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冬半夏

第42章


  看着她垂着眼帘,像个孩子一般躺在他怀里。他想起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她也是这样躺在他的怀里,他给她喂血喝。“你看,鱼乔,我们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我没有骗你。”
  “鱼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住在山里的时候?那时你坐在我身旁,对我说你的爷爷。我告诉你说我父王对母妃不好,可是后来我发现,没有,没有…………他爱我的母亲,所以才不会征收赋税,才不会在那里征集兵力……”
  “鱼乔,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在海面滑冰吗?四下里茫茫一片,你似乎从来没有滑过呢。你滑冰的姿态真不优美,可是,我却那样爱你的样子。因为那时候,你像个孩子一般信任我,相信我是你唯一的依靠……”
  “鱼乔,你知道吗?你晚上睡觉会说梦话,你和我吵架睡在客栈的那个晚上,你哭着说,‘爸爸,爸爸,不是我……弟弟不是我害死的……’然后你突然又说,‘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一个死在两年前,一个死在两个月前,’那个时候,你的眉毛简直要皱成一团了。我一直都不敢问你,‘爸爸’是什么意思?不过,一定是让你不开心的事物吧。因为你在梦见爷爷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在梦见我的时候,嘴角也是上扬的……”
  “你们成亲的时候,你虽然盖着劈头,可我知道,你眼里一定是痛苦的,你虽然说着令我难受的话,但是我看到了,我可以看到你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鱼乔,在见到你之前,我见过你。每天晚上,梦中出现的女子里,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我母妃,第二个就是你。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很幸福,我在想,要是我能娶你,那是多大的幸福啊?”说完这个,他突然泣不成声。
  “鱼乔,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看,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你要像我的眼睛一样去看时间各种美景,要像我的心一样去感受时间各种温暖,像我的耳朵一样去听所有好听的声音,像我的手一样去接住美丽的雪花……我真想,把自己留给你……”
  “我最爱听你讲故事了,你还记得你给我讲海的女儿吗?你说,‘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联起来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鱼乔鱼乔鱼乔鱼乔……我要多喊你几声,你一定要记得,这是我的声音,是最爱你的男子的声音……”
  ……
  乐陶穿衣时,问,“她在哪里?”
  浣川倚在床边,笑笑,“用膳后自然告诉你。”
  乐陶正要问,外面说竞来了。浣川一愣,“你怎么来了?”
  竞却冷视了他一眼,附在乐陶耳畔,“不在宫内。沅雅在外面想见你。”
  乐陶心中怒火千丈,看竞一眼,出去了。
  大漠初升的太样照在冷了一晚的沙子上,那沙子早已冷了。在离沙漠边界大概两千米左右,有着很明亮的光。凭直觉,有人以为那里必然有人,至少有人留下的锐器。
  乐陶等人策马过去,遥遥望见红色衣服。他心口一紧。近到身边,女子穿着红色衣服,脸上还盖了一件,那件很大,将她全身盖着。她身旁有一条蓝色的,美人鱼。鱼尾,有很触目惊心的伤。他的姿势很怪,一只手是放在女子脸边的。乐陶将那衣裳揭,开,他的手腕上有伤痕,而她嘴边脸上,还有蓝色痕迹。
  他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发现他已失血过多……她气若悬丝,他将她抱上马,又回去亲自将火合埋了。看到那个水囊,他觉的有些重量,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盛着蓝色液体。他恍然大悟。对着火合的“墓“,深深鞠了一躬。上马,看了竞一眼。竞会意,“今日之事,不可对他人提起。”
  八月底,独孤浣川被刺。十月,公子率兵攻城,几乎是开门直进。十一月,乐竞当上城主。携乐慈入住城宫,公子依旧居乐府。同月,敏国改为火国,由原敏国国主的庶子驻守,向向城朝服。此后,未听鲛人出现在向城。
  她醒来时是五天后。那时,她不说话,但是她照常吃饭,照常喝水,只要你给她,她就拿。叫她吃她就吃,叫她喝她就喝。她从不哭,也不笑。宛如一个活死人。乐陶不说话,怕她受刺激,将她迁到靠水的竹屋,他母亲曾在那里住过。屋外种了很多菊花,大朵大朵压弯了枝头。叶繁花茂时,常引来许多蜂蝶。那简直美的不像样子。她常光着脚坐在那块石上,冬天结冰的时候,她呆呆地望着冰面。乐陶这时就站在后面不远处,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知道,她经历的什么。她这样,必是以为,是她害死了他。那个时候她醒来就问那个人,但见他摇头她就沉默了,然后是不再说话。他的手握拳,指骨捏的泛白。他将她身边所能获得的锐器全都扔掉。她尝试过吃药,只要是药她就往肚子里吃,她也尝试用剪刀,碎了的镜子……总之她想死。
  “你想杀死我罢?”
  “火合在这里,火合很好……”
  “鱼乔你快看!……那里有一只动物,它死了……你看。嗯……我将它的身体刺破……我们一起喝它的血好吗?。这样。我们就有救了…………”
  兔子,怎么会没有毛?
  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她并未回头。
  “冥灵,不可纤插。”他试过了,那种树,不能。她并不说话。他拉了她的手,“屋里烤火……”说到火,他忙住口。没人,敢在乐府说那两个字。
  鱼乔说话源于三月一天,当时,她恰好二十岁。乐陶叫几个侍女照顾她。她走到最初她到过的后院,那里依旧有一个池塘,四周种了栀子。不过那时没有花。他最初在这个世界见到她,是在这里。
  她说,“你们两人陪着我,你们几个叫少爷过来。”然后见她们上了台阶,她将她二人打晕,从后门出去了。
  乐陶当时在城宫,独孤慕寒死了。独孤浣溪知道哥哥死去的事就疯了,听到父亲也死了的时候,她似乎自杀了。这些是竞暗地里与乐陶说的,乐慈并不知情。
  鱼乔到山顶时,已是中午。她站在山尖,裙裾飞扬。她笑了,轻轻起舞。那样子,像是站在云端舞蹈的仙子,翩若惊鸿。山谷,是那灼灼桃花。晚霞一般美丽。纷飞的裙裾,发出轻轻的摩擦声,秀发飘飘,疏离的目光望不到底,美得令人炫目。
  突然,她跳了下去张开双手,闭上双眼。
  “下次不要再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好。”
  “要是我不需要你呢?”
  “那也不行,因为我会需要你。”
  “你知道吗,要是我们掉下去,会同时掉到谷底。”“不会。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她觉的很踏实。突然只觉腰间一紧,一双手环住她的腰,开始做减速下落的运动。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孩子般委屈地哭了出来,“我就知道,他们在胡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接住我,我就知道的……”随后,她突然停下不说了,手指也松开了。她可以看到,那一缕墨发。
  “至少,把生命留给我。”男子低低的声音,似在祈乞求。而那低低的声线,她似乎听到他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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