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其实程云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他们网站最近在突击上线一个新产品，这个新产品必须一炮打响，不能给同业竞争对手留缓冲时间，Michael亲自带领公司最顶尖的产品和工程师团队在封闭开发，程云则带队周密地做好一切软硬件环境部署和后方支持。公司核心团队已经评估过，如果这个产品成功，那么公司在美国上市的时间至少会提前一年。所以程云将全副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他想，等这个产品成功上线并且顺利运营一段时间后，他再拿出精力来处理他和灿灿的关系。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程云打算在一个月后，也就是灿灿的暑假到来时，向灿灿表白心迹。他不想再拖了，看到灿灿周围萦绕的牧羊犬、程峰以及灿灿学校看不到的那一群毛头小子们，程云也有压力。所以他更要努力工作，争取产品万无一失。
    但是，程云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也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晚上，灿灿刚要跟秀秀和林沐阳讨论案例，手机就响起来。灿灿看到是程峰打来的，接起电话来就问他什么事。程峰还有些纳闷，就说：“我哥说他公司晚上有事，得很晚才回，让我先把你送回去。他没跟你说？”灿灿心想，程云可真不食言啊，但是比起程云，程峰没什么好怕的，就对着电话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程峰说：“那怎么可以？我哥都交代了，必须亲自送你回家，他怕你路上不安全。”灿灿迅速说道：“那我跟他说是你把我送回去的不就行了？你自己快回家吧！”这时，林沐阳听到灿灿好像遇到麻烦了，就关心地问了一句：“家里有事吗？”这一问不要紧，透过话筒传到程峰耳朵里了，程峰一听边上有男生，怎么会善罢甘休，就对灿灿说：“你要是不出来，我可就找你宿舍的姐妹了，她们几个的电话我可全都有。”程峰的赖皮灿灿见识过，只好跟秀秀和林沐阳告别。
    坐在车里，灿灿不满地瞪瞪程峰，问他：“你最近不忙吗？”程峰一听灿灿关心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忙啊，最近刚升职，一堆事儿等着呐。”灿灿撇撇嘴：“那你还来给我找麻烦？”程峰等红灯的间隙冲着灿灿傻乐：“我一下班，饭都没吃，接到我哥电话就来了，你居然还嫌我烦？”灿灿翻翻白眼：“我又没想让你送。再说，我学校还有事儿呢。 ”程峰坏笑了一下，问灿灿：“难道我坏你好事了？”灿灿瞪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这时车已经开到程云家楼下。程峰将车熄火，对着灿灿说：“你还未成年呢。别整天胡思乱想，好好学习。走吧，先上去给我做点吃的，我快饿扁了。”灿灿像看见外星人似的望着程峰，最终无奈地翻翻白眼，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脸皮厚的人啊！
    可是，最终，灿灿还是给程峰煮了几只速冻水饺。托着腮看着程峰狼吞虎咽时，灿灿很不解，他放着家里顶级厨师做的大餐不吃，跑这来吃几只饺子，还是速冻的，是几个意思？然后挑挑眉毛，郁闷地瞪着程峰。程峰虽然在狼吞虎咽，可是用余光配上脚趾头，都能想到灿灿那郁闷的表情。程峰别提多开心了，心里还暖暖的。吃完饭，程峰又耗到十点钟，见灿灿光看书不理他，只好讪讪离去了。
    程云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悄悄推开灿灿房间的门，灿灿已经睡着了。借着客厅透进来的光，程云看到灿灿都睡成床的对角线了，枕头都快被蹭到床下。程云不禁笑笑，给灿灿把枕头扶好。睡梦中的灿灿突然被人打扰，很不高兴，撅撅嘴，然后用头蹭蹭枕头，枕头又恢复原位，继而心满意足地酣睡着。程云对灿灿这冷不丁的反应简直无语了，这丫头连睡觉都这么倔。不禁摇摇头，心想这以后你睡在对角线上，我可怎么睡啊？然后又醒悟过来，不禁有点自责，怪自己想跑偏了；但是，转念又想，你迟早是我的，现在先想想怎么了？然后再看看灿灿，不自觉地溢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轻给灿灿扶扶被子，关上门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周，程峰成了灿灿的专职司机，基本每到晚上九点，有时甚至更早，七八点就出现在灿灿学校。因为程峰的押送，灿灿不能继续跟秀秀和林沐阳学习法律。三个人都有些遗憾。不过好在灿灿也不用去法制类媒体实习，之前林沐阳交给灿灿的一些法律基础，以及一些分析和判断案例的方法，基本能应付最普通的科技新闻需求了。后面，用林沐阳的话说，就看灿灿的努力和天赋了。但是灿灿还是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期间，程峰蹭饭达到了新的高度，甚至都开始颐指气使地向灿灿点菜了。灿灿气不过，就把洗菜之类的一些杂活派给程峰，可是她看程峰装出来的那种心满意足还很享受的表情，更生气了，又把他推出厨房。不过好在灿灿接到了皮蛋的电话，皮蛋打算暑假来北京实习，如果各方面都顺利，他就打算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灿灿别提多高兴了，每天掐手指头算放暑假的日子。
    然后有一天，灿灿良心发现，她好像好长时间没见程云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见到，只是程云每天都很早出门很晚回家，每天晚上灿灿睡觉前，程云都还没回，只是偶尔有几天的早上，灿灿在客厅跟程云碰了个面，匆匆打个招呼，然后一个上学，一个上班。这跟没见面也没什么分别。灿灿这才意识到，程云这一忙，大概都快有俩月了吧？虽然有时候程云说的话让灿灿很烦，可是她也觉得程云这样也太辛苦了，得适当提醒他注意身体。
    说来也奇怪，灿灿这边刚刚良心发现，程云就现身了。这天，灿灿刚要和秀秀去食堂吃晚饭，就接到程云电话，说是人已经在中关村的一家有名的川菜馆了，让她马上打车过去。灿灿有点莫名其妙，刚要问什么事，程云报了地址就挂掉电话。但是莫名其妙的美食也是美食啊，灿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了个车去找程云。
    灿灿总以为，应该是有什么事，或者至少应该有些什么人，因为程云自己不太爱吃大油□□大辣的菜肴，总说那是不健康食品。每次程云这么点评时，灿灿觉得程云作。所以，灿灿期待着能看到一些什么人。可是，等灿灿到了桌前时，发现只有程云一人，然后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灿灿大跌眼镜。一边坐下，一边端详程云，今天这是刮得什么风？
    程云看到灿灿那一张挂满问号的脸，不禁想笑，于是说：“别看了，菜都上半天了，快吃吧。”灿灿忍不住问：“无功不受禄。今天这顿饭为啥要吃？”程云笑笑，眼里有灿灿看不到的宠溺，轻声说道：“没什么原因。改善一下伙食。快吃吧。”灿灿不问清楚，还是不敢下筷：“可是你不是不爱吃这些吗？”程云这下忍不住了，说：“我犒劳自己，偶尔放纵一下不行吗？快吃吧。”然后就给灿灿夹菜。灿灿噢了一声，轻声嘟囔，“原来今天下凡啊”，声音虽小，可还是被程云听见，不禁宠溺地敲敲灿灿的头：“是，本官今天下凡，是你等荣幸，还不赶紧谢过。”灿灿白了程云一眼，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吃得正在兴头上时，灿灿接到程峰电话，原来他又跑灿灿学校去了。灿灿无奈地叹口气，轻声说道：“唉，你又去了……我现在没在学校，跟哥一起在外面吃饭……也是你哥……什么你也来啊？那来呗……地址是……”灿灿刚要报地址，程云就把手机夺了过去，对着电话说：“我忙完了，今天就直接带灿灿回去，你不用来了……以后也不用接了……你回家去吃吧，舅舅他们都等着你呢，快回去吧……什么？什么叫卸磨杀驴？你又不是“驴”……别啰嗦，快回家吧。”然后挂掉电话。灿灿边吃边看程云和程峰打电话，然后用一脸疑惑的表情问程云：“为什么不让程峰来啊？他也还没吃饭呢。”程云没看灿灿，自顾自地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家里等着他回去吃饭呢”。灿灿不相信：“你怎么知道这么晚了家里还在等程峰吃饭啊？”程云对灿灿关心程峰的这些表现很不满，但又无从下手，就说了声“猜的”。灿灿一脸惊呆的表情，还想再说话，被程云用眼神制止了。
    后来几天灿灿才知道，程云公司的新产品成功上线了，运行平稳，没有出现致命的bug（漏洞），用户数呈几何倍数增长，并且已经有大量广告主瞄准这个新兴的产品了。这是灿灿在某个晚上程云小规模聚餐时，从众人交谈中概括出来的信息。
    那个晚上，灿灿班里组织了活动，成群结队去唱KTV，庆祝即将到来的暑假。程云恰巧在旁边一个高档餐厅和几个朋友聚餐。灿灿她们活动结束得早，因为两人要一起回家，所以程云就叫灿灿过去等他。灿灿觉得好无聊，听一群男人们聊天。可是到了以后，灿灿发现了惊喜，她看到饭桌上还有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灿灿认识，是眼下最红的一个社交网站的PR（公关经理），叫柴欣然，灿灿去年实习的时候，有次跟着向超去采访，就是柴欣然帮他们张罗的。当时灿灿就很感激她。她人又特别热情随和，灿灿很喜欢她。后来因为那个网站太红，她实在太忙，而灿灿也没再实习，所以就再也没联系过。今天乍然见到，灿灿很开心，赶忙跑过去，甜甜地叫了声“柴姐姐”。姑娘一看灿灿，只觉得很漂亮，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就客气地笑笑。
    这时，程云和另一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分别问灿灿和柴欣然：“你们认识？”灿灿拼命地点点头，说：“我去年实习的时候，和向超一起去采访柴姐姐他们公司，是柴姐姐接待的，当时得多亏她帮忙。”这时柴欣然也有了印象，看到热情的灿灿，她也没办法不喜欢，也冲旁边一个男人点点头。
    程云笑了，对那个男人说：“周毅，缘分啊。原来不光咱们很熟，她们居然也认识。只能说地球好小。”这时灿灿才开始注意那个叫周毅的人，硬朗的脸部线条，让他看起来比程云还冷，可是灿灿发现，每当周毅看柴欣然的时候，脸部虽然还是很冷，可是眼神却很温柔。灿灿不禁羡慕起来。
    因为灿灿的突然到来，所以座位的顺序略做了调整。中间几个大哥做了牺牲，让柴欣然和灿灿坐在了周毅和程云中间。于是两个姑娘迅速忽略桌上枯燥的男人们，窃窃私语聊起了悄悄话。
    然后一堆男人又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其中就聊到了程云的公司和成功上线的新产品。灿灿看到，程云在讲述他的公司和产品时，流畅自如，自信满满，整个饭桌上，男人们都用钦佩的眼光听程云讲述科技和未来。那一刻，灿灿觉得程云身上镀着一层闪耀的光芒，她险些沉迷。
    因为晚上唱了歌，还跟柴欣然说了很多话，所以，到了半夜，灿灿就口干舌燥起来。很快，卧室的一杯水就一饮而光。灿灿出来接水，正好遇见端着杯子走出来的程云。好像是刚洗完澡，程云的头发还是湿的，居然，居然只在腰部系了块浴巾就出来了。程云没有想到，这么晚灿灿还没睡，乍一看见灿灿，也有点尴尬。灿灿看着程云那半裸的胸膛，啧啧，肌肉还挺多的，然后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猥琐，赶紧接完水滚回房间了。直到躺在床上，灿灿还在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然后掐掐大腿，骂骂自己，入睡了。
    第二天是个周末，程云终于不用去上班了。于是对于骤然多出来的时间，程云一下子有点不适应。吃早饭，购物，健身，看书，折腾大半天，时针也才指向上午11点。程云很无奈，于是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看起了球赛。这时，睡得昏天暗地的灿灿也起床了。洗漱完毕，灿灿想起今天周末，有她最爱的韩剧专场，于是抓起一只面包，边啃边坐到沙发上，随手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调到韩剧专场。正在兴头上的程云，也不干示弱，拿起遥控器又调了回去。灿灿很生气，又调出韩剧。最后，程云把电视调到体育频道后，干脆把遥控器攥到手里。灿灿没办法，就开始抢。这一抢一躲发展到最后，就是灿灿坐到程云大腿上，拼命把手往高处伸；而程云则一只手推着灿灿，又怕她栽倒，所以又有拉的力道；另一只手则攥着遥控器高高地举过头顶……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同时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两张脸距离连5厘米都不到。于是，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红了脸。灿灿迅速从程云身上跳下来，这一跳后背就磕到茶几，疼得她泪花在眼里直打转。程云是又无奈又心疼，脸还微微泛红，赶忙把灿灿拉起来，给她揉起后背。
    他不揉还没事，一揉灿灿就喊疼。程云想不了那么多，撩起灿灿后背的衣服，查看伤口，好在没有流血，腰部往上的地方磕出淤青，看来刚才磕的那一下力道不轻。这时的灿灿，已经完全忘了受伤的事，脸部通红，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程云掀了她的睡衣，虽然只是看的后背，可灿灿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灿灿迅速把衣服扯下来，责怪地瞪了程云一眼，迅速跑进房间。起初程云感到莫名其妙，后来回过神来，脸比灿灿的还红。
    灿灿跑进房间后，程云也没心思再看电视，于是起了心思想做午餐。敲敲灿灿房门，程云问灿灿中午想吃什么，他来做。本来灿灿还在生气，气程云跟她抢电视，还气，气程云掀他衣服，虽说程云是关心她才做的无意识之举，但是灿灿就是觉得很尴尬，所以就自己生闷气。听见程云说他来做午饭，灿灿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吧，谁让他气她了，他做午饭也是应该的，于是灿灿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儿，从里面望着程云，程云看灿灿那惊弓之鸟的样子，就想笑。灿灿迟疑地问：“你做午饭？”程云点点头。于是灿灿理直气壮地说：“那我想吃红烧肉。”程云摇摇头，说：“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吃这么油。”灿灿鄙视地看看程云：“那你还问我意见干什么？”直接把门关上。
    说归说，到底程云还是给灿灿做了她爱吃的红烧肉。灿灿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对程云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膜拜了。她觉得以前有句古话说得不对，什么叫高分低能？在灿灿看来，高分才能高能，看看程云，那简直各方面都出类拔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反倒是她这个相对低分的人，在程云的衬托下倒显得低能啊。灿灿直恨命运不公啊，在分配资源的时候，如此不均匀。好在美食当前，再多的烦心事都会抛到脑后，灿灿对程云的恼，在面对一桌子美食时，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程云观察着灿灿瞬息万变的表情，不禁嘴角向上，这可真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啊。然后拍拍灿灿有点发呆的脸，递给她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