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一旁的程峰，扯着灿灿坐下，扯扯嘴角说道：“人家现在东山再起，飞黄腾达了，你对人家没有利用价值，你以为人家真要跟你喝啊？人家就是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一席话把灿灿气个半死，重重地坐回座位。程锦狠狠地掐了程峰，才转身去找浩然。
    灿灿目光追随着浩然。他们已经去浩然父母那桌敬酒了，沈叔叔今天特别高兴，喝了不少酒，脸已经发红了。除了浩然的婚礼，想必他的公司能够化险为夷，也是一部分原因吧。视线回到浩然身上，灿灿看不出浩然的情绪，他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程锦也陪着他喝。这么喝下去，很快会醉的呀。
    于是灿灿对董淑芳和何志国说：“姐姐这么喝酒会醉的，我替她去挡一挡吧？”被董淑芳丢了几个白眼，说道：“傻丫头，谁婚礼真喝酒啊？你姐夫喝的是白水，你姐姐喝的是加果汁的可乐。”灿灿一脸茫然，问道：“那别人看不出来吗？”一旁的程峰听不下去了，就挖苦她：“大家婚礼都这么走一圈儿，没有人太较真儿。就你不开窍！”于是几个大人就笑了起来。灿灿斜了一眼程峰，自顾自地吃起来，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中。
    大概过了好半天，灿灿听到一阵起哄的声音。灿灿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浩然和程锦敬酒已经到了浩然同学那桌，不，是好几桌。都是年轻人，也都放得更开，所以决不会轻易放过浩然和程锦，怎么能让他们用水和可乐对付了呢？所以都起着哄，给一对新人满上酒。灿灿坐不住了，央求董淑芳，她要过去替程锦挡酒，还找了一个听上去比较合理的理由——因为她年纪小，那帮人应该不会太过为难她。董淑芳想想，也有道理，就打算放灿灿过去。这时，程云反倒不同意了，说浩然旁边有伴郎跟着，程锦边上有伴娘帮衬着，他们会互相照应的，灿灿不需要过去。灿灿白了他一眼，没搭理她，就奔着一对新人过去了。灿灿走后，程云也站起来，跟何志国说：“爸，那边很多也是我同学，我也过去照应一下。”何志国点点头，末了还嘱咐一句：“看着点灿灿，别让她在那瞎闹。”
    灿灿到的时候，程锦已经喝了一杯红酒了。灿灿见状，就把程锦的酒杯夺过来，然后说：“我替我姐喝。”一大帮男生看到程锦还有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妹妹，不由地都想逗逗她，就跟她谈条件，让她跟每个人喝半杯红酒，就放过浩然和程锦。他们正等着跟灿灿讨价还价，没想到灿灿居然一口答应了。在座的男生不由地为灿灿叫好。程云赶到的时候，灿灿已经开始喝第一个半杯了。
    程锦想夺下灿灿的酒杯，被灿灿躲开了，笑嫣如花地跟程锦说：“姐，我能喝，放心吧。”一旁的程云和浩然都黑了脸。第二个半杯喝完的时候，两个伴娘姐姐开口了：“要不我们跟灿灿一起平分吧。”灿灿拍拍胸脯说道：“不用，我能行。”一桌男生更开心了。第三个半杯喝完，程云开口了：“你还记得我早上跟你说的话吗？差不多行了。”灿灿白了他一眼，继续跟第四个人喝。灿灿没去看浩然，反正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等喝完第五个半杯，浩然边上的一个伴郎挺身而出了。灿灿抬头一看，嘿，居然是个帅哥，然后傻傻地冲人家笑了笑。利用这个空当，伴郎把全桌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了。虽然一桌的男生都有些遗憾，可是看到程云和浩然都有些黑脸，也就不再勉强，索性把矛头对准他们四个。于是程云、浩然加上两个伴郎，对付剩下的同学们，倒是轻而易举，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趁着一堆男生闷头大喝的空档，程锦和伴娘先去了程锦姐妹淘一桌。灿灿也被她们一起拽走了。在一堆美女互相恭维妆容打扮的时候，灿灿的头开始有点晕。就找了座位坐下来。然后又开始搜寻浩然的身影。远远望着浩然，灿灿的眼睛里又开始泛起泪花。恍惚间，灿灿看到浩然向他走来，似乎又回到18岁那个夜晚。灿灿使劲儿睁睁眼，不对，时光早已流转，岁月早已变迁，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和浩然一起走来的还有程云和两个伴郎。他们都来到程锦姐妹淘这桌。然后，众姐妹怎么肯轻易放过新郎还有伴郎还有新娘帅气的哥哥，于是发起更加凶猛的攻击，誓将四个人喝趴下。
    结果四个人还没趴下，有一个人反而趴下了。只见灿灿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就从座椅上滑下去了。一桌美女都吓坏了。程云第一个冲到灿灿身边，摸摸灿灿的头，再将手探到鼻下，感受到灿灿均匀的呼吸，然后告诉大家不必紧张，灿灿喝醉、睡着了。程锦大步走到灿灿身边，拍拍灿灿的脸，试图叫醒她。只见醉意朦胧的灿灿一手拍掉程锦的手，将头歪到另一边继续睡。
    程云和程锦将灿灿扶到座位上，就商量着先把灿灿送到酒店楼上的备用客房。可是灿灿再娇小，也有一百来斤，光一个伴娘也没办法把灿灿架到楼上。这时给灿灿拦酒的伴郎自告奋勇，要陪伴娘一起把灿灿送到楼上。程锦想想，她和浩然都走不开，又不想惊动何志国他们那桌，于是就同意了。结果程云发话了：“后面还有几桌没有敬完酒，敬一半就停下来也不太礼貌。这样吧，你们继续，我先把灿灿送上去。”程锦点点头，说道：“哥，麻烦你了。”程云拍拍她的肩膀：“傻妹妹，你跟我客气什么。灿灿也是我妹妹啊。”然后架着灿灿离去了。一旁的浩然也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程云从工作人员那里要到房卡，就半搂半拖地带灿灿上楼了。电梯里，程云通过镜子看到，喝醉的灿灿几乎整个人都倚在自己身上，让她此刻直立行走，是断断不能了。程云想到早上灿灿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就想笑，这小丫头的话还真不能当真了，他原以为灿灿还能心高气傲地撑下来，没曾想到，连两个小时都没撑到，这纸老虎就泄气了。唉，看是怪他疏忽，没看住啊。
    到了房间，程云把灿灿扔到床上，给她脱了鞋，盖上被子。本来想马上下楼，再回头看看灿灿那张脸，经过她又哭又笑又闹，早已像小花猫一样。然后心里想，我就大发慈悲，今天招呼一下这小祖宗吧，就拧了把热毛巾，给灿灿擦脸。擦完以后，看到灿灿那发白、憔悴的面容，眼睛还有些肿，程云也觉得过意不去。用力打压下心里的愧疚，准备离开时，谁知竟然被灿灿拽住了。
    眯着眼的灿灿，虽然用尽力气，可也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浩然，你别走。求求你，别走好不好。我会很乖的，不再惹你生气，也不会没礼貌。你说我哪里不好，我全都改，求求你别走好不好，呜呜~~~~浩然哥~~~~”然后泪水再度开闸，滔滔不绝。她这一哭，程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连躲带逃地跑出房间。
    醉意中的灿灿，只觉得是浩然挣开她跑掉了。然后昔日的一幕幕又浮上心间。今年暑假，灿灿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奔回上海，就想早点跟浩然团聚。浩然在机场接灿灿时，也很开心，抱着灿灿转了好几个圈，惊得灿灿连声尖叫。把灿灿送到家以后，浩然在车里亲亲灿灿，就匆忙赶去公司了。以前在两个城市，两人都想尽一切办法寻找机会相聚。灿灿回家了，两人就在一个城市，两家离得甚至只有几百米，结果两人见面的次数反而少了。
    浩然十分内疚，在少有的几次见面中，都竭尽全力满足灿灿的一切愿望。听浩然讲，好像是沈叔叔的地产公司遇到麻烦，资金出了问题。所以整个暑假，浩然都跟着何叔叔在四处奔波，拜访各家银行和一些金融机构，结果直到灿灿开学，也没什么大的进展。反倒是灿灿安慰浩然，说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起，先帮沈叔叔把公司问题解决了，然后要抽出大段大段的时间，专门去北京陪灿灿。灿灿还给她憧憬的这段时光起了名字，叫灿灿时光。浩然宠溺地刮刮灿灿鼻子，爽快答应了。然后灿灿像是想起来什么，就对浩然说：“你还欠我一份礼物呢？上次你送我的礼物被我姐吞并了。你答应给我重新送的。说话要算数。”浩然弯弯眼睛笑起来：“是，没忘，某人还要求比程锦的那条要长，我准备给你买根金腰带。绝对长。绑在腰间闪闪发亮，太霸气了。”灿灿佯装生气的样子，就要捶浩然，被浩然揽在怀里，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再后来，浩然还真的到北京看灿灿了。只不过是在找程云的间隙，顺道看灿灿。那天的浩然，心情看起来比较低落，灿灿以为是沈叔叔公司的危机还没有化解，就安慰浩然。结果浩然说，不是，公司资金问题基本解决了。灿灿不解，那应该开心啊，怎么还皱着眉啊。
    浩然没有接话，专注地望着灿灿，双手抚摸灿灿脸庞，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灿灿，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灿灿低头看看自己，然后笑着说道：“知道了，你看我这照顾的自己不是挺好么？放心吧。”浩然笑笑，继续说道：“你呀，别整天大大咧咧，也要学会察言观色，让别人喜欢，这样才会有人帮你。”灿灿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管别人喜不喜欢我，我也不需要他们帮我。只要有你喜欢我就够了。”浩然继续说道：“你也不要老跟董阿姨顶嘴，跟程云也不要顶撞。后妈不好当，这么多年，董阿姨也挺难的，你要是跟程云的关系处理不好，董阿姨夹在中间最辛苦了，到最后，她肯定还是会向着程云，吃亏的还是你自己。”灿灿有些不解：“我现在不在我妈身边，怎么气她嘛！再说了，我跟程云从小井水不犯河水，他只要不惹我，我才懒得理他呢……对了，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起来，跟我妈似的。”浩然揉揉灿灿的短发，笑道：“因为除了你妈以外，我最爱你，所以我们俩才会是对你最唠叨的两个人。”一席话说的灿灿心里甜蜜蜜的，紧紧地抱住浩然。
    再后来，浩然再也没有到过北京。给灿灿的电话也越来越少。到9月底，连灿灿给浩然打电话，都很难打通了。灿灿心里慌了，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十一当天，灿灿全价买了最早的航班飞回上海。回到家才十点了 ，何志国和董淑芳已经去上班了，十一正是建材促销的旺季。家里只有一个刚回上海工作没多久的程锦，因为平时在投行上班，经常加班到深夜，好不容易有了小长假，还不睡个天昏地暗。灿灿叫了程锦好久，都没把程锦叫起来。于是灿灿准备出门去找浩然。灿灿打浩然手机，依然打不通。于是跑到浩然家去找他。结果浩然家里锁着门。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灿灿又跑到浩然家，这次沈叔叔和阿姨倒是在家。但是浩然不在，听他们说好像浩然出差了。灿灿很郁闷，她已经有整整两周没联系到浩然了。再打浩然电话，依然能打通，就是没人接。无奈之下，灿灿给浩然发短信：“浩然，我给你打过很多电话，一直联系不到你，我很着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求求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要是不理我，我会一直在家等到你回来。”
    一分钟后，灿灿电话响起来，浩然打来的：“灿灿，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灿灿头“嗡”地一下，大脑出现了空白。许久以后，灿灿轻声问：“浩然，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吗？”
    电话那头：“灿灿，你是个好女孩儿。但是，我们，我们不合适，就到此为止吧。我，我，对不起你。”
    这头的灿灿早已泪流满面：“浩然哥，我要是哪里做错了，你给我指出来，我一定改，好不好？”
    那头的浩然声音也有些哽咽：“灿灿，你会遇到更爱你的人。你要加油。”
    泣不成声的灿灿对着电话喊道：“我不要别人爱我，只要有你一个，我就满足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浩然哥~~~~”
    灿灿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浩然也早已泪流满面，在他反悔之前，迅速地挂掉电话。电话另一头的灿灿，早已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后来的几天，每天傍晚，灿灿都会到沈家去看浩然回来了没有，虽然每一次浩然妈妈都会说浩然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最后一次，浩然妈妈甚至都红了眼眶。
    回到北京的灿灿，依然每天傍晚雷打不动地给浩然打电话。如灿灿预料的一样，浩然也从未接起过她的电话。灿灿甚至嘲笑自己，从小到大，她不是不知道浩然的毅力有多强，说到的事情绝对会努力做到。只是灿灿心有不甘，好好的一份爱，怎么会慢慢变坏……
    醉酒的灿灿，麻醉的只是神经，可是意识却不受控制。一想到浩然，一想到她再也无法挽回的爱情和她再也回不去的快乐时光，就禁不住泪流满面。不放心又折回去的程云，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满脸泪水的灿灿。程云的心都要碎了。虽说不是亲妹妹，可程云到底也见证了灿灿快乐成长的过程，何时见过这么消沉心碎的灿灿。程云甚至忍不住想，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程云返回宴会厅的时候，程锦和浩然已经敬完所有嘉宾了。程锦跟伴娘去换妆了。两个伴郎也跑到同学那桌去拼酒了。只有浩然坐在一个角落里抽烟。程云走过去，扯了把椅子，坐下来。就问浩然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浩然笑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了，抽完一根，就再也停不下来。聊了两句，程云问浩然，现在公司情况怎么样。浩然说，多亏程云舅舅的商业银行给的那笔贷款，总算周转过来了，最近限购政策又有些松绑，销售也慢慢上来了。末了还自嘲一番，说人生就是如此，你越是需要什么，就越是得不到；等你不需要了，什么就又都来了。还说改天要跟父亲一起去北京拜谢一下舅舅。程云说，不必了，现在都是一家人，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程云终于开口了，问：“婚礼的说辞是跟小锦商量好的么？”浩然不解。程云解释，就是说两人相爱五年的说辞，明明才几个月而已。浩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是小锦的意思。我觉得亏欠小锦的太多了，既然这么说会让小锦高兴，那我也愿意去做。”程云又问：“你们这么说，不怕灿灿听了伤心么？你跟她毕竟好过很长时间。”浩然解释：“她伤心也好。让她伤心透了，恨我，以后遇到别人才会留出空间去爱。”然后猛地又抽起烟来。
    程云觉得屋里空气有些闷，就打算出去走走。刚站起来，浩然又说话了，他请求程云好好照顾灿灿，特别是最近，他感觉到灿灿状态很不好。程云蹙了一下眉：“我倒不认为灿灿有那么脆弱，别看我跟她合不来，但我还是得承认，灿灿挺坚强的。”但是，浩然坚持认为灿灿真实的状态并不像别人看到的那样，还是再三请求程云照顾灿灿。程云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那是自然，她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