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下课后，灿灿果然听话地回到程云那里。程云果然也早早下班，然后就进厨房忙活。这下灿灿终于大开眼界，程云煲了鸡汤，炒了四个菜，荤素搭配。灿灿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终于程云看不得灿灿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给灿灿盛了一碗饭塞给灿灿，说：“多吃点，医生说你免疫力低下，要补充营养，另外，你也要加强锻炼，别每天跟猪一样懒。”灿灿原本还很感动，听到程云说她像猪，把嘴一撅，嘟囔道：“你才像猪。”虽然很小声，可程云也听到了，就笑了笑。
    灿灿吃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程云：“哥，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在家做过饭？你从哪里学的这么好的手艺？”程云鄙视地看看灿灿：“这有什么难的？我在美国那两年，基本都是自己做饭。”灿灿放下碗筷，冲着程云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我都不会做饭呢。回头我要跟我妈说，你有厨艺还藏着掖着，其实就是偷懒。”程云笑笑：“随便你，董姨肯定不会舍得让我做饭。不信咱们打赌？”灿灿又把嘴一撅：“我妈最偏心了，她最舍不得你辛苦，其次是我姐。对我倒像是后妈。唉！”程云假装生气，瞪灿灿一眼：“瞎说什么呢？快吃吧，一会儿饭凉了。”
    又过了一会儿，程云问灿灿：“我早上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灿灿抬起头来，一脸迷茫：“什么事？”程云叹口气：“说你什么好？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就是让你搬过来住的事。”灿灿恍然大悟，思考了一会儿，对程云说：“哥，我想了想，还是不过来了，你也挺忙的，我过来总打扰你也不好。另外，咱们住一起也不是很方便。”程云翻翻白眼儿：“什么叫不方便？在家里，你不是也住我旁边吗？怎么在这就不方便了？”灿灿小声说：“在家里，不是还有其他人么，咱们住在一起多尴尬啊。”程云晕死：“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你跟你宿舍的同学都闹得那么僵了，以后还怎么住在一起？另外，天天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你怎么静下心来学习？”这倒是灿灿最大的烦恼，于是灿灿陷入沉默和沉思。
    程云继续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趁没课的时候就收拾收拾，把东西都搬过来，我开车去接你。”灿灿继续沉默。程云拍拍灿灿的头：“行了，别胡思乱想了。你要是不搬，我就给董姨和小锦打电话，让他们过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等他们来了，我看有些事情你还怎么瞒？”然后程云不再说话，就一直盯着灿灿。灿灿被他盯得发毛。又怕他真把董淑芳和程锦叫到北京，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左右权衡之后，灿灿终于点点头。
    第二天灿灿只上午半天有课。下课后，灿灿连午饭都没吃，就回宿舍收拾和打包。其他三个人看灿灿好像是要搬走的样子，心里都有些明白，但是前几天闹得太僵，所以谁都没好意思开口问。倒是秀秀跑过去给灿灿帮忙。因为程云那里客房的配置很齐全，加上程锦也有很多东西留在那里，所以灿灿只把大部分衣物和书打包了，其余乱七八糟的小物件都没收拾，灿灿心想反正一时也用不着，等用的时候随时过来取就可以了。所以没用一小时，灿灿就收拾完毕了。最后让秀秀帮忙叫了出租车，俩人一起把东西搬进了程云家里。
    傍晚，程云给灿灿打电话，问她收拾得怎么样了？要收拾好了，就开车去学校接她。灿灿说：“不用了。”刚想继续说，就被程云打断：“昨天不都已经说好了吗？你怎么又不搬了？”灿灿有点尴尬，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接我了，我已经都搬完了。”“搬完了？”程云不确定地问，“你自己一个人搬的？”灿灿说：“我同学帮我一起搬的。”程云这才放心，然后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在哪儿？”灿灿回答：“在家里啊。”程云说：“好，我一会儿就到家。你先休息，等我回去，咱们再出去吃饭。”灿灿欣然答应。
    接下来的日子，灿灿顺利完成了时空转换。程云住的小区，容积率很低，晚上很安静。以前灿灿住宿舍时经常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现在睡眠质量倒是好了很多。另外，距离产生美，灿灿再也不用担心人际关系处理不好了。有课的时候，灿灿就坐公交车去上课，在食堂和秀秀一起吃饭。没课的时候，灿灿就去图书馆，然后再坐公交车回家。每天循环往复，倒也不觉枯燥。天气不好时，灿灿干脆就直接窝在家里看看书。
    程云的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起初，程云担心灿灿营养跟不上，特地请了阿姨照顾灿灿。几天过后，灿灿就觉得浪费，跟程云商量后，就辞掉了阿姨。偶尔程云不忙的时候，就亲自下厨，给两人准备晚餐。灿灿觉得，跟程云一比，自己果然什么都落后，又不甘心，于是也开始尝试做饭。最开始的时候，程云都皱着眉头强行吃着，毕竟灿灿用心了。后来，灿灿利用课余时间，也偶尔翻翻菜谱什么的，慢慢改进厨艺，渐渐也能做出一些稍微说得过去的家常菜了。每次程云回家，看到家里亮着灯，偶尔还能看到灿灿在厨房忙碌，程云的心都软了。
    灿灿顺利地完成所有期末考试，也顺利地通过了英语四级考试，迎来大学的第二个暑假。本来放暑假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可是灿灿纠结了，如果回上海，难免会经常与程锦和浩然打照面，可是灿灿还是没准备好如何面对浩然，所以上海是不能回了。为此，雅茹和皮蛋不知骂了灿灿多少次，说她忘本，去了北京就嫌弃上海，有了新朋友忘记旧朋友。灿灿很冤枉，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灿灿问程云有什么建议。程云不假思索地就说：“当然是在家呆着了。要么你就回上海。要么你就在北京，都在家待着。”灿灿撅撅嘴，不满地抗议到：“说了跟没说一样，都在家待着，那放不放暑假又有什么不同？”程云白了灿灿一眼：“本来就没什么不同。要我说你就先回上海，顺便也代我问候大家。爸他们都半年没见你了。”灿灿放下碗筷，双手托腮，注视着程云：“可是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我姐和浩然。我不想他们因为我难过。”程云停顿下来，思考片刻，对灿灿说：“这样，你回去待一周，陪陪爸和董姨他们，然后你再回北京。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我们公司打打杂。”灿灿一听有事可干，就兴奋起来：“啊？我可以去你们公司吗？我能做什么？我可不会写代码啊。”程云翻翻白眼：“你可以做的多了去了，打扫打扫卫生，跑腿儿买买咖啡、定个盒饭，万一哪天我忍不住想骂员工的时候，你也可以顶上。”灿灿鄙视地看了一眼程云，说：“想得美。受气的钱我才不赚。哼！”
    最终，灿灿还是采纳了程云的建议，不过只采纳了一半。灿灿先回上海待了一周，恰恰程锦和浩然双双休假去旅行了。灿灿想趁他们回来之前，溜回北京，找了各种理由，董淑芳就是不同意。最后灿灿灵光一现，说要去姥爷家过暑假，陪陪姥爷和舅舅他们。董淑芳一想自己好久都没回家了，让灿灿代为尽孝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就批了。灿灿心花怒放。
    再说程云。灿灿回上海以后，屋里少了灿灿的叽叽喳喳，也少了很多聒噪，所以程云乐得自在。下班后可以约狐朋狗友喝喝酒，泡泡吧，也见缝插针地跟陈丹妮按部就班地约约会。与程云之前的女朋友有所不同，陈丹妮除了是程云在美国留学时的校友外，两人的关系也有双方长辈撮合的成分，程云姥爷和舅舅、陈丹妮的爷爷和父亲，都对两个人的关系抱有很高的期待。随着程云年龄的增长，长辈对他感情的干预也越来越重，在程云姥爷和舅舅看来，程云年龄越大，交往的女朋友越有可能是最终要娶的那一个，那么女方家庭背景，以及未来能否帮到程云，都是很重要的。陈丹妮的爷爷和程云姥爷是老战友，陈丹妮的父亲又担任非常高的政府职务，在还不确定程云是否能接受他父亲童灏、是否愿意回到童家的情况下，程云姥爷和舅舅都觉得，与陈丹妮的婚事对程云的未来是非常有帮助的。在陈家看来，程云背后的童家和程家更是门当户对的结亲目标。所以程云和陈丹妮两人在有条不紊地相处着，约会着，虽然少了一见钟情的那种怦然心动，但彼此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好。
    灿灿走了一周，程云也渐渐从最初的享受清静，变得逐渐烦躁起来，越清静的时候越烦躁。他似乎不再能享受这种清静，甚至有点想念灿灿的叽叽喳喳。在程云还来不及细想时，灿灿回北京了。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程云又被三五好友拉走去喝酒，回到家，发现灿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一刻，程云是开心的，他想，这小丫头回来了呢。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灿灿就敲敲程云的房门，跟他告别，说要去河北看望姥爷和舅舅。程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嘱咐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就放灿灿走了。等快中午的时候，程云才彻底从酒后和晚睡中清醒过来，然后才意识到灿灿好像又走了。心想，年轻人事儿真多，消停不下来。
    灿灿坐大巴到姥爷家的时候，姥爷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好久了。灿灿听舅舅说起时，不免心生愧疚，自己和妈妈陪伴姥爷的时间太少了，所以老人家日日都在盼着他们，并暗自决定，这个暑假哪儿都不去了，就多陪陪姥爷，连带妈妈的那一份一起做了。想是这么想，可现在农村也富裕了，灿灿舅舅家又都是男孩儿，所以灿灿简直要被大家捧在手心里了，怎么舍得让她操劳呢。所以灿灿在姥爷家彻底享受了一把当公主的瘾，一边自责，一边又吃喝玩乐得不能再爽。
    倒是程云，在灿灿一言不发地离开后（在程云看来，在他不清醒的时候告别就跟一言不发没什么分别），程云暗暗生灿灿的气，怪灿灿太不把他当哥哥了，完全不在意他的意见。所以程云也给自己赌气，她爱走不走，不管她了。想是这么想，但是灿灿去河北一周后，程云就坐不住了。他觉得灿灿不该去给别人添麻烦，人家家里都很忙，她那么没眼力劲儿，别人烦她她可能也看不出来；他又觉得，灿灿在那边，肯定没人管她，一个人指不定怎么疯呢，暑假那么长，光玩怎么行，怎么能进步呢，不能放任她我行我素啊；他还觉得，他作为哥哥，也算灿灿半个长辈，在何志国和董淑芳顾不过来的时候，有责任看管着灿灿……总之，在程云反反复复地思考后，他觉得他有必要把灿灿抓回来。
    所以程云给灿灿打了电话，问灿灿在河北待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北京？灿灿听到程云的问题，十分惊讶，离开学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怎么问回北京的事？程云晕倒，敢情这小丫头还把北京当成任务和负担了。程云讽刺灿灿：“难不成不开学，你就一直玩下去吗？”灿灿不解：“暑假不就是用来休息么？要不就不用放暑假了。”程云心想，这是什么逻辑，继续揶揄灿灿：“你知不知道同学之间的差距就是通过课外时间产生的吗？你堕落一个月，别人奋斗一个月，这就差了两个月，两个月足以产生质变了。”灿灿心里一惊，貌似有点道理，她不是一个不上进的人，程云最后这几句话或多或少，确实影响了灿灿。
    灿灿沉默了一会儿，就对程云说：“哥，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姥爷留我在这边过生日，我都答应了，所以我过两周，一过完生日就回去。”另一边的程云却毫不留情：“再过两周，差不多也就快开学了吧，剩下那十来天你还能做什么？你就是想实习，哪个单位愿意要实习一周的人？”灿灿心里恨死程云了，管得我也太紧了，唉，看在他也是为我好的份儿上，就不跟他计较了。于是灿灿答应程云：“好吧，哥，我会尽快回去。”
    “那就明天吧。正好周末我没事，去接你。就这样。”言简意赅，程云挂掉电话，留下灿灿在另一头画小圈圈诅咒他。末了，灿灿只好郁闷地提前去跟大家告别。
    第二天，还不到中午，程云就把车稳稳地停在了灿灿姥爷家门口，然后英姿飒爽、帅气逼人地从车里走出来，灿灿看到邻居家姑娘的眼神都直了，唉，走到哪儿都能看到程云的花痴。一家人对于程云的到来也特别高兴，舅妈还特地给程云杀了一只老母鸡，灿灿一边吃着鸡肉，一边想造孽啊，以后舅舅家这些鸡看到程云都会战栗的。灿灿还发现，现在的程云和以前的程云隐隐有些不同，以前的程云特别高傲，从不跟不相干的人多说一句话，按理说灿灿的姥爷和舅舅跟程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此刻程云正跟他们谈笑风生，有问必答，心情还极好的样子。灿灿搞不懂了，这人什么时候转性了。
    灿灿以为程云说的当天回，还只是随口说说，她以为程云至少会在姥爷家住一晚。哪里想到，这家伙果真是要当天回。搞得灿灿舅舅和舅妈都有点下不来台，认为是程云嫌弃他们。结果程云说，明天是程云姥爷的生日，老人家很想念灿灿，想叫着灿灿一起过去。灿灿姥爷和舅舅，也知道灿灿家的复杂情况，也知道程家的情况，所以也都理解了，毕竟多一个人喜欢灿灿，尤其还是那么一个位高权重的退休老干部的喜欢，对灿灿总是好事，所以也帮着程云一起劝灿灿回去。灿灿别提多郁闷了。所以，午饭过后，两人稍歇片刻，就启程回北京了。一路上，灿灿都撅着嘴，倒是程云心情更好了，哼了一路的英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