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之始

狼星高原(上)(上官青凛
    我和这几个人在破教堂里待了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除了养伤之外，还有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明明说清楚了固定每隔一段时间教他战斗技巧，其馀时间自己练习，他却还一直缠着我不放。每次他哥哥看到後便会狠狠训他一顿，然後……也跟着来缠我了，只是方式比较委婉，往往都用暗示的，拐弯抹角令我不得不教他们。
    只有那个叫艾洛贝希的会在我们练习时安安静静的在旁边看，因为肩上和手上的伤，所以他有一段时间不能举剑，就天天坐在屋檐下想事情，表情很忧愁。
    我好奇他遇到了什麽事情，问杰尔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我只好识相的不再追问。但是就是有个家伙嘴不牢靠，在一次和他们兄弟俩到附近散步时，奥赛勒不小心说出来了。
    原来是艾洛贝希的未婚妻被杀了，而杀她的人现在又派手下四处追杀他们，而且那人竟然是艾洛贝希的义兄，名叫纳欧兹。艾洛贝希的未婚妻是为了帮他逃出监牢才受害，因此他现在的自责与痛苦可想而知。
    但是他为何入监牢？纳欧兹为什麽要害他？非要杀他不可的原因是什麽？我不知道，因为奥赛勒说到此就被杰尔打断了。
    他说溜嘴的下场就是当场被哥哥揍，杰尔边叫骂着边追打他，直到艾洛贝希出来查看外面为什麽这麽吵才停止。杰尔无疑是个沉着稳重的人，但是只要遇到奥赛勒那家伙他就会变了样，完全看不出平时稳重如山的气质。应该说奥赛勒是他的克星？
    我转头看着伤几乎痊愈的艾洛贝希和杰尔，催促他们脚步再快一些，因为路程快一点我才能早点和他们分开。我不喜欢和别人待在一起太久，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我一点也不想跟任何人产生感情，我这个人是从来不需要友情这种东西的，它只会是累赘，有害而无益。
    可是在这两个月中，我尽量表现出一个完全不像上官青凛的自己。有时，当我透过屋顶的裂口望着夜空，会想：上官青凛，这个人是你吗？
    呵呵，也罢，等一切结束之後，我就又可以回到原来那个我了，就不再是戴着面具了。
    最後我回头望了一眼破教堂，这个我们待了两个多月的地方，真够隐密了，都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里。这个地方是我六丶七年前发现的，我记得那一场倾盆而下的大雨，雨滴像是针，刺激身上的痛觉；我记得那个泥泞上的人，浑身浴血，几度欲亡。
    那时是我生命中经历过最痛苦的时候，我一直不愿再忆起，但是住在这里的两个多月里时不时就会梦到那段回忆，让我往往全身是汗的惊醒，之後一夜没睡的坐在门口到天明。
    每次想起那可怕的回忆时都让我彷佛独置冰雪中一样难受至极，阴冷的感觉让我的头快爆裂般的疼痛，不由自主的想大叫丶想逃离。所以我给自己的心上了一副枷锁，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它。
    我甩了甩头不再看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既然决定忘了就不能再想起，拘泥於过往对我没好处。
    「你在想什麽啊！想得那麽入神，而且表情好凝重喔！」奥赛勒的话让我回神了。
    「只丶只是在想要不要先帮你们买个武器。」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好啊！你真的要买吗？太好了，那你出钱，我们身上没什麽钱了。」
    ……我忘了这里有一个脸皮厚到极点的家伙，竟然真的要买武器还叫我出钱！难道是这阵子依靠我成了习惯吗？谁能够来帮帮我改掉眼前这家伙不要脸的毛病？
    「所以──城外有一间武器店，我想──」我说得慢到不能再慢，就等着会制止奥赛勒的人出声。但是，为什麽还是迟迟没听到骂奥赛勒的声音？
    我求助的眼神看向杰尔，他对我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说：「那就麻烦你了，青凛！」
    什麽？
    「不是──好丶好吧！我去买，你们先待在这里等我。」杰尔，你这个阴险的小人！变得跟你弟弟一样无耻了吗？明明知道我只是随便回你弟弟的，还给我说这种话！奸诈！
    艾洛贝希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没有赞同他们的作法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冷漠的看着我受害。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麽冷漠是对的吗？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副比以前的我更冷的表情，不过身陷伤痛中也难怪会如此。
    「青凛大哥！你真是大好人呐！」奥赛勒道。
    「嗯丶呵呵丶呵呵呵……」死小子，我的荷包大失血啊！我不想当大好人了！
    缓缓转过身，我无视身後那两人的道谢，茫然的朝武器店方向前进。
    此时，一个声音响起：「我还是觉得武器自己买比较好，不要每次都麻烦他。」
    艾洛贝希，还以为你和他们兄弟俩一样无情，我刚才真是错怪你了。
    「可是他自己说要买给我们的，不然拿这种捡来的烂武器进狼星很危险。」奥赛勒哀求。你拿了好武器一样很危险啊，只是丧命机率稍微降低而已。
    「上次那些在峡谷中遇到的人身上的武器似乎都不错，通往狼星高原的路照理来说也不会有什麽人经过，所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尸体和全部东西应该都还在吧！」听艾洛贝希这麽提议，我才想到的确可以去拿他们的武器，上次看的时候记得那些不论材料丶铸造都非常良好的刀剑时，让我的眼睛亮了一下，多棒的武器啊！我那时为什麽没有想到要去拿呢？不拿实在太可惜了。
    虽然同样是捡来的，但两者明显不是同一个层级的。
    「好主意。」我同意的说。
    「附议！」杰尔这回终於比较识相了。
    ◎
    过了四个小时了我们才终於走到峡谷，在远方就可以清楚的闻到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再走近一点那个味道就更浓厚。其中参杂着血的腥味与腐烂气息，扑鼻而来的恶臭让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黏腻的感觉真是教我差点呕了出来。奥赛勒也捏着鼻子一副想逃的模样。
    「呜恶！好臭！」奥赛勒扶着这里唯一的树木乾呕了几下。
    「放了两个月啊！一定会这样的。」杰尔说。
    「拿了武器就赶快走吧！全部都搬走，之後再来慢慢看。」我提议。
    当看到那几具跟我们上次离开时姿势完全一样的尸体时，奥赛勒真的呕出来了。每具死尸下方的岩地上还隐约可见到褐色的乾涸血迹，他们的脸全都腐烂得面目全非，手臂丶腿部也肿胀泛白，有些地方甚至可看到森白的骨头露出。而且之前被我的十字弓从嘴刺穿置後脑勺的尸体脑部还看得到半乾的黄色脑浆，旁边聚集了大量的苍蝇，实在恶心至极。
    我蹲下身把仍被尸体紧抓着的刀取下来，又忍住想呕的冲动伸手摸索着尸体，看看有什麽其馀的值钱物品可以拿。之後除了站在离我们数公尺之遥的奥赛勒以外，其他两人也开始以尽可能最快的速度拿取武器和钱财。
    我蹲下来看了面前这具尸体，十几具尸体中就属他最惨不忍睹。以我对身边这三人的了解，肯定是杰尔所为。
    这尸体少了左耳，头的一侧是血肉模糊的一团，身上有一两处不深的伤，但是让他致命的，是那直直从眉心穿过後脑的一剑。
    深褐色的血迹印得满头满脸，短发上也结了许多乾掉的血块。眼睛死前是睁得像牛眼一样大，现在也被乾掉的血迹盖住了，眼中的黑与白，都只剩下一块污浊的红。
    艾洛贝希虽然历经过几场征战，但是听杰尔说他其实是非常温和的人，不喜杀生，过去，只要不关系到烈日城，他都不会动手。奥赛勒更不用说，绝对不可能，他上次甚至都没下来呢！
    杰尔虽然对自己人很好，但是从他的眼眸深处，我明明确确的看到暴戾之气。我起初观察到时有点讶异，平时清和平允的人皮下，包着的却是残忍。这种人，只会对身边的人温柔，但是谁稍对他们有威胁，定是不会好过。不知道这该说是好是坏。
    这手法，只会是杰尔下的杀手。
    过了不久们拿完了所有的东西离开了臭气冲天的峡谷，我开始清点所有的收获。我淘汰了几个较普通的兵器，剩下的有：银币数枚丶两把剑丶一条长鞭丶五面盾丶一把□□丶一对短三叉戟丶最後一个很特别也是我认为其中最好的，两个月牙状有小锯齿的利刃围成圆形，而两把刃之间有一个铁制的握把。它是我从小到大所见过的武器中数一数二的好东西，是接近极品的上品。
    我对这个不知名的武器一见锺情，拿起来虽然略重，但是这样的重量却给了我匕首所没有的踏实感，随手使了几下劈向附近的树木，顺手得令我感动。我虽然很会鉴赏武器，不过对自己所拿的却一向都很随便，杀得了人就行。
    这样外观和杀伤力都令人惊艳的武器我还是第一次用到，也对，我也是时候该用个像样的武器了。於是我丢掉了惯用的青铜匕首和仅剩的几支飞镖，无奈我的十字弓也坏了，索性一起丢了。拿到这个不可多得的宝贝让我心情好了不少，只顾着拿它在手中一看再看，越看越是开心。
    之後艾洛贝希拿走了两把剑中较长的那一把，杰尔思考了一下子，选走那对短三叉戟，奥赛勒看了老半天好像惊觉自己什麽都不会用，最後才拿起在我看来品质仅次於我的武器的长鞭。
    我以为他看出了这条鞭的好，但是询问後他的原因竟然是：「鞭子最轻，我的力气不大就只好拿这个了。」
    因为鞭子轻？真是教我无言以对。我觉得这样一条精良的鞭拿在奥赛勒手上真是浪费，太浪费了！
    「唉……算了。」
    「什麽算了？我选这条鞭子怎麽了吗？」奥赛勒一脸好奇。
    我没搭理他，将新武器往背上一挂就走了。我边走边摊开狼星地图，仔细的阅览一遍。
    整个狼星高原有三分之二是终日被冰雪覆盖的森林(这是东面)，另外的三分之一是一半火山(东北面)一半沼地(东南面)。地图中没有「道路」这个东西，只有标示出地形，所以很难走，得自己开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