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第二天因为灿灿要赶回杂志社上班，所以一大早程云就喊灿灿起床。喊了半天没动静，程云推门进去，见灿灿还闭着眼睛在睡觉，一张小脸儿红通通的。程云摸摸灿灿的头，非常烫。不用想，肯定是昨天淋了雨，又病了。因为灿灿生病的“前科”特别多，所以程云不得不重视。
    程云软声软语地哄着灿灿起床，要带她去医院。可任凭程云使尽浑身解数，灿灿就是紧闭双眼，赖在床上。最后程云没办法，只好掀开被子，帮灿灿穿衣服。
    换作以前，程云肯定会有所顾忌。可是，经过昨晚的种种，程云知道灿灿接受了他，心里有他。在他看来，灿灿已经是他百分百的女朋友，未来的老婆。那他当然要义不容辞地照顾灿灿。昨晚都差点儿给她脱衣服了，现在穿衣服算什么，程云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同时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乱看，不要乱想。
    程云手忙脚乱地给灿灿穿好衣服，扶灿灿坐起来。可灿灿真的病得不轻，坐都坐不稳。程云有些害怕，赶忙把灿灿抱下楼，开车去医院。
    好在医生检查完之后，确定灿灿没有大碍。着凉感冒是一方面，归根结底还是缺少锻炼，作息不规律，导致免疫力低下。程云看着灿灿病怏怏的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次等灿灿好了，说什么都要盯着她锻炼。
    最终，在灿灿这场突如其来的生病中，程云反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因为他又向灿灿的地盘做了突破性进攻，直接攻到灿灿床上。别想太多，真的只是实木的床而已。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灿灿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程云安顿好灿灿，就去了公司。因为是周五，公司的事情特别多，会也特别多，程云虽然惦记着灿灿，可也分身乏术。他现在也断断不可能再让程峰、皮蛋什么的照顾灿灿，那简直是让黄鼠狼给鸡站岗。好在医生说，没有危险，所以他才稍稍安心了一些。即使如此，程云还是一开完会就赶紧回家了。
    程云到家后，直接奔到灿灿房间，摸摸灿灿额头，依然很烫。程云叫醒灿灿，问灿灿感觉怎么样，灿灿用力睁开眼睛，说还是头晕、没有力气。想到上一次灿灿生病，医生嘱咐，可以对病人物理降温。于是程云赶紧用毛巾泡了冷水，给灿灿敷额头，灿灿这才稍微舒服一些，慢慢地又睡着了。反反复复，程云给灿灿敷到晚上十一点。看看表，再看看灿灿，程云干脆直接将灿灿往里侧抱了抱，又跑回主卧把自己的被子枕头抱过来，在灿灿身边躺下了。半夜程云起来好几次，试试灿灿体温，见温度有所回落，又给灿灿换条毛巾继续敷着，很是辛苦。
    第二天，灿灿的体温基本恢复正常，可到了晚上，程云怕灿灿病情反弹，坚持要睡在灿灿身边，好照顾她。灿灿推了半天，程云都跟泰山一样压在床上。干脆，灿灿也不管程云，自顾自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个大手不时地摸摸她额头，一会儿又好像亲了亲她额头，不胜烦扰，灿灿干脆小手一挥，啪地拍在程云脸上。终于没有人打扰她睡觉了，灿灿在梦中都露出了笑容。被拍的程云，一脸懊恼地看着睡梦正酣的“罪魁祸首”，真想拎起来好好惩罚一番。
    第三天，灿灿的体温已经彻底正常。灿灿想，总算可以好好睡觉了。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人家说照顾了她两天，形成习惯了，突然没有人照顾，会失眠的，所以他必须还得再照顾灿灿。灿灿对这番谬论干脆懒得反驳，索性就随他了。两人在床上，一个看书，另一个也在看书。
    一过十点，程云就催灿灿赶紧睡觉，说医生嘱咐，她作息不规律，也是导致免疫力低下的原因。灿灿表示不服：“那你怎么不睡？”程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医生又没说我免疫力低下。”最后，灿灿只好躺在床上假寐，程云调暗床头灯，继续看书。
    灯光打在程云身上，程云的侧影镶上一道柔和的金边。灿灿侧卧在旁边，注视着程云的侧影，心里暖暖的。不知不觉，灿灿的思绪飘回到一个似曾相识的晚上。
    那年五一，浩然带灿灿去泰山看日出。晚上住在泰安的酒店。因为是五一小长假，泰安所有的星级酒店都爆满，浩然请山东当地的同事帮忙，才在一个品牌的快捷连锁酒店抢到两个大床房，只是两个房间并不挨着。起初灿灿还尽量忽略楼道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努力闭着眼睛想睡着。可是努力了一个小时，还是没办法入睡，最后只好打电话向浩然求助。于是不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却又无比烦躁的灿灿就出现在浩然房间。浩然无奈地叹口气，最后还是让了半张床给灿灿。灿灿看浩然绷着一张脸、很不高兴的样子，就发小脾气。浩然压制住灿灿的张牙舞爪，低声说：“灿灿，别乱动了，再乱动我不敢保证不犯错误。”灿灿的脸刷地就红了，原来浩然不是讨厌她，于是安心地闭上眼睡觉。临睡着之前，灿灿悄悄看了一眼浩然，浩然如星星般璀璨的双眼，正满含深情地凝视着她，灿灿感受到一种窝心的幸福，温暖而踏实，然后，酣然入睡。
    许久之后想到浩然，灿灿仍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的冲击，情绪有些低落。
    灿灿睁开眼，看到程云正在看他。被灿灿逮个正着，程云迅速调转视线，继续看书。这一幼稚的举动，简直像三岁小孩子。灿灿嘴角翘起，不忍戳穿程云。在睁眼的刹那，灿灿看到了程云双眼里盛满的浓浓爱意。灿灿被那爱意感染，内心的失落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人生待她并不薄，原来幸福在这里等着她。灿灿伸出手，握住程云的，微笑着睡着了。程云感受着手边传来的灿灿的温度，看着她恬静的睡容，脑海中不期然地蹦出一句话：此生足矣。
    像所有热恋中的男女一样，灿灿和程云也变得如胶似漆。每个周一早上，程云会开车把灿灿送到杂志社，然后恋恋不舍地缠绵半天，再把灿灿放走。每个周五晚上，程云再跑到国贸，先跟灿灿过完二人世界，再双双回家。周末，是程云既烦躁又甜蜜的时刻，烦躁的是白天他把灿灿送去上课后，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十分无聊，他每次都劝灿灿退掉课程，每次又都以失败告终；甜蜜的是，他终于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跟灿灿腻在一起了，早上两人争着为对方做早餐，晚上俩人腻在沙发上，灿灿窝在程云怀里复习英语，时不时地再让程云指导一二，程云要么用iPad看看新闻，要么就打开电视看看球赛。对热恋中的人来说，甜蜜的时光永远是不够的。
    没多久，两人就迎来了一次争吵。起因是程云爷爷，也就是童灏父亲，德高望重的童老爷子，要过80大寿。程云作为童老爷子唯一的孙子，必然早早收到通知，童老爷子亲自给他打电话，再三叮嘱他一定要过去。灿灿作为程云最亲密的人，程云当然是要带过去的。可灿灿觉得，童家不比程家，本身就不喜欢灿灿，而且灿灿如今的身份很尴尬，到时程云怎么向别人介绍还很麻烦，灿灿又不想这么早公开两人的关系，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可程云坚持要带灿灿过去，公开灿灿的身份。灿灿急了，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兄妹，就这么贸然介绍，会出大乱子的。程云又觉得这些都是灿灿的借口，是灿灿对他没有信心，不然就是灿灿根本不爱他。于是，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灿灿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这是两人相爱后，灿灿第一次因为程云而哭。程云很心疼，将灿灿搂进怀里，连连道歉。最终，程云想出折中的办法，灿灿跟着程云一起过去，到时让程峰暂时陪着灿灿。因为舅舅和舅妈也过去，所以再加个程峰，也顺理成章。童家的人都认识灿灿，所以也不会再问，外人如果问程峰的话，程峰直接介绍灿灿为表妹就可以了。况且，那天程云要跟着童灏一起接待客人，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也照顾不到灿灿，她跟程峰搭伙，也少了冷清。灿灿平息下来，想了想，也只有这样了。抱着灿灿的程云，看到灿灿不哭了，心也放了下来，不过这事也给了他一个提醒，是得该有些行动了，不然他和灿灿的关系一天不公开，他和灿灿就要多背负一天的压力。他不要灿灿有压力，他要为两个人的未来而努力。
    8月中旬，童老爷子的80大寿庆典在童家低调地进行。尽管如此，童家依旧高朋满座。许多面孔灿灿都在电视上见过。程云说得果然没错，一到童家，程云和灿灿就被拆散了。程云跟着他父亲童灏，一起接待前来的客人，二代都去跟童灏寒暄了，三代们则直接把程云围住，程云根本就分身乏术。灿灿心里很不爽，我的程云被你们用得也太狠了。
    然后灿灿突然想起，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没看见童雪呢，她可是童家的掌上明珠，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少了她呢？心里正想着，门口就传来嘈杂声。童家大小姐出现了呢，只是，只是，只是她挎着胳膊的人怎么这么熟悉，竟然，竟然是周毅！再看两人亲密的姿态，众人和他们打招呼的眼神，分明就是情侣！
    灿灿懵了！灿灿想抓过程云来问个究竟，可是程云正被一群三代围着寒暄、套近乎、拉关系，别说拉他过来，她就是想看见他的脸，都十分困难。
    灿灿专注地盯着周毅，想从周毅脸上看出端倪。似是感觉到了被人注视，周毅转过头来，也看见了灿灿。在一刹那，灿灿分明看到周毅愣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恢复自然，冲灿灿微点一下头，跟着童雪一起走了过去。孔雀一般的童雪，压根视灿灿为空气，头都没抬，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灿灿“哼”了一声，心想有什么好得意的。
    身后传来一声“你在嫉妒她”，把灿灿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程峰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就像是抓到她的小把柄一样。灿灿瞪瞪他：“有什么好嫉妒的？你打抱不平？哼，那你去告诉她好了。”程峰的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当然是咱们近了，我向着她，有病啊？”灿灿这才满意地拍拍程峰的肩膀：“总算还能分得清是非。”程峰推着灿灿和他一起坐到角落里。灿灿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程峰了，竟然没知觉，程峰如果知道，该要吐血了吧。
    灿灿笑笑，就问程峰：“你看年轻人都在那边，你不去跟他们打成一片，躲在这里干什么？”程峰瞟瞟远处，不以为然地说：“我最看不上这种势力的交情了。哼！”灿灿瞪瞪程峰：“不许学我！”然后想起了什么，就问程峰：“你认识周毅吗？”程峰指指不远处：“就那位？”灿灿点点头。程峰说：“那不是童雪的男朋友吗？他爸就是老王，分管文化口的副手，对，就是管你们的。他跟我哥关系也很好，常在一起混，你没见过他？” 灿灿除了第一句以外，后面程峰说了什么，她压根没有兴趣，继续问：“你说他是童雪男朋友？”程峰点点头：“对啊，据说都要订婚了，大家都知道啊。怎么，难道你看上周毅了？”灿灿白了程峰一眼，说：“你才看上他了！”程峰开心地一笑：“哈哈，我看上他，可是他看不上我啊。”灿灿没心情跟程峰聊天，就陷入自己的世界。
    她知道，欣然姐跟周毅在一起，绝对是事实。每次听欣然姐提周毅的语气和神态，就知道她是爱周毅的。前两次见周毅，看周毅对欣然姐的态度，感觉他应该也是爱欣然姐的吧。可是童雪又是怎么回事？欣然姐知不知道这一切？如果知道了，欣然姐该怎么办？她要不要告诉欣然姐？
    灿灿恨自己，干嘛不再坚持一下，如果不来参加这个大寿庆典，什么都看不见，索性也没这么多烦恼了。灿灿陷入对柴欣然的担忧中。没有心情跟程峰聊天，也没有心情吃东西，就那么沉默地坐着发呆。程峰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看灿灿情绪这么低落，又不知从何劝起。他通身都被有心无力这种情绪给包围了。
    程云透过人群，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灿灿。之前她跟程峰聊天，他有些担心。后来见她一个人兀自沉默，不理程峰，程云更加担心。唉，自从心给了这个丫头，每天都患得患失的。
    庆典很快开始了。先是童老爷子讲话。在讲话之前，他先把程云拉到身边，向宾客介绍起来：“这是我的宝贝孙子，程云。云儿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我童家对不住程家，也对不住云儿。今天在这里，我必须得说，云儿是我童家最宝贝的孙子，只要我在一天，就要护他一天。如果我不在了，也希望大家看在我老童的份上，多帮他一把。”说完泪水就要涌出来。程云在旁边，眼眶也有些红，赶忙劝老爷子。童灏也站起来，拍拍程云的肩，然后对老爷子说：“爸，云儿永远都是我最宝贝的儿子。我们大家都爱云儿。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您别难过。”
    童老爷子不理童灏，又拉着程云的手说：“云儿，你要是心里有爷爷，就答应爷爷，早点把户口迁到家里，搬回来。我童家一直给你留着位置。谁要是敢不同意，我豁出去老命，也要跟他拼了。”旁边童灏的夫人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两声，对老爷子说：“爸，您看您说的，我们也希望云儿早点回来。怎么会不同意呢？”然后不自然地冲大家也笑笑。老爷子依然不理，还是望着程云，就等程云的回复。
    程云心里无比烦躁。他想到了他的母亲，想起他和程锦从小的丧母之痛。程云怎么能不恨呢？但是程云看到一脸伤心的童老爷子，又狠不下心来。程云又想到灿灿，他看到灿灿正在担忧地望着他，他要给灿灿一个光明的未来，这一切的前提是得先把他和灿灿的关系理清，回到童家确实是一个还算周全的办法。
    于是程云清清嗓子，对童老爷子鞠了一躬，说：“爷爷，我会考虑的。您不要难过，您永远是我最爱的爷爷。”老爷子见程云态度有所动摇，也就不再逼他，开始与宾朋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