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饭桌上，自然而然，何志国又关心起程云的婚事。何志国语重心长地说：“小云啊，你跟丹妮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我和你舅舅见见陈家的人吧？早点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起初，程云想转移话题，就说：“等公司稳定下来吧，现在丹妮和我都不急。”
    结果，何志国非常坚持，继续语重心长地对程云说：“小云，事业是事业，家庭是家庭，两不耽误。你看你跟浩然同岁，浩然都要当爸了，我能不急吗？要是你妈在，她也会跟我一样，让你早点成家立业。”
    何志国一席话说完，桌上的人各有了各的心思。首先，程云很为难，因为他现在有了自己的主意，他，其实已经打算年后找个机会跟陈丹妮摊牌，缺少爱情的婚姻，对双方都是束缚；其次，灿灿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发现，她和浩然分开了，即使她停留在原地，生活依然向前了，浩然已经走了好远好远；另外，浩然比较尴尬，他本来就觉得愧对灿灿，何志国用他激励程云，让他有点无地自容；而程锦则有些感伤，转眼间她都要当妈妈了，可是她的妈妈却看不到这一切了；最后，董淑芳听何志国又提前妻，她心头有些窝火，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他还时不时地缅怀前妻，董淑芳情何以堪。
    所以，众人沉默中，董淑芳开始数落何志国：“大过年的，让孩子们轻轻松松过年吧。小云这刚回来，你就催婚，吓得小云以后都不敢回来了。小云，别理你爸，他现在上年纪了，爱唠叨。”换做以往，何志国必然要瞪眼睛吼两句，只是他今天也意识到，刚才一席话说完，饭桌上有些沉闷。董淑芳这么一说，他也就势转移了话题。
    程云是躲过一劫，可战火却转移到灿灿身上。因为正吃饭的当儿，灿灿接到了皮蛋的电话。灿灿好久没见过皮蛋了，所以格外兴奋，电话那头的皮蛋也不亚于灿灿，听到灿灿已经回上海了，马上约灿灿第二天见面，灿灿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挂掉电话，灿灿才发现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她。
    董淑芳先问灿灿：“谁啊？”灿灿言简意赅地回答：“老同学。”
    程锦又开始问：“不会是男朋友吧？”灿灿脸有些红，瞪了瞪程锦：“姐，瞎说什么呢？就是同学嘛。”程锦不死心，放下筷子，盯着灿灿：“不是男朋友，你脸红什么？”
    听见程锦这么说，程云和浩然不约而同地看灿灿。浩然又迅速转移了视线。而坐灿灿旁边的程云，看到灿灿那个像大螃蟹的脸，有点不爽，心想至于么。程云特别想知道电话那头的是谁，但又没办法开口问。只好对程锦说：“小锦，别逗灿灿了，她脸皮薄。”
    程锦才不信灿灿脸皮薄，就对程云说：“哥，你就别护着她了，她脸皮可不薄。”然后又转向灿灿，继续追问：“快说，是哪个帅哥？”
    灿灿翻翻白眼，双手一摊：“唉，怀孕的人真三八。哎呀，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皮蛋啦。”程云和浩然又不约而同地蹙了一下眉。董淑芳瞪瞪灿灿：“什么皮蛋豆腐的，好好说话。”
    这时程锦忍不了了，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解释：“妈，哈哈，不是吃的皮蛋，哈哈，是灿灿个给人家起的外号，哈哈哈哈。”董淑芳怕程锦笑得太激烈，赶紧劝程锦放松再放松，然后继续瞪瞪灿灿。灿灿不满地撇撇嘴，心想，是你们非要问的，还要怪我。
    程锦终于不笑了，就向众人八卦起来：“这个皮蛋是灿灿很多年的同学，以前还来过咱们家呢，哥，我记得有次灿灿把脚扭了，不就是这个小伙子把灿灿送到医院的吗？”程云想起来了，是他啊。不过，什么叫小伙子把灿灿送到医院，明明是他把灿灿送到医院的。算了，以后再跟她们理论。
    程锦继续八卦皮蛋：“我见过这个小伙子，长得不赖，挺帅的。”然后向灿灿眨眨眼。
    董淑芳也好奇起来：“灿灿，他是你交的男朋友？什么时候带给妈看看，妈给你把把关。”灿灿脸红了，忙说：“不是啦，他就是我一个要好的同学。你们想多了。他是雅茹的男朋友。”董淑芳常听灿灿提起雅茹，也就明白了，然后无不惋惜地说：“唉，我女儿长得也不错啊，这小伙子怎么就没看上她呢？”
    程云倒是放松下来，继续跟浩然喝起酒来。
    程锦继续跟董淑芳八卦：“妈，要不咱们给灿灿安排几次相亲吧？”董淑芳一听，双眼放光，这主意不错，忙问程锦：“你有合适人选吗？”程锦掰开手指头开始数：“我们副总的儿子最近刚刚回国，跟我们说过很多次了，让给他儿子介绍女朋友；还有，我一个师弟，最近工作调到上海了，也想在上海找女朋友；对了，程峰其实也不错啊……”董淑芳不住地点头。灿灿直翻白眼儿。
    而一旁正在喝酒的程云，突然被呛到，尤其听到程峰的名字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浩然虽不至于像程云这么失态，可是也微不可见地停顿了片刻，然后忙给程云递纸巾。
    于是，程锦和董淑芳不顾灿灿的反对，开始将灿灿相亲的事提到日程上来。程云一直想打断，可又觉得自己能想到的各种理由都弱爆了，最后只好将各种不爽生吞下去，开始盘算，到时怎么让灿灿抽不开身，程锦他们计划的事也就泡汤了。
    吃完饭，程锦想住下来。一家人当然非常高兴了。浩然见状，也不想扫大家的兴，就同意了。因为沈家离何家非常近，浩然原本想一个人回家住，被董淑芳给拦住了，因为程锦现在情况特殊，晚上需要有人照顾；再说了都成一家人了，何必太见外，就再三挽留浩然。程云也开口了：“浩然你就留下来吧，咱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了，晚上多聊聊。”沉默片刻，浩然点点头。
    何家的别墅中，一楼是客厅、厨房、餐厅，还有一个卫生间；何志国董淑芳的房间在二楼主卧，程锦的房间是二楼朝南的次卧，另外，二楼还有一个朝北的书房；三楼的主卧和朝南次卧则分别是程云和灿灿的房间，此外还有一个储藏间。
    灿灿为了避免与浩然有过多碰面，吃完饭就上楼躲进自己房间了。等十一点，灿灿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时，端起杯子喝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杯中的水已经喝完了，只好下楼去厨房接水。灿灿习惯性地真空穿着吊带睡衣就下楼了，等到厨房门口发现，我去，真热闹，小小一个厨房，同时挤着一个程云，一个浩然，居然都是下来接水的。灿灿不禁想，难道是晚饭老妈的菜做咸了？
    灿灿越发觉得有可能，因为她看见接完水的程云，正黑着脸望着她。灿灿不禁想，即使你怪我妈把菜做咸了，也不能迁怒到我身上啊。从小到大，灿灿经历过太多次，程云把对董淑芳的怒火发泄到她身上，所以这次她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果然，程云开口就训斥她：“这么晚你还下来干什么？”
    灿灿翻翻白眼，不服气地说：“喝水啊。你能下来，我就不能下来吗？这也是我家啊。”
    这时听到声音的浩然回过头来，发现了灿灿，打量了两眼，就转过视线。程云见状，脸更黑了。从小到大，灿灿一直在家里这么晃悠，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最近不知怎么了，程云越来越见不得灿灿穿得，这么暴露，特别是在别的男人面前，尤其他还看到浩然居然还盯着灿灿看了半天，真是满腔怒火发泄不出去。他又不能对灿灿说，你不能在男人面前穿这么暴露。
    最后，程云愣是把灿灿推出厨房，又推上楼，推回房间。灿灿气个半死，不就是想接杯水喝吗？！怎么就这么难，跟西天取经似的？！程云把灿灿推回房间后，什么都没说，从灿灿手里夺过杯子，下楼了。
    留在厨房里的浩然，一脸茫然。在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灿灿清凉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禁想起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出去旅行，灿灿也是这样冷不丁地出现在他面前，害他坐立不安。然而，过去，已经永远过去，往事已不可追忆，徒留叹息。只是今天程云的表现有些怪，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浩然直觉，程云跟以前不太一样。浩然甚至都有点觉得，程云现在对灿灿都有那么一丝占有欲了。就像刚才，灿灿穿着暴露，换别人家的哥哥，不早就回避了吗，可程云不光盯着灿灿不放，还动手，还动手把灿灿推走，那么近距离。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即使是哥哥，也总该回避才是。
    浩然正这么想的时候，程云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刚才灿灿拿的杯子。程云见浩然还没走，就揶揄他：“还没接完水呢？”浩然一愣，连忙说：“接完了。”刚想走，只听程云又说：“别等了，今天不会下来了。”浩然这才明白程云的潜台词，什么都没说，就回房间了。
    接完水，程云门都没敲，就进入灿灿房间。灿灿瞪着程云：“进别人房间要记得敲门。”程云把水杯重重地往灿灿床头一放，不仅没走，还沿着床边坐了下来，然后翘着二郎腿，说：“在巴厘岛的时候，我敲你的门，不还被你骂了吗？”灿灿翻个白眼：“拜托，你半夜两点上厕所就上厕所吧，非要敲门把我吵醒，这不是有病吗？我要是不同意你进去，你难道就不上厕所了吗？”程云摇摇头：“当然不会。”灿灿背靠床头，双手一摊：“这不结了，所以你还敲什么敲？”程云继续翘着二郎腿，也双手一摊：“这不结了，我敲不敲门，你不都得喝水，不都得让我进来给你送水吗？所以还敲什么敲？”灿灿被程云的诡辩气得要吐血，索性不理他，端起杯子开始喝水。
    程云的心情好了很多，这才有时间打量起灿灿来。不得不承认，灿灿遗传了董姨的美貌，白皙的皮肤微泛着粉红，大眼睛水汪汪的，只要灿灿盯着程云看，程云就担心自己沉沦在她眼睛的海洋里。灿灿已经过了20岁生日，20岁生日那天，她还在暑期实习，那天正好科技圈有重磅新闻爆出，所以灿灿他们频道全体紧锣密鼓地忙了十几个小时，灿灿也没能过上20岁生日。事后程云本想给灿灿补一个生日，但灿灿觉得没有必要，加上程云公司那段时间在赶产品进度，也就错过了。20岁的灿灿，是含苞待放的百合。程云觉得此刻的灿灿无比美好。
    灿灿喝完水，放下杯子，见程云正温柔地注视着她。吓得她一个激灵。有些不自然地问程云：“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程云没理灿灿，只是替她把耷拉下来的几缕头发给别到耳后，然后站起来准备回屋。刚走到门口，程云突然想起来了，就问灿灿：“对了，那个什么蛋找你做什么？”
    灿灿有些晕了，什么蛋？然后试探性地问程云：“你是说皮蛋？”程云点点头。
    灿灿恍然大悟：“他啊，他约我聚一聚。怎么了？”
    程云不屑地说：“你们有什么好聚的。我们还要四处去拜年，没时间，你给推了。”
    灿灿不高兴了，抗议道：“拜年不得等春节吗？明天才二十九，怎么可能去拜年？切！”
    程云一看这理由站不住，就对灿灿说：“今天浩然来我们家了。我们明天不该去浩然他们家拜访一下他父母吗？”灿灿想，这倒是，以前是经常去串门的，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灿灿不太想再去沈家，就没吭声。
    本来程云就是随口提的一个理由，没有多想。可见灿灿沉默下来，程云知道，一定又是因为浩然！他刚才在楼下看她和浩然脉脉传情时，就很不爽了。此刻，看灿灿那有些伤心的表情，他心情更加烦躁，于是折回灿灿床前。
    “你不会还在想着浩然吗？”说完一句话，程云停住，盯着灿灿的反应。
    灿灿一愣，连忙说：“当然没有。我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努力遵守的。”
    程云有些不忍，有些怜惜，还有些他不曾察觉地宠溺，对灿灿说：“那就跟我一起去吧。有我在。”
    灿灿摇摇头，说：“不行。我已经答应皮蛋了，明天要去见他，就必须要遵守约定。哥，你不也希望我做一个遵守承诺的人吗？”
    程云语塞，什么叫拿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此刻灿灿就在用他给的茅来戳他这个盾。他竟无力反驳。只好离开灿灿房间。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家人围坐一起吃过早饭后，灿灿就出发了。因为差不多有一年没见过雅茹和皮蛋了，所以灿灿特别重视这次聚会，早上都挑了好几套衣服，最后选了喜气洋洋又美丽大方的酒红色公主裙。灿灿出门的时候，程云悄悄瞥了灿灿好几眼，心想，不就是见个同学吗，至于嘛。一面又想，我们家灿灿真漂亮。
    灿灿走后没多久，程锦和浩然就要回去了。临走时，两人都邀请程云过去坐坐，说沈爸爸他们也很想念程云，想让程云过去陪他聊聊天。本来程云是有计划去沈家的，可是他的计划里是和灿灿一起去。现在灿灿不在，程云自己兴致也不高，就说：“等春节的时候我过去给沈叔叔他们拜年。今天还有事，就先不过去了。代我向两位老家人问好。”
    没一会儿何志国夫妇有事也出门了。偌大一个家里，就剩下程云一个人，格外冷清。程云忍不住自嘲，我什么时候行情这么差了？唉，都怪灿灿，让他干什么都没心情，也不知道她跟那个皮蛋聚会怎么样了，希望别扯出点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