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灿灿还没来得及做计划，暑假已经来了。
    董淑芳的意思是希望灿灿将来毕业回上海工作，所以董淑芳给灿灿打来电话，让她暑假回上海找找实习。虽说再不溺爱灿灿，到底灿灿是董淑芳唯一的女儿，是董淑芳的命。大学四年，放灿灿一个人在北京，董淑芳就常常放心不下。虽说程云也在北京，这两年他跟灿灿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可到底程云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不是灿灿的亲哥哥，所以她也不能指望程云会像照顾程锦那样照顾灿灿。唯有将灿灿召回上海，放在她身边，董淑芳才能放心。
    灿灿自己也没有太多规划。当年灿灿是因为追随浩然，才拼命考到北京上大学。后来，她和浩然生出变故后，拼命想逃离，所以立志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个新闻学硕士。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浩然的爱也好，怨也罢，都慢慢淡化。随之一起淡化的，还有她的目标。经历岁月的洗礼，灿灿变得风轻云淡，灿灿很无奈，这对于二十岁出头的她而言，是多么地消极和悲观！
    灿灿想，或许妈妈的心愿，就是她此时最需要的灯塔。回上海，待在妈妈身边，未尝不好。灿灿开始留意上海方面的实习机会。
    这个时候，皮蛋也到了北京。皮蛋到北京的第一个晚上，灿灿就陪他去逛了中关村。没错，是中关村。灿灿乍一听到皮蛋要逛中关村时，大跌眼镜。可皮蛋说，北京最吸引他的地方就是拥有中国IT业最顶尖的高科技，而且这些高科技大部分还都是从中关村诞生的。可以说，中关村就是中国的硅谷。他心中始终有一个极客梦想。所以他一到北京，一定要先去完成他自己的“朝圣”。灿灿虽然鄙视了一番，可还是同意了。不过这倒省事，两人直接步行从灿灿学校出发，溜达着就去了。
    两人穿梭在一个个IT名企的大楼下。皮蛋激动不已。灿灿安抚皮蛋，然后指指一栋大楼，说：“那是我去年实习的地方。”皮蛋问灿灿：“为什么今年不去那实习了？”是啊，灿灿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去年是程云推着她去实习的。今年程云没管她，她居然就没任何计划了。灿灿想想，有点吃惊，她怎么堕落到倚赖程云的境地了？灿灿顾左右而言他。
    好在皮蛋很快转移了注意力，问灿灿：“你哥他们公司在哪个楼？”灿灿“啊”了一声，一脸无辜地望着皮蛋。皮蛋呆住了，指指灿灿：“你不会连你哥的公司在哪都不知道吧？”灿灿转转眼睛，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他的公司也不是多有名。”这下皮蛋像被雷劈了一样，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天啊，天啊，程大哥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你居然不知道，他的公司有多牛？你不会连他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灿灿更加无辜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他们是做技术的，我又不懂技术……”皮蛋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说道：“唉，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你一个技术白痴，天天守着程大哥，简直暴殄天物啊。”灿灿掐住皮蛋胳膊：“瞎说什么呢？谁白痴？你跟我一伙的还是跟程云一伙的？”皮蛋一边“啊啊”一边说：“要是能选择，我当然想跟程大哥一伙。”灿灿掐得更重了。
    在皮蛋的哀嚎中，灿灿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背影，越看越眼熟。灿灿正在思考是谁时，前方两人听到身后的嚎叫，齐齐回过头。果然，是林沐阳和秀秀。
    林沐阳看见灿灿，迅速放下牵着的秀秀的手。倒是秀秀很惊喜，立马跑到灿灿身边，拽住灿灿胳膊攀谈起来。秀秀一边看皮蛋，一边向灿灿使眼色，催灿灿介绍新情况。灿灿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轻声介绍道：“赵丹，我小学初中和高中同学，也是我的死党。秀秀，我大学最好的朋友。”秀秀很开心，就跟皮蛋握手。这时林沐阳也走了过来。灿灿也一一介绍。
    皮蛋看到林沐阳，不由地捂住嘴：“天啊！太像了！你太像一个熟人了……”皮蛋还没说完，就被灿灿捂住嘴，然后赶忙跟秀秀和林沐阳道别。林沐阳像是有话要说，可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秀秀轻轻抱抱灿灿，在她耳边说：“回头慢慢跟你说我和沐阳的故事哈。”然后挽着林沐阳离去。
    灿灿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发呆，想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隐隐有些失落。皮蛋用手在灿灿发呆的眼前挥了挥，才把灿灿的魂儿招了回来。皮蛋望着远去的两个人，对灿灿说：“唉，你有没有觉得，那男的长得有点像沈浩然？”灿灿扯扯嘴角，说：“没有吧，哪里像了！一点都不像！”神经大条的皮蛋根本没琢磨灿灿的语气和神态，还大嗓门地说：“是，一点都不像！在你心里，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人能比得上你的浩然哥！”
    这时，身后有人叫“灿灿”。灿灿扭头，是程云，像是刚从旁边的大楼里出来。灿灿叫了声“哥”，然后犹豫地问：“你们公司在这个楼里？”程云无奈地点点头，心里叹息，他这个妹妹怎么一丁点都不关心他，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公司在这里。
    程云刚下班，下楼后看到灿灿，别提多高兴了，以为灿灿是来找他的。可是看到旁边还有个男的，跟她有说有笑的，仔细一看，想起来了，就是过年在家跟灿灿动手动脚那男生，竟然跟到北京了。程云站在门口观察俩人。然后意外看到了林沐阳的那段插曲，程云又有点高兴，牧羊犬和灿灿总是不可能了，可是看到灿灿那失落的样子，程云又有些烦躁。后来听到了沈浩然的名字，程云的心就有点乱。他觉得到了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的关键时刻。
    程云带灿灿和皮蛋到附近一家港式餐厅吃饭。灿灿还在想林沐阳和秀秀的事，对吃饭和聊天都提不起兴致来。程云看在眼里，索性跟皮蛋聊了起来。两人聊着程云公司的技术和产品，皮蛋越听越有兴致，聊到后来，皮蛋简直双眼放光。灿灿心想，如果程云是个女人，那么此刻皮蛋的表情，简直就是在放电啊。程云看到皮蛋的表情，也想笑，但是看到对技术这么有热情的年轻人，又不忍冷落。聊到最后，程云说：“你来我公司实习吧。”皮蛋和灿灿都以为听错了，纷纷看向程云。程云看看两人，不由笑笑：“有什么好吃惊的？”指指对面的皮蛋，对身旁的灿灿说：“既然他想找一个高科技的互联网公司实习，对技术又有感觉，为什么不试试我们公司？”皮蛋瞪大双眼，马上站起来，右手举过头顶，对程云说道：“谢谢程大哥给我机会！我一定不让您失望！”程云点点头，让他明天就去报到。
    皮蛋了了一桩最重要的心事，这时想到了灿灿，就问：“灿灿你怎么不去程大哥公司实习啊？”正在走神的灿灿，冷不丁被叫回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程云替灿灿回答了皮蛋：“她还是去一个媒体或偏内容的公司比较好。”灿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就对皮蛋说：“对，我哥说得对。我已经托了师兄师姐帮我留意上海几家媒体的机会，还得等几天才有信儿。”
    程云和皮蛋异口同声地问灿灿：“你要回上海？”灿灿点点头。程云看着灿灿的眼睛，问她：“我怎么不知道？”灿灿被程云的严肃给震住了，停顿片刻，说：“也是这两天才决定的。我妈希望我毕业后回上海。”然后灿灿就不说话了。程云也不再说话。一时桌上有些沉闷。再神经大条，皮蛋也意识到桌上氛围不对。换作以前，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在灿灿一边。但是现在，坐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明天就成了他的大老板，如果自己表现得好，未来可能还是他的老板；一个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站在哪一边都不妥。于是皮蛋试着岔开话题，调节气氛，可还是无用功，最后皮蛋称要早点回亲戚家，就告别了。
    程云结完账，一句话都没跟灿灿说，拉着她大步往停车场走去。灿灿早就感受到程云的高气压，即便跟得踉踉跄跄，也不敢抱怨。直到十分钟后，程云将车稳稳地停在楼下，终于忍不住，问灿灿：“你妈让你回上海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自己也想回去吗？”灿灿望着窗外，漫无目的地扫着，说：“无所谓吧，在北京和在上海，对我而言没什么分别。回去也好，我妈年纪大了，就我这么一个女儿，生个病什么的，总得有人照顾。”程云咬咬牙，对灿灿这么生分有点生气：“小锦就在他们身边，会照顾他们的！” 说完，程云摔上车门大步离去。灿灿对程云莫名其妙地发火早就习以为常，也没理程云。
    第二天，皮蛋准时到程云公司报到。程云只对皮蛋提了三个要求：一，要勤奋；二，保持思考；三，离灿灿远点。皮蛋看着BOSS椅后面的程云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但是一时又无法消化他的第三个要求，只好斗胆问一句：“程大哥，您刚才说的是灿灿，没错吧？”程云点点头。皮蛋不解，他的工作跟灿灿有什么关系，于是又冒死再问：“为什么？”程云敲敲桌子，回复道：“没有原因。你只需执行即可。还有，在公司不要叫我大哥，跟别人一样称呼我就可以。去找你的直线经理吧。”皮蛋一头雾水地离开程云办公室，边走边挠头，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可是老板就是老板，老板既然破格录用他了，这事情本身就够天马行空的了，他的同学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进了风头正盛的当红高科技互联网公司。所以老板提的要求再天马行空，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接下来的几天，灿灿和程云之间弥漫着一股低气压。程云每天回家都冷着脸。灿灿心情不佳，也不搭理程云。灿灿心情不佳，主要是因为没事可做。学校放暑假了，大部分同学都不在；另外，自从知道秀秀和林沐阳在一起后，灿灿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他们，所以也不敢去找秀秀；上海那边实习的事情也没有回音。灿灿有些焦躁。想找皮蛋，每次皮蛋都说工作忙，走不开。终于有天，灿灿忍不住了，问皮蛋为什么过河拆桥，有了实习就不再搭理她。皮蛋在电话里连呼冤枉，说：“你哥让我离你远点，所以我有苦衷。他毕竟是我的老板。”这下轮到灿灿大脑短路了：“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另一头的皮蛋压低声音：“我也很奇怪。不说了，他过来了。”然后匆匆挂掉电话。
    这下灿灿坐不住了。程云简直欺人太甚！你不搭理我就算了，还让我的朋友离我远点，联合国制裁朝鲜也不用这么狠吧。你不让他理我，那我就去找他。这么想着，灿灿就背起包，去程云公司。灿灿故意选在下班时分站在大厦门口，就等皮蛋下来，然后就堵在门口让程云看见。灿灿心想，倒要看看程云究竟能怎么样。没一会儿，果然逮到皮蛋。起初皮蛋还想跑，被灿灿迅速抓住，皮蛋只好“嘿嘿”，说“没有看见”。灿灿用一个夸张的笑脸对着皮蛋，说：“没关系，我看见你就行了。”说着就挎上皮蛋胳膊，皮蛋直躲。灿灿索性抱住皮蛋的腰。皮蛋觉得此刻的灿灿跟吃错药一样可怕，然后他就看见他高冷范的BOSS程云下来了，黑着脸走到他跟前，皮蛋已经做好接收程云攻击的准备，谁知程云只是拖着灿灿离开了。皮蛋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我可千万不能成为他们兄妹俩的炮灰啊。
    程云把灿灿塞进车里，准备启动车子回家。哪知灿灿按住程云的手，义愤填膺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让皮蛋理我？凭什么？你对我有气，直接冲我来啊？你找皮蛋麻烦干什么？哼，小人！”程云怒极反笑，没理灿灿，拨开灿灿的手，准备启动车子。灿灿不肯罢休，又按住程云的手，看这架势，等不到程云的解释，她是不会让程云开车的。
    电石火光间，程云反手抓住灿灿的手，用力一带，灿灿向左倒向程云一侧。在灿灿还来不及反应时，程云已经吻了上去。这次不再是脸蛋，不再是额头，也不再像蜻蜓点水，程云辗转吮吸着灿灿的唇，积攒了大半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慰藉。
    灿灿大脑一片空白。她所预想的他和程云的关系有很多种，好也罢，坏也罢，唯独没有这一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程云终于松开灿灿。程云看到灿灿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十足一个小呆瓜。可是程云看不见自己，他的脸并不比灿灿白多少。稍微回过神的灿灿，不可思议地望着程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疯了……咱们不应该……不应该……”这下程云终于笑了，逗灿灿：“不应该什么？”灿灿说不出来，程云又倾身亲亲灿灿，鼻尖抵住灿灿的，柔声地问：“不应该接吻？”灿灿点点头。程云双手一摊，无赖地说：“怎么办？亲都亲了？”灿灿低下头，轻轻说道：“我不会说的。就当没发生。”
    这下程云不干了，干脆将灿灿捞进怀里，亲个天翻地覆，灿灿抗争无果，终于闭嘴了。直到程云电话响起，两人才停了下来。程云直接按掉电话，启动车子前，程云严肃地对灿灿说：“听着，灿灿，你是我的。我不会允许其他男人纠缠你。还有，我不同意你回上海。”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谈。灿灿想，程云肯定是疯了。从小到大，程云讨厌灿灿，灿灿讨厌程云，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虽说长大后，两人都顾及程锦，关系缓和不少，可程云今天这举动，还是远远超出灿灿的承受范围。或许，是他喝醉了吧。这么想着，灿灿就偷偷看了程云一眼，祈祷他能安全地把车开到家。程云感受到灿灿的目光，冲她笑笑，这一笑犹如夏季盛开的繁花，开到灿灿心里。
    一进家门，灿灿迅速换鞋，就要跑进自己房间，被程云一把拽住。程云拧着眉毛，问灿灿：“你怕我？”灿灿点点头，见程云的眉毛拧得更厉害了，赶忙又摇摇头。程云弹了灿灿脑门：“那你跑什么？”灿灿挥掉程云的大手，揉着脑门，理直气壮地对程云说：“谁跑了？”索性转身坐到沙发上。身后的程云见自己的激将法奏效，不禁乐了。这么多年下来，程云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还不了解灿灿吗？他不能让灿灿当鸵鸟，他要逼着灿灿抬起头来往前走。所以，他今天一定要跟灿灿谈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