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篱下草

又是医院，又是洁白的床单，又是安静的病人，陈东离紧紧地握住青青的手，生怕一松开，就是永远永远的分离。
    青青比起离开时，又瘦了，长睫像只小小的蝴蝶。东离的眼泪又掉下来了，虽然这几天都没怎么喝水，但是仍然泪如泉涌。青青，我的青青，你活着就好。
    穆大爷走了，青青还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这个消息呢？
    青青，我不走了，留下来和你一起。
    这一次，我再也不说一辈子在一起的话了，我会陪着你，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不会再离开了。
    青青，穆大爷走了。
    青青。。。
    东离设想过青青醒来的好多种说法，但是当她轻轻睁开双眼，带着一片迷离的不知所措，像孩子般的无知软弱。东离的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他偷偷转过头，用手背擦了擦，咬了手背一口。
    青青静静地看着他，“你。。。”
    不要说话，青青，你还好吗？”
    青青疑惑地看着东离，他不会是因为这么小的事，跑来年她吧，只是流了点血，腿骨摔了个裂缝，行动不方便而已，住几天院就好了，为什么他看起来，这样的悲伤，眼睛又红又肿，眼角还有湿润的痕迹，“你怎么了？”
    “不要管我，也不要管孩子们，”东离紧紧地握着青青的手，“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工作怎么办？”
    真是傻丫头，居然在担心他的工作，就算全世界就此毁灭，这一次，他都不会再离开，这个世界上，她，也就剩下他一个了，只有他一个了。
    忆起最次见她的时候，无辜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爱极了，这再过了多久，他伤她伤得这么重，她居然还在担心自己。东离觉得心中的痛更深了。该怎么办呢。
    “工作没关系，我请假了。你饿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青青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责怪他，但是，现在他回来了，回来就好，这个坐在眼前的人，比起以前，似乎瘦了点，显示眼睛又大了许多，不同以前生病的颓废，虽然悲伤，但是却是暗暗地含着希望的悲伤。
    “那你再休息下”东离离开病房，再也抑制不住地轻声哭泣，青青，我的青青，永远这么善良，永远把自己排在最后。
    在东离的悉心照料下，青青的精神状态很好，每天都能去楼下花园走走。在东离眼里，仿佛回到了他初见她的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像只快乐的蝴蝶。
    “东离，回去后，我们把教室改造下吧。”
    “嗯，好的。”
    “东离”
    “嗯”
    “东离”
    “嗯”
    “东离”
    “嗯，怎么了？”
    “就是喜欢叫你，东离东离东离。。。”
    “青青，我在呢，你要永远记得，我一直在，一直在你身边。”
    “嗯”青青坐在木椅上开心地笑着。
    “青青，我去住院部拿单，你在这等我。”
    青青点了点，笑了“去吧，我在这，一动不动。”
    如果东离知道事情会这样，他一定不会单独把青青留下，他宁愿重来都没有离开过。
    东离回到花园，木椅上空空的，仿佛有什么预感，他跑回病房，病房也是空的，东离疯狂地找遍了整个医院，都不见青青的影子，护士们也不知道病人去了哪里。
    东离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她还是知道了吗？她的腿还没好啊，伤筋动骨一百日，她是不要命了吗？青青，青青，你千万不要再有什么事了。
    青青呆呆地坐在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渊人村震后第五天，死亡8人，房屋全倒。
    地震，是地震，当时和孩子们在山上，自己摔伤了，直接送到了医院，所以她一直不知道是地震。房屋全倒，那教室也倒了，孩子们呢，应该没事，他们现在哪里呢？
    不行，要回去，要回去，还有爸爸，李大爷，村长，还有好多好多人，不会有事的，一定没事的，记者肯定调查错了，怎么可能有8人，村里才多少人啊。
    青青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拖着伤腿朝汽车站走去。
    东离虽然很快的到了汽车站，前一班车已经走了半小时，问售票员，说是没有看到这样一女孩，青青腿不好，走路不方便，应该很慢才对，她肯定是疯了，不管不顾。
    等东离转了摩托车到了村里，村庄还是几天前一样，满眼废墟，唯一不同的是，屋前菜地上摆放着的尸体，青青坐在土上，大声地哭着，“爸，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爸，你留我一个坐什么啊，爸，你说话啊。。。”
    李大爷在一边无奈地看着她，“青青，节哀啊，老穆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东离坐在青青的旁边，拥着她，轻轻地拍她的背，“乖啊，青青，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青青不搭理他，尤至哭着，牵着爸爸的手，他的手冷冷的，还跟以前一样又宽又厚，小的时候，青青最喜欢这样牵着他的手，很舒服。每次爸爸出去看诊，她总是跟在后面。大一点了，她能帮爸爸打下手，背药箱。爸爸的人缘极好，这附近的村村寨寨，大家都认识他，都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有村民没有钱，他甚至会主动送药，反正药也是大山送给我们的宝，青青啊，做人啊，能帮则帮。。。
    一切仿佛还发生在昨天，可是现在却她牵着的那只手，是如此的冰凉，满满的尘土。爸，你最爱干净的，今天手怎么这么脏，我帮你洗洗吧。
    青青呆呆地拿了一块布，轻轻地擦着那双手，爸，你快点起来，青青回来了。
    地震发生后，政府及民间组织积极救灾，很多人都转移到镇上体育馆去了，那里免费提供食物和水，还有帐篷。李大爷不愿去，留下来帮助救援，孩子们也转移到体育馆去了。
    东离拿着一支水，递给青青，“喝点水吧。”
    青青没有任何表情，呆呆地望着地上。
    “青青，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们。”东离轻轻地开拂她眼角的一丝头发，怜惜地看着她。
    青青仍然不动，东离把她转过来，定定地看着她，“青青，想想孩子们。”
    以前教书的时候，青青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教好孩子们，把他们都送到镇上去上中学，然后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爸爸，没有了。
    “穆大爷如果知道你现在这样，他会开心吗？青青，你要振作。”
    “你骗我！！！”
    “什么？”
    “你，陈东离，你在去医院前就知道爸爸，你不告诉我”青青的眼中盛满了痛苦。
    “我知道，是我的不对，但是，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我才选择不告诉你的。”
    “那是我的爸爸啊，和我相依为命的爸爸啊。”青青仿佛疯了般推开东离，力气大得吓人，“你走，回你的城市去，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你走，你走。。。”
    “青青，”东离紧紧抱着她，任她捶打自己，这次，青青，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你打吧，打完了，哭完了，生活还是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