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之始

4 怨恨的种子(上)


怨恨的种子(上)(艾洛贝希
    「接着要从哪里出去?」我转头问杰尔,「难不成要直接走城堡大门?」
    「当然不是,还有一个暗门可以到城堡外,跟我走就对了!」他道。於是我们鞭策着马匹紧跟在後。
    夜风异常冷冽,不断的吹打在脸上,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冷得不寻常的风还带来一股不祥的气息,於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藉此减缓心中不祥的感觉。希望,是我多虑了。
    守卫目前还没找到这边,但是我们还是可能随时会被发现。这座城堡外围没有护城河,只有高耸的石墙围在四周,但除了大门以外,我还从来不知道墙上开有其它的出入口。
    离马厩最近的墙其实不远,只是骑马能尽量减短时间,时间越短对我们逃脱越有利。
    可是即使再快,最终还是被看见了。
    我们越过一大片花园,眼看围墙就在眼前不远处,当我正猜想杰尔等会又要在墙上东按西按让门出现时,有一群守卫追了上来,约莫十五个人。
    「快看,那里有人!」
    「肯定是艾洛贝希那个死杂种!千万不能让人跑了,为了利罗普多尔加大人在天之灵,咱们冲啊!」
    我看了杰尔一眼,「这下麻烦了。」
    「解决了他们几个再走吧!反正现在只有这几个人发现我们而已,不然到时候又叫来了更多守卫就麻烦了。」奥赛勒说。
    「不行,你疯了吗?我们这边有战斗能力的只有我和艾洛贝希,而且他现在又没有武器,你要我一个人怎麽对付十几个人啊!」杰尔反对的说,同时抽出我们四人中唯一的一把武器,以备随时用上。
    「喂!喂!什麽叫只有你和艾洛贝希啊!」奥赛勒立刻不满的反驳,「我也是很有实力的好不好!」他一向不喜欢被他人以弱者看待。
    「快走!别再废话了!」我催促道。论目前情况而言,我们四个人是打不过这一群守卫的。即使打得赢,也会严重拖慢我们的速度,到时候引来更多人就别想离开了。
    四匹马同时再受一鞭。
    逆着风,我跟後方训练有素的守卫们在竞速。城堡的守卫都是受过精良训练的,马术自然也不同一般。
    我不时回头看追兵的位置,每看一次,额头的汗就多几滴。他们,越来越近了!
    在最前面的杰尔已经抵达墙边,他在平凡无奇的铁灰色石墙上动了些手脚,其中几块石砖向两侧缓缓移动,中间出现了一个略矮的出口,马匹也必须微低着头才能走过。当我们全穿过那道出口後,追兵也到了。杰尔让我们先走,他则负责再将暗门关上,不过仍有几个守卫硬冲过了暗门,杰尔立即与他们交战起来。
    「哥!」奥赛勒大叫一声,勒马回身朝杰尔跑去,我和蓉儿也往回跑去。
    「你们是笨蛋吗?快走啊!不要管我!不然我们全都走不了。」他一边和守卫奋力打斗着一边大吼。
    「别以为我们每次都会乖乖听你的话!如果见死不救,算哪门子的朋友!要走一起走!」我夺过一名守卫的剑上前替杰尔解围,但守卫们毕竟多少与我有些交情又只是奉命行事,我不想伤害他们,所以我只在後脑一击将他们各个打昏而已。
    蓉儿知道帮不上什麽忙,於是就退开了一些距离站在旁边,奥赛勒则是不断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水丶符咒丢向敌人,让他们皮肤灼伤丶产生幻觉或是昏迷。不料,其他守卫已经从大门绕道而来,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和杰尔互看一眼,两人同时调转马头朝原路继续跑。
    後方的守卫当然紧追不舍,我鞭策着自己的马,再快丶再快,一定要摆脱掉他们。忽然,我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一个问题。
    我现在到底为了什麽要逃?有的人逃,因为恐惧;有的人逃,是因为罪恶感;有的人逃,是因为渴望自由。那麽我问自己:我逃,是为了什麽?
    虽然刚刚在牢中是为了蓉儿才出来,但是我心里还是很想知道,自己有什麽资格在此时此刻此地,为活命争取机会?
    可是在我刚抛给自己这个问题的下一秒,我立即有了答案。
    不就是我身边这三个人吗?愿意与我同生共死的这三个人,还有什麽比这更珍贵?我就算再悲伤,有了他们我知道自己活着还是有意义的,我就是为此而逃。虽然「逃」不是一件很体面的事,但是我现在只知道有个声音一直在心中回荡着:有他们的陪伴,我得活下去!
    我想着,不由得将马匹驱使得越来越快,嘴角也现出了笑容。不过一回头,我发现蓉儿的马速度太慢了,跟不上我们其他人骑的马,所以她跟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
    眼看蓉儿就快被追上了,我赶紧慢下速度,等到我的马和她的马并行时,双臂分别伸到她腰际跟膝盖下,一把将她揽起抱上马。
    蓉儿惊呼一声,已经稳稳的落在我後方。见她坐稳後,我的手脱离她柔软飘香的身子,重回粗糙的缰绳,心思全放在与追兵的距离上。
    在我奋力的逼迫下,终於赶到两兄弟旁边。见到我赶上,两人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同时舒了一口气,原本为了等我而渐慢的速度也再度变快。接下来,我保持在与杰尔不到两匹马的距离下前进。
    蓉儿轻环住我的腰,「艾洛贝希,谢谢你!」
    「谢什麽,我救我的未婚妻是理所当然吧!何况再怎麽说起来都是妳救了我。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我柔声道。
    「其实我真的没帮上什麽忙啊。」她语气困惑的说,「有帮上忙的不是只有杰尔他们两个吗?」
    「妳的功劳可不小,」我拍拍蓉儿环在我腰上的手,「没有妳说服守卫让杰尔他们进去,他们不会知道牢门设有法术,那牢门也就破不了啦!而且,要不是为了妳……我也不会拼命想逃出来。」
    她听完我的话,沉默了片刻才哽咽的说:「你在说什麽啊!你当初为什麽不想逃?难道丶难道你不想要活下去吗……」
    我没有回话。如果我说已经不伤心是骗人的,公爵的逝世对我而言是一个非常痛苦的打击,尤其现在又想起了那欧兹说的那番话,我的心更加难受。只是为了不让他们三个担心,我只能不理会在内心深处那股纠结的痛楚,专心的进行「逃亡」这件事。
    「後面的人快追上来了啊!好快!」奥赛勒慌张的叫道。
    「别担心,」我抬眼扫了一下现在的位置,「只要我们出了城,他们应该就追不上了。」
    杰尔皱了皱眉道:「问题是我们现在还出不了烈日城,现在肯定是全城戒备了,而且就算我们真的有办法安全到达城门口好了,但城门关着也出不去啊!」
    这麽一说,我才想起,城门要等到凌晨五点才会开,离现在至少还有四个小时,开启城门还要至少五个男人的力气才开得了。这麽看来,我们该不会出不了城了吧!
    杰尔似乎也没想到这个,脸上挂着满满的歉意。
    「我想到了!我之前在道具店采买的时候被老板骗了买下几个怪东西,还说以三成价卖我,回家才知道平常根本用不到,可是它们现在也许能派上用场喔!」奥赛勒突然冒出一句让大家充满希望的话。
    蓉儿水灵的眼睛泛起光彩,赶紧催促着:「真的吗?在哪里?快拿出来!」
    「在这里,」他掏出了四个小瓶子,「它可以让我们飞檐走壁。」他骄傲的说。
    我端详着他手中的玻璃瓶。里头装着浓稠状的灰色汁液,底下有粉状的黑色沉淀,估计味道是不怎麽好。
    「你说清楚一点,到底要怎麽用,难道……要喝下去吗?」我问。
    「等会到城墙边时得先弃马,然後把它厚厚涂抹一层在鞋底,它能让我们的脚底紧紧贴在墙上不会摔下来,但是又很好行走,这样我们就能轻松的攀过城墙了,大约能撑二十分钟,绰绰有馀呢!」
    说完,奥赛勒将瓶子一一丢给我们。我把瓶子收起来後,救看到前方不远处跑来了一群烈日城的卫兵,我们赶紧停下,看有没有别条路可走。
    此时後面的守卫也围了上来,我们完全没有逃跑的机会,被团团包围住了,前後左右都无出路。
    我看向杰尔,他正环视着周围的人,似乎在评估逃脱的可能性,毕竟要硬打,这麽大批人怎麽想也知道不可能有胜算。
    追兵慢慢的靠近,好像没有要主动出手攻击的意思,不过如果我们有试图攻击他们或逃跑的举动,他们还是会攻击。
    「既然被我们抓到了,就请跟我们回去吧!」其中一位卫兵道。看着那卫兵,我突然想起来,他是去年曾在我的率领下奋勇杀敌的战士,因为战绩显赫,还受过我的公开表扬。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我却成了他要捉拿的逃犯。
    「奇欧少爷,对不起!没想到我们会有要刀剑相对的一天,不过如果你们不反抗并交出器械,我不会动手的,希望你们能配合。」从他的言语间,我听得出他的无奈。
    「我很不想这麽做,但是我要尽好自己的职责。这是你当初教我们的。」
    「想不到你还记着我那时的训话。」我感叹的道。我每次带兵上战场前都会跟他们精神喊话以助长士气,但是我觉得应该没有士兵会真的将我的训话内容牢记在心,到後来,连我自己都快把精神喊话当成一种单纯以提振军心为目的,而不在乎内容的仪式。
    我瞄了杰尔一下,他偷偷对我比了个大拇指,我一下子了解他的意思了:要我继续聊帮他拖时间,而他大概快想出办法让我们脱逃了。
    於是我硬着头皮又跟他讲了几句,内容不外乎询问近来的工作情形和家人情况。其中还得知了他现在的职位已经升到了某骑士团副团长,我为他感到十分的高兴,惆怅也因此淡去一些。
    「奇欧少爷,谢谢你的关心!但如果继续在这边跟我聊的话,很抱歉的丶我不得不合理的怀疑你是想要拖时间,所以要讲的话请边走边说吧!」
    他说完之後杰尔和奥赛勒眼神快速交会了一下,这时奥赛勒握着一瓶不知道什麽时候拿出的玻璃瓶,他把瓶子往地上一砸,叫了一声「走!」
    接着……
    接着什麽也没发生?
    为什麽会什麽也没发生?通常丢了瓶子不是会来个大爆炸或毒气之类的吗?奥赛勒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敌人也面带疑惑的看着我们。
    我正困惑的时候,杰尔拍了奥赛勒脑门一下:「你是手有问题不成?这样的瓶子也摔不碎?」
    语毕,他的马便扬蹄把玻璃瓶一脚踏碎。登时瓶中喷出又浓又呛鼻的烟雾,多数卫兵乱成一团,你推我挤的,还有兵器碰撞丶甚至落地的声音。
    眼看机不可失,我们四人就立即对马匹下了口令硬撞了出去,我沿途撞倒了很多卫兵,我对他们感到十分抱歉,但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快追啊!别因为一点烟雾就乱成这样!快追!」我听到那名副团长大吼道。
    「卫兵太多了,我们应该尽量走小路到城墙边,城里的小路就属我和哥哥最熟悉,艾洛贝希!你们就好好跟着走吧!不然再被发现第二次我就没有烟雾剂能救你们了。」奥赛勒道。
    「嗯,刚刚谢谢你的药剂,不然我现在早就在回城堡的路途上了。」我微笑道。
    「哼哼!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他非常骄傲的说,「我早就说过很多次了,我可是很强的!你们之前都还一直不信!」
    杰尔忍不住吐槽:「喔……别人稍微夸了你一下就臭屁成这样,真的以为自己有多强吗?」
    「你自己也不过是普普通通,却可悲的自以为很强,你有什麽资格说我?更何况艾洛贝希可不是别人,每次跟他说我很强可是他一直都不信,被他夸赞和被一般人夸赞是很不一样的! 」
    「强大?」杰尔一脸轻蔑的摇摇头,「这个词汇你一辈子都配不上!你比在粪旁边飞来飞去的苍蝇还要没用,连玻璃瓶都摔不碎?笑死人了!」
    「喂喂!他可是你弟弟啊!有必要说成这样吗?」我忍不住要替奥赛勒说句话,老是看他被哥哥训得难听,总觉得杰尔有时话都说太重了。
    「还有你们这对兄弟拜托能不能一天不吵架啊?连现在这麽危险的时候都能吵,可以顾虑一下旁边的人的感受吗?我烦都烦死了!」
    因为有大哥的风范,通常指正丶教训别人的便是杰尔,我这可是头一次训他。两人被骂得安静的低下头,乖乖继续带路。
    当我们准备要弯过一个转角时,听见了不远处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听那个脚步声少说也有十个人。这条巷子又很小,没有任何地方能躲藏,看来这一次免不了硬拼了。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硬拼的结果也很不乐观。
    当我握紧剑柄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情时,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简单的方法,於是我低头寻找了一下,在角落看到一颗比我拳头略大的石头,我将它捡起,而後又让所有人下马。
    我没时间解释,他们三人也没有多问,都乖乖的配合。
    等那群卫兵边说着话边转过转角时,我拿起石头奋力朝他们另一侧的墙掷去,他们看不见石头。在这个除了脚步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的小巷中,石头撞击墙面的声响听得格外清楚。
    他们果真全都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见他们分散了注意力,我几乎是同一时间举剑挥向三匹马的臀部,力道刚好,让它们感到很疼痛却不会影响行动能力。
    剧烈的痛楚使马儿们嘶叫着向前冲去,而那群卫兵被疯狂的马儿撞倒在地并被重重践踏过,他们惊叫着丶挣扎着,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过分了,看着那几个卫兵痛苦的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哀嚎,我好内疚,因为那伤势绝对不轻。
    我离去时匆匆的对他们说了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但是不论是否听见,这丝毫没有减少我心里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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