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程云赶到灿灿学校时，已经晚上11点了。灿灿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等程云。程云看灿灿双眼红肿，情绪十分低落，便问怎么回事。灿灿一五一十地告诉程云。程云沉默着听完灿灿所有的倾诉。程云已经快半年没见过灿灿了，对比着记忆中的灿灿，程云发现这半年灿灿越发瘦了不少，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如从前。程云心想，灿灿大概还没从浩然留下的阴影中走出来吧，也确实难为她了。
    程云叹了口气，对灿灿说：“灿灿，别生气了。我会找机会说程峰。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上去休息，一会儿大楼要锁门了。”灿灿抬头望望楼上，欲言又止。几次三番之后，程云看出点苗头，便问怎么了。灿灿央求程云：“哥，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去你那住？我，我今天不想住宿舍。”
    程云原以为灿灿有多大的难言之隐，正在担心，一听是这么件小事，当即点头：“当然可以。我在这等你，你快上去收拾吧。”灿灿又抬头望望楼上，然后摇摇头说道：“不收拾了。走吧。”程云没有多问，就带灿灿回家了。一路沉默。
    到家后，灿灿翻箱倒柜把程锦的东西搜罗了搜罗，对付着洗洗涮涮，就睡下了，中间没再跟程云有任何交流。等灿灿睡下后，程云拨通了程峰的电话，对程峰进行了严厉批评，让他不要再找灿灿麻烦，不然他不会轻饶程峰。程峰跟灿灿一样，虽然讨厌程云，但是从小就怕程云，所以也不敢顶撞，口头是答应了，心里却打着另外的算盘。
    第二天是周六，程云睡到九点才起床。结果灿灿还没起。程云笑笑，小朋友果然更贪睡。中午程云叫了外卖，外卖送到的时候，灿灿还没起床。程云沉不住气，就去喊灿灿起床，左喊右喊屋内都没回应。程云有点急了，就推开客房的门。
    程云发现灿灿满头大汗，还在昏睡中。摸摸灿灿的额头，非常烫。程云喊灿灿起床去医院，灿灿费力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哥，我不要去医院。”然后闭上眼睛继续躺着。程云想到春节时灿灿就曾大病一场，于是心一横，无论灿灿怎么央求，都要坚持带她去医院，最后就差动手掀灿灿被子了，灿灿才爬起来跟程云去医院。
    好在医生检查后，说灿灿只是免疫力低下，身体有炎症，继而引发的高烧，并无大碍，开了一些药给灿灿。临走医生交代程云，要实时关注病人身体，万一病人服药后高烧不退，一定要及时再就医。
    从医院出来后，灿灿想回学校休息，程云没吭声，直接将车开到自己家。安顿好灿灿，程云就出门了。灿灿心想，这家伙真不够义气，我这还病着呢。唉。
    没一会儿灿灿听到客厅有开门声。灿灿不放心，就爬起来看看情况，发现程云提着大包小包的瓜果蔬菜柴米油盐进来了。程云看了一眼灿灿，把东西放下，就交代灿灿：“先回床上躺着。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灿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程云居然要做饭，灿灿从小到大可只见过程云对别人颐指气，别说做饭，他在家里连碗都没洗过。灿灿这么一想，惊得自己病都好了大半。
    程云扫一眼灿灿，一下子就把灿灿她那点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也懒得跟灿灿解释，就进厨房忙活了。灿灿得不到回应，只好讪讪地回床上捂汗去了。
    一场梦的功夫，灿灿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睁眼一看，程云的大头正在眼前晃着，险些被吓到。灿灿这呆头呆脑的样子，全被程云看了去。程云笑笑，摸摸灿灿的额头，然后揉揉灿灿的头发，软声对灿灿说：“灿灿，起床吃点东西。”
    灿灿坐到餐桌旁，看到只有粥和一些青菜，心里不禁“切”了一下，心道还以为要放大招呢，不过已经很难为他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程云，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够可以了，念及此，灿灿不由对程云笑笑，说了声“谢谢哥”。程云边给灿灿盛粥，边说：“医生交代了，你还在生病，需要吃清淡一些。过些日子再补吧。”然后，把中午的外卖放到微波炉里，热给自己吃。
    灿灿在程云家过完周末，病好了大半。周一大早灿灿就起床去上课了。临出门，程云交代灿灿下午的课结束后，就早点回来，在家休息。灿灿觉得不能给程云添太多麻烦，就说：“哥，不用了，我身体已经好多了，就回学校了。”程云不同意：“你现在烧还没全退，万一半夜里再烧起来，谁送你去医院？”灿灿想了想，说道：“看情况吧。”
    临近期末考试，所有课程都在结课阶段，所以每堂课的信息量都极大，一天下来，灿灿就感觉大脑不会转了，也忘了去程云家的事情。晚自习结束后，灿灿在宿舍楼前看到了好久不见的程峰。程峰正在等人。灿灿从不远处恨恨地瞪着他，心想我刚打完他的小报告，还是绕着走吧，于是打算掉头离去。刚一转身，背后传来一声“灿灿”，程峰追了过来。
    程峰一把拉住灿灿：“怎么，你还想躲？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面对我了？”然后一脸坏笑。灿灿气极了，深刻领教了被恶人倒打一耙的无奈，深吸一口气，怒视着程峰：“我倒要问问你，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程峰笑笑，松开灿灿：“哟，还生气了？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么。你也太不禁逗了！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就当给你赔礼道歉了，行不行？”灿灿白了他一眼：“没时间。只要你不来打扰我，我就当你道歉了。”
    两个人正斗嘴的功夫，文倩、素素、冉颖结伴回来了。文倩看到程峰，兴高采烈地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跟前，拽着程峰的胳膊撒娇：“小峰，你怎么来也不打个电话？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让你等了。你是不是等很久了？”程峰拨开文倩的胳膊，说：“我有事找灿灿。你先进去吧。”文倩不高兴了，又不好冲程峰发飙，就把火都发灿灿身上：“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小峰不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纠缠他了。”灿灿气血上涌，心想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和程峰倒是很般配啊。灿灿也不愿意接文倩扣过来的屎盆子，就反击文倩：“文倩，你搞清楚，是谁纠缠谁。我建议你跟你男朋友好好聊聊，别动不动就栽赃别人。”说罢，就跨过文倩，准备进宿舍楼。谁知，文倩一把抓住灿灿的胳膊，不肯放她进去，一边还对程峰说：“小峰，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她，她，很复杂的。”
    程峰不急不慌，还饶有兴致地问：“哦？有多复杂？”然后还朝灿灿坏坏地笑笑。
    文倩本来也不想伤害灿灿，但是她感觉在程峰身上，她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刻，她感觉如果不在此时战胜灿灿，她和程峰的关系就完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所以，文倩豁出去了，心想男朋友可比室友重要多了，于是心一横就说：“她的男女关系很复杂。”灿灿听了，简直要吐血身亡，女人真可怕，为了男人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程峰更有兴趣了。旁边的素素和冉颖，平时就对男生私下封给灿灿的“班花”十分不满，此刻巴不得看灿灿的笑话，于是迅速站到程峰身边，围观起来。
    文倩一看程峰不光没急，还满含期待和鼓励，心想刚才的赌注还是押对了，程峰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于是勇敢地说下去：“经常有开着豪车的男人来找她。就上周五，那个开宝马750的男人还来了呢，还把灿灿带走了，她都好几天没回宿舍了。你说这还不复杂吗？”程峰听闻哈哈大笑，都笑弯了腰。文倩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了，程峰不光没怪罪她，还笑话灿灿，这下她再也不用担心灿灿对她的威胁了。灿灿看看三个看好戏的室友，还有一个笑疯了的程峰，倍感委屈，都说大学同学情谊最重，怎么我就没有碰上呢。然后又忆及过往，伤心往事一件件涌上来，顿觉命运不公，眼泪刷刷地掉下来。
    程峰一看灿灿哭了，就慌了，忙走过去安慰她，却被灿灿一把推开了。程峰还想再拉灿灿，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打开了，程峰火冒三丈，回头一看，居然是程云，只好把火压下去。
    文倩一看宝马750男出现了，还打了程峰，很生气，就想替程峰出口气，质问程云：“你凭什么打小峰？有本事管管灿灿，别让她纠缠别的男人。”然后又对程峰说：“这就是包养灿灿的宝马男。”然后一脸看好戏地望着灿灿。
    程云听闻，脸色铁青，用手指着程峰：“我让你好好待灿灿，你就是这么待她的？你不看我的面子，好歹顾及一下小锦，她要知道你这么欺负灿灿，还不扒了你的皮！马上跟灿灿道歉！”
    程峰沉默。文倩一看男朋友受委屈了，就挺身而出，打抱不平，质问程云：“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跟小峰说话。要我说，你要先跟小峰道歉！”
    程云冷笑一声：“我是什么人？你问问他！”然后指指程峰。
    文倩还要再争执，被程峰拦下来，说：“是我哥。”文倩一听傻了，这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程峰家里人，她嫁入豪门的道路又坎坷了几分，然后赶紧堆笑：“哥，对不起，之前小峰从未提过。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程云没理她，继续瞪着程峰：“跟灿灿道歉！”程峰继续沉默。
    文倩想打圆场，就笑着对程云说：“哥，你也不要怪小峰，这还是要怪灿灿。灿灿四处撒谎，说程峰是她哥，我看不过去，才对小峰说了很多灿灿的不好。”
    程云又冷笑一声，指指几个人，说道：“灿灿是我妹妹。你们就这么欺负她？她是一个多么单纯的人。没招你们没惹你们，你们居然对她下死手！”
    文倩赔笑，忙说道：“哪有那么严重？一个宿舍的拌拌嘴，怎么就成下死手了？”素素和冉颖忙点头附和。
    程云没理他们，继续说道：“一个女孩子的清白有多重要。你们没有真凭实据，红口白牙地说灿灿傍大款，这不是下死手是什么？”
    文倩一看，不行啊，这程峰哥哥显然是生气了，什么都听不进去，看来只好先安抚程峰，稳住一个最重要的，剩下的再慢慢讨好吧。然后拉着程峰的胳膊说：“小峰，你跟哥解释解释，这也是误会嘛！谁让你家里的什么事情都不对我说。再说了，我也确实看过好几个男人来找过灿灿嘛。除了哥以外，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对，叫沈浩然！大一的时候灿灿经常跟他半夜通电话，一打就几个小时！也常来学校找灿灿。不信你问问她们。”素素和冉颖又同时点点头。
    这下程云急了。灿灿急了。程峰也急了。
    程云首先怒了，对着程峰吼道：“你最好管好她，不要胡说八道！”然后对灿灿说：“灿灿，咱们走。宿舍这么乱，别住了。”拉起灿灿就要离开。
    灿灿回过头，一字一句对文倩说：“我再也不会原谅你。再也不会。”然后就要跟程云离去。
    程峰拦住程云和灿灿，指指文倩，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两人均沉默。程峰冷笑一声：“哼！真有你们的！这下该我问问你们，你们考虑过程锦的感受吗？”两人没理程峰，绕过他，离开了。
    半夜，灿灿的烧又上来了，喊程云。程云跑到客房，摸摸灿灿的额头，想着医生的嘱托，就把冷毛巾敷在灿灿额头上。等毛巾热了，再取下来换另一块，循环往复。灿灿看到程云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就对程云有气无力地笑笑：“哥，谢谢你。我没事的。你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程云摸摸灿灿额头，笑笑：“傻瓜，跟我客气什么。你困了就睡。我在旁边看着，不会有问题的。”没一会儿，体力不支的灿灿就睡着了。程云看着睡着的灿灿，皱着眉头，小脸儿惨白，时不时还哼哼两声，仔细一听，好像在喊“浩然”。程云在一旁看在眼里，心疼，内疚，怜爱，五味杂陈。
    程云又想起晚上发生的一切。因为不放心灿灿的身体，所以程云早早下班，就去学校看望灿灿，结果到学校后正好撞见程峰和灿灿室友欺负她，程云这才发现灿灿的集体生活过得有多糟糕。虽然，何志国和董淑芳对灿灿一向要求很严，从不娇惯她，但是，灿灿也是在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的，也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即使灿灿不是程云的亲妹妹，可程云除了很小的时候故意欺负灿灿，长大后再也没有欺负过她，只除了小锦和浩然的事，他徇了一回私，可也已经内疚很长很长时间了。乍一看到灿灿这样被人欺负，程云心里并不好受。程云也暗暗发誓，以后要对灿灿更好一些，好好保护灿灿，不让她再受委屈。
    第二天灿灿醒来时，程云已经上班去了。打开手机，里面有程云发来的一条短信：“灿灿，你烧虽然退了，但是医生说你免疫力比较差，你最好请一天假，在家休息一天。厨房里有粥，还有青菜，你记得吃饭。我晚上会早点下班。”灿灿从未受过程云这么多的照顾，虽然一时适应不了，但是也非常感动，就给程云回复道：“知道了。谢谢哥。”
    短信刚一发出，程云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灿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体温计在床头柜，你再测测体温。一定要按时吃饭，粥在保温饭盒里。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感动萦绕在灿灿心里，灿灿哽咽道：“哥，我没事，已经不烧了，上午正好没课，我下午再去学校。你上班吧。”电话那头的程云沉默片刻，说道：“灿灿，别住宿舍了。你太单纯，处理不好太近距离的人际关系。你收拾收拾，搬到我那吧。省下来的精力，可以多读读书。”灿灿沉默。程云又说道：“这样，详细的等我回家咱们再谈。你先去上课。晚上咱们再谈。”灿灿乖乖地点点头：“好的，哥，我晚上回来。”程云这才满意地挂掉电话。
    下午在课堂上，不可避免，灿灿还是能碰见文倩、素素和冉颖。不过好在大学课堂很宽松，座位永不固定，所以如无必要，两个同学之间可以永无交流。想到这，灿灿不禁体会到大学的好处之一。
    倒是秀秀，看到灿灿非常高兴，搂过灿灿，两人依偎着坐在一起，倒是羡煞了旁边的男生。秀秀狠狠地瞪他们一眼，没搭理他们，跟灿灿说起悄悄话：“听说你病啦？你的事我听到了一些。你别跟文倩一般见识，她自己是花蝴蝶，就看别人都是花蝴蝶。还有那个素素，仗着家里有点钱，谁都不放在眼里，那个冉颖更别说了，简直就是素素的丫鬟一样。”灿灿听到秀秀的一番品头论足，被她的描绘给搞笑了：“你说的怎么跟宫廷斗争一样。我的病都好啦，不信你摸摸。”秀秀摸摸灿灿的额头，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你别难过。你还有我。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你要是在宿舍住不惯，我们就去找班主任，让她给你调个宿舍，到时就实话实说，告诉班主任他们三个怎么欺负你。”灿灿还想说什么，老师已经走上讲台，于是迅速结束对话：“嗯，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