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冬半夏

第34章


火合的嘴唇已经发紫,只觉浑身没有多大力气。子孝也跳下来帮忙,火合一直不知道,她腹部原来受了伤,正在往外流血。
  火合小心地接住黑衣人的血滴子,将它们之间的细丝用力一掰,于是自己手上也有了武器。然而,他实在撑不下去,手中握着血滴子重重倒在地上。
  子孝将自己的短刀捏在手上往黑衣人身边扑去。那人巧妙躲开,并将她的短刀扔到地上,将她脖子一口,大力往一边摔去。子孝只觉头晕目眩,胸口像烧开水似的往上鼓气泡,她咳了一声,却吐出淡蓝的血来。眼见黑衣人往火合身旁走去,她挣扎着抓起短刀,从背后插入那人身上,那人盛怒之下将她一脚踢倒在地,又往她身上补了一脚,她的血染蓝了外衣。她十分苦涩的看了一眼火合,难受地滴下泪来。对不起,殿下,对不起了。
  忽见一块大大的阴影往黑衣人身后扑去,黑衣人也觉察不对,回过头,却未看清何物,便觉自己身前被什么一抓,身体狠狠被抛向高空。还未能施轻功,就坠在地上,一根先前打斗坎断的乱石,正中插入他的体内。
  子孝拼了全力走到他身边,在他脖子上划了好几刀。确认他已死了,才轻松一笑,沉沉倒下。她的坐骑站在她身旁,默默看着她,眼中流出一滴巨大的泪,晶莹无比。随后仰天长啸,那声音凄惨悲痛,在天地间回荡,经久不息。之后,它倒在主人身旁,闭了双眼。
  火合听到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号,想起子孝,睁开眼,却见不远处躺着的子孝和她的坐骑。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近,知道坐骑已经死了。看到子孝身上的伤和血,轻轻唤她,“子孝……子孝?”
  子孝本已累极,听到火合唤她,努力睁开眼。看到他温柔目光,轻轻一笑。”殿下……”顿了一下又说,“鱼姑娘。。真幸福……”
  “你觉的怎么样?”
  “叫她原谅我……总是欺骗她……”说着眼角滑落出眼泪,滴在地上,幻化成晶莹的夜明珠。“还有……我。。我……”
  “子孝……子孝!——”
  ☆、34 流年
  “家里还有好些事要打理……”鱼乔语气轻淡。
  “我知道,怎样去海底……”
  鱼乔抬头看他,如蝶翅的眼睫,狭长的眼睛,精美绝伦。乐陶领着她,在街上四处闲逛。又没有什么目的。乐陶看到一个首饰的地方有一个发簪,做成细朵的紫花形状,两朵在一起,既不累坠笨重,又颇为高雅。乐陶将它买了来,捏着簪尾递给鱼乔。那样子像懵懂的孩童,摘了花送给女玩伴,显的天真无邪。
  鱼乔未接,说,“我已有了。”
  乐陶却将她拉到身旁,将簪子轻轻别才她的发簪上。
  鱼乔挣开来,“一定要用这种交易的方式么?”
  乐陶眼重隐隐掠过一块阴影。明明我,先遇见你,为何我想说的想做的,都由他做了?
  鱼乔也略略有些生气。他带她满街逛,无非是为了让别人都瞧见他们一起。“我先回去了。”
  乐陶知她不悦,“若要去海底,须得有他们的元神。”
  元神?
  鱼乔还在疑惑,乐陶却转身默默走了。她看着那白衣胜雪的背影,说不出思绪。
  西洁悄悄骑了一海马去大原,途中听说火合与子孝已逃离,战场已由大殿下和子氏兄弟及西曳掌控,共敌外患。刚好又听到子孝坐骑的哀号,于是过去看时,便见到火合两人及坐骑一起躺在地上,于是将子孝与坐骑一起火葬了,又带着火合,悄悄找了旅店住了。等医了他的毒,就带着他往海的远处逃了。宫中由大殿下的人掌权,必定不会放过火合。南妃因自己误会先帝遗愿,劝阻大殿下无果,于是自缢寝宫。火合以前又不曾拉拢势力,终归没有可靠的人保他。但想起他日后醒来,自然不会留在自己身边,思考再三,又暗中借不再让他去人间遇险为由请一个法老去了他对鱼乔的记忆。
  所以许多天以后他醒来看着西洁,只是若有所思地对她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西洁笑,“我们之间,见外什么。”
  “你父亲他们……”
  “都传说是必胜的。。”
  火合点了点头,想要想些什么,却又觉的什么都没有,就像做了个梦,醒来什么都忘了的失落感十分真实。“殿下饿了罢。”
  火合摇摇头,不再说话。从那以后,他就对西洁忽冷忽热的,也不大说话,只是一个人望着那涟滟流光发呆。他知道,他害死了子孝,和那只忠实的坐骑。他隐约记得子孝跟他说原谅她。他记不清,只有愧疚,想到父亲的死,他更是痛不堪言,加之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愈发失意。西洁暗暗后悔,当初只是取了那一部分记忆,如果当时让他完全忘记过去,只怕还要快乐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冷淡尴尬了。
  鱼乔后来去虾楼,发现只有几个小二在那里,并不见绿袖沅雅。心中难免哀叹,战争一起,这儿也萧条了。沅雅因为找不到火合西洁,宫里大殿下的党羽仗着主子不在干了许多坏事,她实在看不下去又无力回天,于是干脆又回来了。听说鱼乔叫小二等她回来并立即通知她,于是又去找鱼乔。她以前不大喜欢鱼乔是碍着西洁,因一直记着火合的那句太子妃,对她也颇为尊重。听说她要自己元神,就给了她。又一边叮嘱,“我不过是个侍女,元神并没有多大能力,所以你要尽可能避着那些人,我元神离身也不能超过七日,您必定要早些回来。”
  鱼乔一心想着元神,倒忘了沅雅是从下面刚回来的,于是又问她,“里面竟是怎样了?”
  “三殿下回去后只见到先帝最后一面,随后他被扶上帝位带兵迎敌,却是大殿下设的圈套,如今只传三殿下和子孝将军从军队里逃了出来,不知知是死是生。”因说了死,她忙住了口。
  “我就这样进去,便能去你们那里么?”
  “您只怕入不了宫……不过殿下究竟在那里我也不知,所以您不一定能找得着他……”
  鱼乔默默摸了一下自己衣内的玉,没有说话。
  “您若这样去,终归不安全。不如再等等罢。”
  鱼乔笑笑,一边嘱咐握榆,“你看着家,若他来了,你让他莫要再去找我,只等我回来便是。”
  握榆也劝,“小姐再等两日罢。你也没个陪伴,万一有个闪失,可怎好?”
  鱼乔说,“我这怕死样子,还能和他们死磕不成?”
  二人虽不大懂,也知是玩笑话,勉强也笑了两声。送鱼乔到了海边,又嘱咐了小心等话,才不安地回去了。
  鱼乔沉到海底,觉的呼吸也顺畅,眼界也明亮,倒也放了心。她也不知该往哪走,只凭着感觉游荡。然而望着没有边的水,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变冷。,纵是伤痕累累也该来回来,你明知道,我找不到你……她恍然明白,什么叫大海捞针。她才知道,火合能找到她,是怎样的艰辛。
  我不懂你的生活方式,不知你的生存环境,这样的爱,毕竟太浅。我需要你是因为你让我有了抬头的勇气,让我夜里还能看到你为我而点的灯。而你需要我,竟是需要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不过是带给你劳苦不安罢了。
  想着她又走了很远,突然看到前面似乎有人,她悄悄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惊叹自己必然是到了他的国家。那两队人手执银枪,往前面走了。她才从后面绕出来,再回首,却依然见到茫茫一片,远处,似乎还有城楼的影子。她惊慌地往那些人走的地方看去,却是帐蓬的影子。她马上反应过来,这里是战场。
  想到这里,她又往乱石后一藏,才看到上面有字,笔划很复杂,她自然不认识。按照攻城之势来看,对面的城楼才应该是火合的国土。那里整日有士兵巡罗,她要进去肯定是不可能的。正思索,突然听到战鼓的声音,这声音她不久前才听过,不过他们那场战争,赢的让人不可思议,似乎对方,只是不堪一击的弱势群体。然后她看到许多穿铠甲的士兵排成整齐的队伍,往前冲来。
  她是女子装扮,又未穿铠甲,自是不能就这样出去的。好在那石是界碑,高高大大,周围又有很高的水草,她藏在里面,倒没人知道。一直等到他们打完了回去,她才又打量了两边的地势。这石头处在城楼的侧面,所以两军对它都不是很在意。不过她的衣服与水草颜色对比明显,她不便乱动。而这石块靠鳝鱼国的军队近些,离城楼要远的多。
  这时鱼乔已经饿了,好容易又挨了一段时间,两边终于又打了起来。此时已是夜晚,鱼乔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不敢出声。忽然,一个人狠狠跌在水草上,压弯了鱼乔身前的掩护,他吃惊地看了鱼乔一眼,正要说话,忽然白光一闪,一柄□□插在他体内,他双目突兀地瞪大,身体一颤,头一歪,死了。“险些让他发现我是卧底了。”那人叹气,随后狐疑道,“他刚刚看到什么似的?”
  鱼乔神经绷紧,双手握拳,心想他若过来她就给他一拳,死也好,生也好。正这时忽又听后面有人喊,“还不过来帮我?”
  鱼乔耳里全是兵器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惨不忍闻的哀号。她听不清楚那人是否走远,只呆在原地不动。听见厮杀声远了,才知道定已走了。于是她蹲下来,颤抖着夺下那具尸体的头盔盖在自己头上,小心翼翼挽好自己的头发。又将那人的铠甲穿好,忽然,那人手一动,鱼乔心猛地一蹦,险些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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