你。”他被自己的轻率吓了一跳，人生如戏，可是你忍心伤害这个纯真的女子吗？
    两人都不再说话，夜色悄悄地笼罩了田野，陈东离站了起来，
    “夏老师，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噢，”穆青青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路上小心。”
    大妈早已经睡下了，留了热饭热菜在灶上，陈东离吃了五大碗米饭，所有的菜也被风卷残云般消灭得干干净净。他很惊讶自己的食欲，就算是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曾有这般好的味口啊。
    洗漱完毕，陈东离走到院子里，夜凉如水，漆黑的天空中居然还有星星，一闪一闪的，异常可爱。稻田里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在合鸣。山上树林里的夜莺正在辛勤地工作，nighthawk，以前不正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吗？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一切都好像在做梦一般，他只是从前的代替品，从今以后，要活回真实的自己，返回大自然。今天夜里的感觉真实而亲切，他想要将一生夜里的梦景在今晚一览而尽。
    这一坐，到了后半夜，许多昆虫都偃旗息鼓，回家休息去了，唯独他，还坐在院子里，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母亲，同事，lily，大妈，穆青青……，今天还对穆青青说了那么不负责任的话。不过，如果她当真的话，自己也不会拒绝。穆青青是如此的感动着他，不仅如此，她的美丽，淳朴，善良，羞涩，无时不刻地提醒着自己，不要毁灭了这种美好。如果换做是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追求她，一定会好好呵护她，让她幸福。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地感染着他，穆青青不开心，陈东离的心里也会很难过；穆青青和学生们在一起，是最开心的时候，他也深有同感。或者一开始，自己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应该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西部。不过，也许就不会遇上穆青青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想想昨天夜里是在院子里睡着的，大概是大妈扶自己回来的。这一觉睡得可不踏实，穆青青，老王，肖大妈，所有的人像走串场一样在脑子里晃来晃去，折腾了一晚。陈东离揉揉蓬松的眼睛，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上午还有课呢，行动得迅速些。他找遍了厨房，没有发现早餐，又在大妈的房门前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声响，大概今天不记得煮早餐了吧。陈东离穿上外套，准备出门，迎面和肖大妈撞了个正着。
    “陈东离，这么早就起来了。”
    “大妈，昨晚真是不好意思。”
    “夜里湿气重，就算身体再好也是扛不住的，你要多加小心啊，今天就不要去上课了，我帮你请假。”
    “不行，大妈，学校只有青青一个人可不成。”陈东离扶在门边，轻轻地喘了口气。
    “那好吧，我煮两个鸡蛋给你吃。”说完，大妈就抱着一筐草走进了厨房。
    “大妈，不用了，我怕迟到了。”
    “煮鸡蛋很快的。”大妈用稻草引了火，往大锅里倒了三瓢水，就开始切着刚抱回来的草。
    “大妈，不是说煮鸡蛋吗？”
    “是啊，顺便一起煮猪食啊。”
    啊，陈东离的脸刹时间像秋天的茄子一样紫，“大妈，你，”
    “孩子，农村里都是这样的，这样做既省时又省力，还节约柴火。”
    陈东离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吃的和猪食一起煮，真是的，不过想想，人类最原始的祖先，不是同猪一样，是动物吧，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歧视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灵。况且鸡蛋还是有壳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当鸡蛋被捞起来的时候，陈东离闻到一股草的香味，比起城市里的茶叶蛋不知道好几倍，看着鸡蛋在桌上咕碌咕碌地滚着，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吃。
    二狗从院子里飞快地跑到他面前，又飞快地跑了出去，“叶老师，我娘叫我送两个鸡蛋给你。”
    陈东离看着桌上的两个鸡蛋，和大妈煮的一样，壳上青青的，也有一股草味儿。
    大妈笑着说，“我说吧，你还不相信。”
    他拿起其中的一个，细细地剥开壳，白白的蛋清也染成了草绿色，热气腾腾的草味刺激着他的味觉，陈东离轻轻地咬了一口，好像有淡淡的草药味道在里面，还别说，味道真不赖。
    “大妈，这些是什么草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家都用这些草来煮猪食，好像有种是覆盆子的叶子，还有金钱草，鹧鸪菜，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草，你对这个感兴趣吗？我们村里的穆大爷，是个老郎中，也就是穆青青的爸爸，他知道很多的，前年还帮二狗他爸治好了什么癌。”
    “他能治癌症啊？”陈东离不禁一惊。
    “是啊，村里的人都相信他，他告诉大家用这些猪草煮鸡蛋，说是有预防癌症的功效，大家都这样做好几年了。”
    陈东离有些恍惚，误打误撞，难道自己还有救。希望在哪里，对于那些没有希望的人，一丝曙光，就像烟火一般的炫烂。
    “青青，我有事要对你说。”陈东离刚跨进院子，就看见夏穆青青在给小雏菊浇水。
    “陈老师，早，有什么事？”穆青青专心地浇着花，并不抬头。
    陈东离拉着穆青青走进了东头的屋子里，关上房门。
    “陈老师，你这是做什么？”穆青青想打开房门。
    陈东离阻止了她，“青青，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在外面说不是一样。”
    “对不起，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那你说吧。”穆青青坐在书桌边的小凳子上，眼光转向窗外。
    “青青，”陈东离也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当然，C市！”
    “不，我的家乡在贵州，我来这里，是因为我……”陈东离没有再说下去，他真的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将这个消息告诉穆青青。
    “你……”
    “我，我有不治之症。”
    “什么？”穆青青跳了起来，“什么不治之症？”
    他还是背对着她，淡淡地说，“肝癌。”
    “肝癌!”穆青青一下变得很激动，“你这么年轻，怎么会？”
    “是啊，也许正是因为年轻，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才得这个病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应该去看医生啊。”
    “是的，”陈东离慢慢转过身来，“听肖大妈说，你的爸爸是郎中。”
    “是没错，可是我觉得你还是该去医院。”
    “我原来打算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你胡说什么，对于生命，怎么可以这样轻率！”穆青青眼里的真挚，让他落泪。
    “年轻人，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痊愈的，不要再哭了。”
    “青青，你好像我妈啊！”
    “去你的，中午我带你去我家。”
    “好啊，我有点紧张呢！”
    “你瞎紧张什么，爸爸只是给你做个初步的检查，要上医院的话，还是要去的。”
    “是啊，有你照顾我，很快就会好的。”陈东离想拥抱一下穆青青，可是穆青青有预见性的避开了他。
    经过穆大爷的一系列刨根究底之后，陈东离累得都快散架了。
    “陈老师，医院是怎么说的？”
    “末期。”
    “那你有没有去复诊？”
    “有啊，去了好几家大医院。”我将卷起来的衣袖放下来，“不对劲吗？”
    “有点，你的脉象平稳，濡软，有好转的迹象啊。张开口伸舌给我看看。”
    “舌质不红、舌润、苔薄，也是好转的迹象，年轻人，你是在玩我啊！”
    “没有没有，穆大爷，这怎么可能呢，至从诊断出这个病，我就没有吃过药，怎么会好转。”
    “有时候，食疗也是很重要的。”
    我搔搔头，“我不太明白。”
    穆青青在一旁补充到，“饮食治疗。”
    “我给你开些中药，你还要按照我的方法生活，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反正你当我是死马当活马治吧。”
    “呸，呸，”穆青青急急地说，“信心是最重要的，活下去的勇气啊。”
    陈东离转过头去望着她，“有一个支柱，活下去就很简单。”
    “青青啊，你以后可要帮我看住他啊。”
    “啊，我？”穆青青不可至否地摇摇头。
    “当然是你啦，天天和我在一起，你又懂些医术，万一我有个不测……”陈东离有些幸灾乐祸。
    “有没有你这样的人，生了病还开玩笑。”
    “有，是你说要我乐观些的。”
    “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吵了，青青，你要看牢他，该吃的不该吃的一定要明确。”
    “穆大爷，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这人毛病还挺多的。”穆青青撇撇嘴，不屑地望着我。
    “你说吧，青青，让人家说完嘛。”
    “我的事，您，青青，我不想别人知道这行。”陈东离一脸的凝重。
    “行啊，我们又不是长舌妇。”穆青青拿着方子进房抓药去了。
    “谢谢你，穆大爷，不管我的病怎么样，来生做牛做马我都要报答你。”
    “行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希望总是在失望的时候悄悄地向你走来。陈东离跟肖大妈说要搬到学校住的时候，她怎么都不肯答应，但是一听说是为了照顾穆青青的时候，大妈便应允了。
    “你可要好好待人家，青青是个好女孩。”
    “大妈，我都说了，是我一个人住在学校里，穆青青会回去住的。”
    “那是为什么？”
    “青青一个单身女子，住在学校，还是很不安全的。”
    “那倒也是。”
    就这样，陈东离搬进了穆青青原来的房子，而穆青青则搬回家去了，他每天和穆青青一起吃饭，不过他的那一份都是特制的。每天三次要喝上的一大碗苦苦的中药，是陈东离觉得最难以接受的。不过，还是穆青青对他好，经常到山上采些蜂蜜回来，冲上凉凉的井水，给他喝，陈东离幸福地想着，若是上天现在要拿走他的生命，除了穆青青，他也不会再留恋什么了。
    “青青，你因为中药苦，你才去山上采蜂蜜的吗？”
    “当然不是，爸爸说你必须要吃，这野蜂蜜对你很好。”
    “不是啊，”陈东离装作很失望的样子，“你不是真心想我的病好啊！”
    “我当然希望你快点好，昨天做梦都……”
    “做梦？昨天你做梦梦见我了？”
    “鬼才会梦见你啊，我是说，昨天做梦，天降神仙，对我说，你，死定了。”穆青青咯咯笑着跑开了。
    “好啊，你玩我。”陈东离故意跑去追她，然后大喊一声，“哎呀，”跌到在地上。
    “想骗我，门都没有，”穆青青停在原地。
    陈东离捂着肚子，“真是，我肚子痛。”
    如果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话，真是一点都不错。陈东离先前之是想和穆青青开玩笑，后来竟然发现自己的肚子像刀绞一样的痛了起来。穆青青将他扶回房间里，大热天的，他还不停地冒冷汗。
    “这可怎么办，你那里痛啊？”
    “这里，”陈东离夸张地指了指心口。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穆青青差点就哭了出来。
    “没事的，青青，可能是喝了凉水。”
    但是很快的，两人发现，陈东离不是喝了凉水这么简单。因为他除了大颗大颗地冒冷汗之外，嘴唇也开始变紫。
    “青青，我很冷。”
    加了两床被子还是冷？穆青青没有办法了，“你等着，我回去找爸爸来。”
    她说完之后，就一溜烟不见了。陈东离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内急，赶紧跳下床，冲进茅厕。噼呖啪啦，奇臭无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东离恍惚之中听见父亲的声音，“东离，东离……”
    父亲不是已故多年了，怎么会看见他，难道自己已经……
    “不要啊，我还没有活够呢，不要，不要……”当陈东离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穆大爷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呢，全身上下□□，他急急地拉过被子。
    “穆大爷，我怎么了。”
    “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很冷，青青去找您，然后我内急去了厕所。”
    “拉出来了吗？”
    “拉了，很臭，我是不是被臭晕的？”
    “那样就好了！”
    “什么，您说什么？”
    “这几天你都在喝野蜂蜜，所以将你体内的毒素清扫出来啦。”
    “那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是啊，你跟一般人的身体体质不一样，当然是受不了的。”
    “所以说，我现在是怎样了？”
    “那有这么快就变成健康人的，我又不是神仙。”
    “我的病会好了？”陈东离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挣扎着想站起来，才发现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提不上。
    “我刚才给你扎了几针，你好好休息，不要乱动啊，后续还要继续治疗。”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啊？我还要上课呢！”
    “先休息几天吧，这几天就由我来照顾你了。”
    “那青青呢？”
    穆大爷在他的头顶上敲了一下，“死小子，你想我女儿累死啊。”
    穆青青要照顾我，又要给两个班的学生上课，太辛苦了，但愿自己快些好起来吧。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病竟然有痊愈的希望，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下床第一件事，就是要正式告诉穆青青，自己的心意。
    几天都闷在屋里，穆大爷又不让外人来看他，连穆青青都不可以。百般无聊，陈东离在屋子找书看，大都是些唐诗宋词元曲，穆青青喜欢的。
    随手拿了一本元曲，宋方壶，《道情》，名字下面打了三个着重号，想不到，穆青青也喜欢这首曲。记得第一次看见这首曲，是中学时学校的实习老师送给自己的赠言。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
    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
    一茅斋野花开
    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
    陋巷箪瓢亦乐哉！
    贫，气不改。
    达，志不改。
    现在自己过的不正是这样的生活吗？谁又能想到，若干年后，自己去远离家乡，来到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过着这样平淡的生活，遇到一个与自己梦中白雪公主完全不同的女子，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吗？
    一想到穆青青，他的心就变得软软的。穆青青是个孩子王，她独立，坚强，自然，有时又似一个纯真少女一般的羞涩与活泼。如果没有遇见她，自己也不知道会在哪里，也许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是她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和穆青青在一起“陋巷箪瓢亦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