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因为有着核心技术和广泛用户基础的云视网络本身就是媒体追逐的目标，而创始人程云的背景更是神秘，抛开他疑似红三代的身份不提，单是他自己——斯坦福计算机硕士，不到30岁即打造出一家市值超10亿美金的高科技公司，还有着高大英朗的形象，已经是媒体最喜欢的报道对象。再加上此前半年，程云和Michael专注于新产品的研发，刻意淡化了媒体曝光。所以，灿灿的报道，基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程云“友情赠送”的独家爆料，一经问世，就引发了广泛关注和讨论，超过100多家网络媒体进行了转载。灿灿在新华社实习的同学直说，这都赶上他报道房地产新政的转载量了。
    灿灿很清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报道写得有多好，反而再次印证了程云和他的公司多么引人关注。这一切，都是因为程云在帮她，包括程云咬紧牙关从未提过的上市日程表，为了她，都抛了出来。灿灿很感动。忽然之间，灿灿对程云生出了莫名的情愫。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整理，就被繁忙的实习裹挟着前进了。
    因为灿灿这篇一炮而红的报道，主编开始重视灿灿，给灿灿安排了一个更加资深的记者带她，恰巧也姓何。偶尔有好的选题，主编也开始分配给灿灿。灿灿的实习生活骤然忙碌了很多，可也比之前开心了许多。于是，周一到周五，灿灿忙着实习；周六周日，去新东方上课，忙得团团转。
    现在，反倒是程云，约灿灿时间无比困难。这丫头比他管理一个公司还要忙碌，周一到周五压根儿见不到人影，偶尔想哪天晚上去看看她，她不是在加班，就是在赶稿；这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周六日回家了，还要去新东方泡一天，晚上回来，想带她出去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她还要复习……程云心里无比失落，早知道就不劝她报什么新东方了，在家自己也能教她。但是，自己给的提议，再失落也得看着灿灿执行下去。他只能默默祈祷灿灿赶紧结束实习，快快回到他的身边。
    程云翻开灿灿写的报道，说实话，在采访程云的所有记者中，灿灿写得不是最好的，甚至文笔还略显稚嫩。可是程云翻开杂志读到灿灿文章的那一刻，是高兴和满足的。他从里面读到了灿灿眼中的自己，读出了灿灿的欣赏，也好像看到了灿灿的心。对程云而言，这篇报道是无价之宝。所以程云单单把这一本杂志，好好珍藏起来。
    现在的灿灿，基本已经告别整天驻扎办公室的阶段。因为带她的何记者是个非常资深的前辈，也非常非常忙碌，合作过一段时间后，对方许是看到了她的努力和认真，只要出去采访，基本都会带上灿灿。所以灿灿也变得无比忙碌，整天早出晚归，十分充实。偶尔发呆的时候，灿灿也会想程云。时间这个东西真是神奇，会冲淡一些痛苦，也会慢慢积攒新的情感。
    这一天是个周四，天十分阴沉。天气预报说北京将迎来今年最大的一场降雨。一早灿灿就接到程云电话，嘱咐她今天没事尽量少出门，明天晚上会到国贸接她回家。灿灿听话地答应了，挂掉电话，还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中。
    午饭过后，灿灿刚要趴办公桌上小憩一会儿，就接到带她的何记者的电话。原来他们约了好久的一个互联网金融公司的创始人，终于答应今天下午可以拿出两个小时来接受采访。这家网站是国内互联网金融领域成长最快的几个网站之一，创始人是一个80后，据说他们的项目连政府有关部门都很重视。因为公司发展太快，创始人的时间特别难约，这次的采访都已经约了半个月。所以，即使明知道下午天气非常不好，何记者还是二话不说答应了，地点就在积水潭附近的产业园区。何记者在家里，他通知灿灿赶紧出发，两人直接在对方公司汇合。
    灿灿出发的时候，已经乌云压顶，才下午两点，许多汽车都已经开了灯。灿灿选择最稳妥的地铁，一小时后准时到达目的地。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创始人聊得也很酣畅。灿灿由衷地赞同，何记者真是一个好记者，他并不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去问采访对象，而是抛开一个方向性的问题，就由采访对象说下去，要是采访对象聊得跑偏了，他又会非常巧妙地接上话，不着痕迹地引导对方走回正轨。所以跟着何记者采访，灿灿感觉就像是在上一门生动的新闻采访课程。灿灿沉浸其中，并不觉得时间过得快。
    采访结束，两人下楼，这时外面的雨已经下得非常大。因为何记者家在南三环，灿灿回杂志社，两人并不顺路，所以何记者开车把灿灿送到附近地铁站，就直接回家了。
    灿灿看看手机，居然已经五点了！天啊，居然不知不觉聊了这么久。灿灿抓紧时间进地铁站。到里面才发现，人山人海。一问才知道，地铁线路故障，正在抢修。灿灿耐心地在人群中等着。可是一刻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列车进站。因为怕人流量过大，造成意外，地铁进站口早已经封住，不再让乘客进站，即使如此，站台的每一块砖上基本都有人了，因为一直没有收到关于地铁线路何时恢复的准确消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地铁工作人员开始向外疏导乘客。后进去的灿灿，自然而然成了第一批被疏散出来的乘客。
    可是，疏散到地铁站外，才更加麻烦。外面的人比起地铁站里的人，只多不少。灿灿于是打算放弃地铁，准备打车回去。可是经过刚才这一番折腾，半小时已经过去，眼下正赶上下班高峰，再加上倾盆大雨，路上纷纷都是伸手打车的人，也奇了怪了，以往满大街跑的出租车，此刻好像销声匿迹一般。整整一个小时，灿灿都没能打上车。
    在这期间，因为地铁进出站口地势较低，雨水开始倒灌。所以，在地铁线路恢复之前，这个地铁站就直接封闭了。等地铁线路恢复之后，直接甩站通过了。灿灿想，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
    这时，整个世界已经汪洋一片。地铁站口也变成了水帘洞，无法避雨了。在跟随大部队转移之前，灿灿拍了一组水汪汪的照片，发到微博上，还调皮地配上了文案：“今天到处都是积水潭。欢迎来北京看海。”
    好在地铁站斜对面是个大商场，灿灿跟随大部队转移到商场避雨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湿透了。后来，灿灿心一横，干脆在这里吃饱喝足，等雨停了再回。万一雨停不下来，时间晚一点，打车也好打一些。于是，灿灿在肯德基里坐定，点了丰盛的套餐悠哉悠哉地吃起来。灿灿从包里拿出手机，想看看今天地铁到底出了啥故障。点开屏幕一看，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程云打来的。
    灿灿想，可能是刚才在外面，雨太大，所以连手机铃声都没听到，赶紧给程云拨过去。才响了第一声，那边程云就接了起来。灿灿刚要问程云什么事，程云就焦急地先开口了：“灿灿你在哪儿呢？没在单位吗？”
    灿灿：“我在积水潭。”
    程云：“是，今天到处都是积水潭。我问你人在哪儿呢？我看到你微博了。”
    灿灿：“我就是在积水潭啊，名副其实的积水潭。”
    那边程云愣了一下，说道：“不是让你今天不要出门吗？怎么跑那么远？”
    灿灿：“临时有个采访，就来了。”
    程云：“那你赶紧回去，看这架势，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灿灿：“嗯。知道了。现在打车不好打，等一会儿人少了再试试。”
    程云还要再说什么，突然话锋一转：“你把现在待的地方发给我，我去接你。”
    灿灿：“别了，外面雨挺大的。”
    程云：“就这样。你别乱跑，在那等我。”然后挂掉电话。
    灿灿把地址发给程云后，就开始吃饭。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不得不说，灿灿是英明的，幸亏进来的早，眼下不止肯德基，连整个商场的大厅都人山人海了，全是地铁没坐成进来避雨的。灿灿刷着微博，才发现今天的雨势有多么大，多条地铁线路故障，很多路段被淹，一辆又一辆汽车在路上熄火。灿灿不由地有些担心程云。想给他打电话让他别出来了，又怕他已经在路上接电话反而不安全。
    灿灿就是在这样焦灼的心情下熬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程云走进她的视线，灿灿才终于放心。程云牵起灿灿的手，带着她离开。看灿灿的头发还是湿的，程云才意识到灿灿淋了雨，赶紧脱下外套给灿灿披上。灿灿不想披，被程云瞪了两眼，还是乖乖地披上了。灿灿往外走的时候，还听到刚才坐她旁边的两个小女生在那里说：“好幸福噢，我也好想有个这样的男朋友。”灿灿不由地咧着嘴笑起来。这一切被程云看在眼里，听到耳朵里，刚才一路上担心灿灿的焦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商场的大门口已经堵得水泄不通。程云带着灿灿从人群中小心翼翼地穿过，准备去车里。往外走了几步之后，程云又带着灿灿折了回去。灿灿不知道程云要做什么。
    只见程云走到商场门口，对着拥挤的人群大声说：“有去西三环、中关村的吗？我可以顺路捎一段。”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几秒钟后，就有好几个人举手：“我去！我去！”程云环顾一圈，先领出来一对母女，四十多岁的阿姨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程云对着人群说：“先让小朋友早点回家吧。”众人也都没意见。然后，程云又指着两个跟灿灿年龄相仿的姑娘，让她们也一起走，同时对几个举手的小伙子说：“女士优先，让姑娘们早点回家，你们也没有意见吧？”小伙子们也都笑笑，连连说“没意见、没意见”。
    就这样，程云带着包括灿灿在内的三个姑娘，一对母女，一起向停车场走去。到了车前，程云迅速分配座位，母女俩坐副驾驶，灿灿和两个姑娘挤在后排。然后，启动车子，行使在汪洋的大海中。
    一路上，灿灿看到很多车抛锚，甚至都有公共汽车抛锚。夜已深，很多乘客还蹚着水艰难地走在路上。灿灿不由替程云捏了把汗，同时也明白了程云刚才又折回去的良苦用心。车里的阿姨和两个姑娘，看到窗外的一幕幕，一个劲儿地感谢程云，阿姨还说：“小伙子，这么大的雨，这么好的车，你还送素不相识的我们，真是太感谢你了。”然后又扭过头对灿灿说：“姑娘，你男朋友真是一个好人。”灿灿害羞地低下了头。程云只是笑笑，说“不打紧，都顺路”。
    到了西三环附近，程云又征求了两个姑娘的意见，先去送了母女，两个姑娘二话不说，连声赞同。之后又把两个姑娘送回学校。两个姑娘对程云连声感谢，临下车还直对灿灿夸程云：“你男朋友真帅，特有范儿！”留下一个满脸通红的灿灿，在后座玩手机，化解尴尬。
    灿灿突然问程云：“你以前不是最宝贝你的车吗，程峰想开你都不肯借给他？怎么今天会拉这么多人？”程云从后视镜看了灿灿一眼，不紧不慢地说：“程峰开我的车，又没什么正事，他自己又不是没车。今天情况不同，你没看见多少人被困在路上吗？这样的情况下，能帮一把是一把。这样，万一有一天，能有人把你顺路送回家，我也会很开心。”灿灿听了，心窝暖暖的。
    车子开进小区，已是深夜，大雨还是没有减弱的迹象。一路上，程云灵活地绕开各个积水点，可谓有惊无险。直到进到屋里，灿灿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程云反身锁门的那一刻，灿灿环住程云的腰，脸贴在程云背上，一动不动。程云一时竟有点无法相信。这是灿灿第一次主动拥抱他。灿灿，终于肯接受他了！
    惊喜过望的程云，迅速转过身来，将灿灿拥进怀里，狂热地亲吻起来。不同于以往的被动承受，灿灿也主动地拥紧了程云，热烈地回应程云。于是，干柴烈火，似乎一触即燃。
    可是两人在沙发缠绵时，程云摸到灿灿湿漉漉的头发，还有湿漉漉的衣服。程云理智占了上风，怕灿灿着凉生病，推着灿灿赶紧去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双眼熠熠生辉的灿灿，还在娇喘。听到程云的指令，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赶紧娇羞地跑进卫生间，一边跑一边小庆幸，差点儿没把持住，擦枪走火。
    在热水的冲刷下，灿灿放松下来。她想着程云，想着这一天的种种。如果说程云迎着百年不遇的倾盆大雨、冒着被困在路上的风险、甚至还可能会毁掉一百多万的爱车，也要亲自去接她，带给她的是难以言说的感动，那么当程云热情、周到地在陌生人最需要的时候伸以援手，则带给她无比巨大的震撼，那一刻她尊敬他，钦佩他，爱他。灿灿被最后这两个不其然蹦到脑海中的字眼吓到了。一瞬间，她嘴角翘起，她决定不再逃避，她要迎着爱情，微笑着，亲手浇灌她的幸福。
    同一时间，程云沉浸在快乐的回味中。他今天才算彻底触碰到灿灿的一颗心，即使灿灿最后一刻落荒而逃，可他一点都不失落。灿灿爱他，接受了他，想想，就非常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