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外传

7 坚决等下去


经过反复思考,权衡得失,吉斯第二天上午做出决定:坚决等下去。他来大陆就是为开心解闷儿,好不容易找到菡萏这样娇美的姑娘,怎可轻易弃她而去。他投资甚厚,尚未尽欢,白白走掉,太不合算了。多等一天何妨,呆在姑姑家有啥意思。
    他早早刷洗完毕,在旅社小院里闲转,希望通过“金项链”和“连衣裙”打探一下菡萏的消息。可是服务员昨夜熬了眼,都还没起床。
    他实在憋闷得慌,便去看电影,从上午8点一直看到下午3点才回旅社。
    他看到“金项链”和“连衣裙”和一个客人聊天,忙上前问道:“喂,菡萏她妈的病怎样了?”
    “菡萏妈的病,关你什么事,你倒牵肠挂肚,怪操心的。”“金项链”白他一眼。
    “又不是你丈母娘,别自作多情了。”“连衣裙”对菡萏早有醋意。她嫉妒她的美貌,嫉妒她的才华,嫉妒她大把大把地抓票子。她对菡萏包揽独眼龙更为不满。
    “你是不是想找菡萏,唉?有话就直说,兜什么圈子?告诉你吧,她现在正陪一个深圳客人在华仙酒家喝酒,去那里找她吧。”“金项链”一本正经,脸上带着“善意和殷勤”。
    “我不找她,听说她母亲病得厉害,朋友应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嘛。”
    “你不像个住店的,倒像个慈善家,活雷锋。”“连衣裙”讨厌他的假话和虚伪,狠狠刺他。
    “别装蒜了,快去找她吧。不然她便被别人勾走了。”“金项链”以假乱真唆使吉斯快去追逐“猎物”。
    “你应该多买些好吃的,到医院看看病人,空嘴问一问有什么意思,多出点血菡萏才会感动。”“连衣裙”敲锣催猴爬杆。
    吉斯按按墨色眼镜,尴尬无趣,忙抽身而去。
    吉斯走出菡萏旅社,心烦意乱。她陪深圳客人去喝酒,深圳客人必定很有钱,必定相貌堂堂。她对他一定更亲密,更温柔。一股难言的委曲、酸楚和嫉妒之气冲击他的脑门。漂亮女人都是杨花水性,谁给钱多,就跟谁好;哪位脸蛋漂亮,就跟谁睡觉。妈的,天下的美女都该死!
    他顾不得再多想,找她要紧。
    他迈开大步,火烧屁股似的向华山大酒家奔去。一至三楼每个餐桌,每个雅座,他都查着了,根本没她的影子。怪,她躲到哪里去了,他看看表,已是五点钟,坏了,一定是酒足饭饱后找地方上床去了。这个小妖精,比婧婧还毒。
    他像掐头的蚂炸,懵懵撞撞往外走。街上的行人龇牙咧嘴变了形,高楼大厦东倒西歪变了样儿。他恨这个世界,他恨所有的漂亮女人。他信马由缰,不知为何来到火车站广场。
    那些花枝招展的接站姑娘,都好奇地看他,好似欣赏天上掉下来的怪物。不知是稀罕他的独眼,还是嘲笑他的失魂落魄。
    他茫然地转着,嘴里不住地吐着憋闷的长气。
    啪,有人啪一下他的肩膀,猛回头,他又惊又喜,原来的菡萏。
    “怎么你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苦呀。菡萏拉住他的手,两只秀眼闪着委曲的光,你不在旅馆等我,让我到处乱找,腿都跑疼了。”
    “你没去华仙大酒家?”
    “我去华仙大酒家干什么,医院我还忙不过来哪,4点从医院出来,我便一直找你。”
    吉斯冰凉的心,刹那间又回升到100度,腔内的血立刻又开锅了。
    “你妈的手术怎么样?在旅社我询问你妈的病情“金项链”和“连衣裙”对我好一顿挖苦。”
    “谢谢你的关心,你才是我的好朋友;那两个姑娘都是调皮鬼,别当真。”
    “她俩说你陪深圳客人去华仙大酒家喝酒,我去那里找你,没找到,你真陪深圳客人了?”
    “她们在逗你,你真是个老实人,就听她们那野鸡叫。”
    “可是你一天没回旅社,你去哪里了?”
    “唉,你这个人呀,我妈这病那么厉害,我看守还忙不过来,还能有时间逛吗,再说我心里一直惦着你,4点走出医院,急忙回旅社找你,人家说你一上午没回去,下午刚回去就又出来了。让我找得好苦,好啦,现在我不是来到你身边了吗?咱们一起散散步吧。”
    吉斯在顷刻间变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过去在澳门他常常偷看那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一起游公园、转马路携手挎臂亲亲热热的样子,他羡慕得要死,嫉妒得发疯。现在他有了世上最美丽的女伴,比肩挎臂,亲切交谈,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呀!
    四周投来无数羡慕的、惊奇的、嫉妒的、嘲笑的、亵渎的、淫邪的目光。菡萏泰然自若,她面带妩媚的笑容,和吉斯说这说那,亲切异常。
    一个西装革履,相貌英俊、手提高级旅行包的青年拦住他们客气地问道:“打搅二位,请问菡萏旅社在哪里?”
    菡萏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他一下,彬彬有礼的反问:“住宿吗?”
    “是的。”
    “你了解这个旅社吗?”
    “听说这个旅社精巧无比,是一个奇妙的荷花世界,我要亲自见识一下。”
    “你认识旅社的人吗?”
    “不认识,我是慕名而来,听说菡萏经理才高貌美,名扬四海,特意前来一睹为快。”
    “你想结识她,和她交朋友,对吗?”
    “不错,你眼力真好。”
    “你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
    “我是一家小报记者,来自南方某城。”
    “我愿带你去找她,给多少跑腿费?”
    “小意思,你说个数。”
    “100”
    “你真会逗。”
    “逗?真的。”
    “金趾玉足,也不能这样昂贵呀。”
    “若不是你如此敬仰她,1000”
    记者开始打量她。他的眸子刷地亮了,他善于洞察各式各样人物。可他从来没看到过如此美貌的姑娘,她的眉眼、脸型、色泽、前胸、腰肢、样样长得恰到好处。她好似最卓越的雕刻家特意雕出的美女,神态高雅,仪表雍容,活泼温柔、真可谓秀色可餐,全相玉质。
    “周幽王不是千金买笑么,一个大姑娘带领一个小伙子找旅社住宿,这本身的代价就是一个无限变量。”
    “人貌出众,话语也惊人。”
    “不敢,我不及菡萏千分之一、二。”
    “你认识她?”
    “岂但认识,而且亲如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吃一个锅里饭,穿一样的衣,同住一个屋,同上一个校,同一个岁数,同一个模样儿。”
    “别开玩笑了。”
    “怎么是开玩笑?告诉你,大记者,我俩是双胞胎。我是姐,她是妹。”
    “真的么?我不信。”
    “你敢不敢打赌,赌注一千,我马上带你去见她。”
    “这——”记者被懵住了。
    他俩周围很多人看热闹,欣赏菡萏那动人的美貌和富于魅力的风韵。吉斯傻呆呆站在一旁,不知搭什么话好。他恨这个长得很帅的年轻记者,他要给他制造难堪。
    “我说你是真记者,还是假记者?”吉斯两手□□衣兜,挺胸昂首,墨镜闪闪发光。
    记者讨厌这个丑陋的独眼龙。但从刚才他和姑娘并肩散步亲蜜交谈的样子,可以断定他是她的朋友,所以不便得罪。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亢不卑地问。
    “你找菡萏,菡萏就在眼前,有眼不识泰山,还算什么记者。”
    “你也跟我开玩笑?”
    “哧哧”“金项链”拍手哈哈笑起来,上前抱住菡萏:“别逗人家了,菡萏,看把人家哄得傻愣愣的。”
    记者恍然大悟,一手捞摸脑袋,脸腾地红了:“真想不到,事情这样凑巧!”
    “打赌你可就输了,欠我1000元。喂,你住我们旅社吗?”
    “千里慕名而来,为何不住,快带我去登记。”
    “今晚你必须请客,多买些好吃的慰劳我们,打赌不能白输。”
    “那当然,能请你们作客,那是我最大的荣幸。”
    “先别吹,我们旅社收费是很高的,别在掏钱的时候落荒而逃。”
    “菡萏经理,别门缝里看人。”
    “那就请吧,让我们小金带你去登记。”
    “最好的房间收多少钱?”
    “100”
    “我的天,多好的房间?收费这样昂贵?”
    “八十年代的现代化设备,一应俱全,舒服自在,保你满意。走吧,不会坑你的。”
    “金项链”领记者走了。
    四周的看客仍然不散。菡萏颇为得意。他们的谈话就是最好的广告,一定会招引很多住客。
    她拉吉斯一把,撇开众人,又漫游起来。她想起了雨果的小说《陪衬人》。她的美貌有丑陋的吉斯在旁衬托,造成强大的反差,引起了男人的醋意和女人的嫉妒,这种恶作剧式的漫步,颇有凤趣,非常浪漫,非常开心。
    “吉斯先生,你说实话,你来大陆到底是干什么的?经销茶叶,还是寻觅桃花?”
    他害怕这个姑娘的眼睛,那明星般的眸子能穿透人的肺腑。
    “自小父母管束我很严,生意之外的事情不许我过问。我自小雄心勃勃,决心开创大业,对男女苟且之事我一向讨厌。再说我独目难看,好多姑娘看不起。这次来内地,本来是探测茶叶行情,联络茶叶生意,不料三生有幸遇到了你,说实在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确确实实被你的美色和好心给迷住了,这两天闹得我神魂颠倒,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你,这是上帝的安排,也是你我有缘份呀。”
    “所以你便一再掏腰包,决心讨我睡觉,对吗?”
    “看你说得多难听呀!”
    “你不是要我说实话吗?”
    “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美的姑娘,太可爱了。”
    “你看我一夜值多少钱。”
    “你怎么老说钱,说钱对你是污辱。”
    “和你上床不说为钱,难道是图你长得漂亮吗?”
    “我是真心实意爱你。”
    “那好,你携带家资回大陆定居,我嫁给你。”
    吉斯不由得停下脚步,独眼好奇地审视着大美人。可从她那一副高深莫测的秀脸上,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反话。他愿意回大陆定居,能和她在一起,什么条件都可答应。但父母决不会回大陆的,如果菡萏能去澳门那该多好!
    “菡萏,有你这样的才貌,有我家的资金,在澳门开个大旅社或大酒家,一定会发财的,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企业家。”
    “澳门是个洋地方,我没本事和那些人搞竞争。我看,如果你家能在大陆投资,在省城开设个旅馆或饭店,我倒保证能发财。你不是真心爱我吗,何不回大陆投资办企业呢?”
    “我当然愿意。就怕父母死活不肯来。”
    “那你自己来。”
    “我一人空手来有啥用?”
    “你不是迷上我了吗 ?”
    “我回去后,好好跟父母说说,一定想法和你在一起。”
    “我们回旅社吧,我还要安排旅社的事。”
    一提回旅社,吉斯便想起了那位漂亮的记者。一想起那竭力讨菡萏喜欢的记者,他心里就发酸,今夜的好事别让那小子给搅了。他已空等了两夜。今夜不能再白等。他要提醒她,惊告她。
    “阿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请不要生气。”
    “你不会说好听的,讨我喜欢吗?”
    “今晚你千万别被那小记者勾引去,小白脸,坏心眼,一脸流氓相!”
    “你花钱找我,他也花钱找我,黑狗白狗都□□,有什么好坏之分?”
    “嘻嘻,你这是骂人。”
    “你的话比骂人难听一万倍。你们把我看成一块肉,只要花钱,就可随意吃,随意用!”
    “你别对他好,我讨厌他。”
    “我喜欢他。”
    “你别跟我赌气了。”
    “你们男人都是玩巧言花语,找女人便宜,玷污人家肉体,败坏人家名誉,还他妈的口口声声说爱人家,爱个屁,还不是为发泄那股坏水!”
    吉斯低下头,惶惶然然如被人扒光了衣服。
    菡萏斜他一眼,两个嘴角挑出得意的嘲笑。
    “放心吧,吉斯先生,今夜会有你的好戏,打起精神来吧。”
    她是逗我玩,我那几百元还在起作用。说是说,逗是逗,到时还得来真的!
    吉斯看看菡萏那亲昵的样子,又美起来。即将到来的好事鼓舞着他每条神经,兴奋着他每一个细胞。
    两人亲亲热热回到旅社。
    多情的记者,果然买了好菜好酒:扒鸡、酱牛肉、火腿、松花蛋、鱼罐头等,摆了一桌子,恭候菡萏光临。
    菡萏把醋意十足的吉斯安顿在他屋等候,她便来到记者房间。
    记者如见老朋友,连忙让坐把盏,请菡萏畅饮。
    菡萏态度雍容,神态高雅,稳坐在凳子上,但她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大口喝酒,大口吃菜,举止豪爽,言谈大方:“你准备住几天?”
    “时间服从任务。完不成采访任务我不走,我要把你的事迹提纲写出来。”
    “你当真要写我,宣扬我?”
    “这还有假?”他掏出记者证给她看,“我这次来就是特意给你写报告文学的。”
    “神州大地,工农商学兵,科教文卫生,党政企业,显官巨吏,都等着你大书特书,为何偏要写我这不吃皇粮的小人物,这能吹出啥名堂,为此费笔,既发不了财,又升了不官,何苦?”
    “我崇拜你的志气,我敬仰你的事业心。”
    “志气?事业心?干这低三下四伺候人的事算什么志气,称得上什么事业心?”菡萏开心地笑着:“我开旅社,既不是为振兴什么,也不是为谁服务,我没那么崇高,也没有那么虚伪。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赚钱。”
    “开设旅馆,为四方客人提供舒适的住宿条件,这本身就是为人民服务,是有它崇高价值的。”
    “为人为文都有客观标准。可中国的文人有些是滑头,今天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明天又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昨天说是万分正确的,今天又说是绝对错误的。中国有些事情搞糟,跟这些喇叭颇有关系。”
    “文章要为政治服务么。”
    “写我也是为政治服务吗?”
    “在去年,全省城个体旅馆数你们上交税利多,这不是为国家多作了贡献吗?”
    “偷税漏税是违法的。我照章纳税是应该的,什么贡献不贡献!”
    “个体企业,能够作到照章纳税,本身就是觉悟高的表现,应该宣传,应该表彰,应该奖励。”
    “照你说,不违法就有功。什么鬼逻辑!你打算写我什么?”
    “你的成长过程,你办旅社的经过,遇到的困难,克服的办法,有何感想,有何经验,今后有何打算。我准备写它几万字登在报刊上,要人们都知道你的事迹,你的芳名,对,还要登你的照片,让省城,让全国都看到你的俊模样儿。”
    “你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呀,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义务,能把你宣传好是我的最大荣幸。”
    “你从中可得到什么?”
    “我个人并不想从中得到什么。”
    “你真伟大,你才是世界上最高尚,最无私的人。你为什么不为自己写上一篇。”
    “我怎能写自己?”
    “记者先生,别绕舌头了。你是否相中了我的模样,以宣传我为条件,要和我睡觉吧?”
    记者的脸刷一下红到脖根,两个嘴角也瑟瑟抽搐起来。他愕然张大了嘴,呆呆地望着她,好似瞪着一个怪物。
    他的心灵被爆光了,猝不及防的炸雷把他打晕了!
    菡萏柔美地笑着,那样子更加亲昵:“记者先生,我安排一下工作,马上就回来,你等我。”
    记者一向条理有序的大脑纹乱了。这个姑娘真怪,看样子那么温柔,说起话来,那么辣人。在许多姑娘中,还没有一个像她这样不可琢磨,招人喜爱,又使人害怕!
    吉斯躺在床上生闷气。妈的,答应得满好回来陪我玩,可她一头钻进记者屋里不出来了,又是吃,又是喝,又是说,又是笑,亲蜜得像俩口子。
    菡萏知道吉斯此时此刻想什么,她谙熟男人的心理逻辑。对这个丑八怪,她早从他的头顶看到他脚心。他的心理屏幕,昭然若揭。
    一个行动剩过千言万语。她悄悄走进屋,站在床前,两手捧住吉斯的长脸,轻轻吻了两下。柔声说道:“我的宝贝,别使性子了,旅社来了客人,都需我去周旋,这是业务,我必须这样作。你是老实人,已等我两天两夜了,今晚保你满意,乖乖躺下等着,忙完了我就陪你。”
    两个热吻使吉斯尝到了从未体验的甜蜜,他的心呼地又热起来。是呀,她是副经理,怎能老守着我一个人呢?
    菡萏拍拍他的肩膀往外走,吉斯恋恋不舍地拉住她的手撒娇:“早些来,别跟那小记者一块聊,我等你快等疯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夜长着哪,有你卖力气的时候。”
    菡萏在各房间巡视一遍,看还空着多少铺位,对接站人员一一作了部署,又悄悄走进记者屋里去。
    她一屁股坐到床上辟头就问:“扒下你脸上的面纱吧,你今夜要不要女人伺候,什么档次的?”
    记者好似一下被扒掉裤子,臊得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一向以正人君子骄人的记者先生,现在一下打入鄙污的嫖客之列,下这个坎实在太尴尬了,可是能否认她的问题吗,能错过这个机会吗?什么□□脸面,人还不是那么回事,正经都装给傻子看的。他脸一搭拉:“是你派,还是我挑?”
    “派有派的价钱,挑有挑的价格。”
    “我挑。”
    “请便。”
    “我走遍全国各地,见过无数少女,谁也没你美,你好比云端圣洁的天仙,我爱慕你,又怕攀不上你。”
    “你为什么不把这话录下来,见到姑娘就放,那就省力多了。”
    “你怀疑我是虚伪的逢迎?不,我是真心话,谁说谎不得好死!”
    “别客气,你掏多少吧?”
    “20”
    菡萏微笑着,好似没听着。
    “30”
    菡萏嘴角弯出两抹嘲笑。
    “50”
    菡萏白了他一眼。
    “80”
    “你是属牙膏的吧?”
    “100”
    “我不是廉价的村妇,也不是削价的破鞋。我是一个清白的处子,你休息吧大记者,我走啦。”
    “别走,好商量,我不是吝啬鬼。”
    “大肠头快挤出来了,真是大手巴掌,十五二十往外挤。”
    “100元还算少吗?,一月工资呀。”
    “那你为何不带你老婆住旅店,谁睡一次要一百元,那不就发大财了!”
    “看你说的!”
    “你舍不得是不是?那么出一百元就想在一个姑娘身上揉半夜,这不太便宜了吗?那独眼龙还一出手就是三四百,并在华仙大酒家请一桌,又花了300元,亏你还是大记者,妄想跑到这里捞便宜来了。”
    记者的自尊心被彻底摧垮了,他咬咬牙掏出400元钞票放在桌上。
    菡萏这才温柔地一笑。
    他急不可待地抓住她的手亲吻。接着又抚摸她的胸和脸。大美人不喜也不恼,好似无动于衷。于是记者的行动步步升级,最后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菡萏对他哧的一笑,灵巧地躲开他:“你干这种丑事不怕玷污了你大记者的清白?”
    “你长得太美了,我摆脱不了你的情网,我只有豁出去了。”说着他又去抱她。
    她推开他的手,警觉地向门外看了看:“你太着急了,现在天还早,旅社内人都还没睡觉,让人看见可就糟了。你不是要写文章吗,我有一本读书笔记,一会拿给你看看吧。”
    “你最好给我详细讲一讲你的亲身经历,遇到的困难挫折,旅馆经营的经验,对人生的看法,不然,我就不好动笔。”
    “请你再等一会儿,我去查房,结结帐就回来。”她带着天真、妩媚、得意的微笑走了。
    她悄悄回到她的办公室,连灯也没开,一头扒在桌上,伤心地啜泣起来。
    她恨自己,她嘲笑自己,她鄙视自己,她想毁掉自己。
    我在扮演人生的何种角色?我的生活有什么意义?我的幸福在哪里?我的归宿在哪里?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吗?我的下场是什么?
    自古红颜多薄命。展望人生,美貌给女人带来的往往不是幸福和美满,却常常是羞辱和悲剧。漂亮的脸蛋是招惹祸端的毒根。
    小记者要写我的报告文学,写我的事迹,要人都知道我的芳名,骗你妈的吧,农村的小妮很可能被你这一套懵住,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写我是假,嫖我才是实。你与独眼龙一样都是寻花猎色的坏蛋。
    男人呀,有几个是好东西!
    高中三年级时,她是最迷人的校花,引得很多教师和同学晚上做歪梦。男同学有事没事都愿找她谈功课、讨论问题。语文教师经过耐心修改经常念她的作文。数学教师总是把她的错改对加分。体育老师总以辅导为掩护摸她的臀部和大腿。毕业复习的时候,一天下暴风雨,中午她不能回家。黑粗高大的体育教师以借雨衣为名把她诓到屋里,拿出花生纸糖给她吃。她又害怕又纳闷,想拿了雨衣赶紧走开。可是雨大风急雷又响,她不敢走。老师把糖塞在她手里。她剥开一块放在嘴里,对老师一笑表示感谢。谁料老师突然将她抱起按在床上扒下她的裤子。她吓懵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师又脱下自己的裤子,一个又粗又长的丑陋玩艺儿挺了出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老师要干什么。突然一股羞辱和愤怒充溢全身。当那肥大的裸体挨近她的时候,她运足力气,狠狠向那玩艺踹去。老师哟地一声,两手捂裆弯下身去。她提起裤子,冲出屋门,一头扎进漫天的雨幕里,从此她无心复习功课,自然也没有考上大学。
    年轻的村支书,倒满腔热情地欢迎她的回村务农,并封她大队农业技术员的官衔。轻闲自在,每天补助一元钱。
    已有两个孩子的村支书,总爱晚上到她的单人房间里请教农技问题,一谈就是半夜。不过谈正事越来越少,动手动脚越来越多。他有恩于她,她不想得罪他,没伤他的面皮。可他的胆子越来越大,终于在父母出去看电影的一个晚上,他粗暴地解她的腰带。她连哭带骂把他轰出家门……
    她看透了,村支书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占有她的肉体。
    就在她痛苦沉闷的时候,县城飞来了一个好消息,地区文工团招收演员。她欣然前往。她虽不会演唱,也不会做戏,但却出人意料被录取了。年轻漂亮的副团长迷住了她,他说不会演唱没关系,她是一个最完美的报幕员。只要她在台上一站或笑一笑,他敢保证下边下雨般哗哗地拍巴掌。
    副团长对她亲切异常,主动热情地给她说戏,耐心细致地帮她表演,教她发音,一句句一字字校正她的普通话,不断地给她买衣物、水果、点心。副团长和蔼可亲,模样长得也很标致:双眼皮,大眼睛,长白脸,细高个,他擅于表演,能歌善舞,很讨人喜欢。她很快爱上了他,爱得很专,很深,一晌不见他,她心里就空得慌。每有空间,她总跟他在一起。她整天高兴得像只小鸟,不是蹦,就是唱,能找到这样的丈夫,她真心满意了。
    但他有个怪脾气,背人的场合,他对她又亲又抱,爱得很热烈;大庭广众间,他却装得一本正经冷同路人。
    不管他愿不愿,她每天晚上都找他玩一会儿,或室内说笑,或出外逛马路。她对他有求必应,百依百顺。时间不久,她便顺顺贴贴跟他上床。她感到了无比的甜蜜,无比的幸福,练功也特别有劲,演唱也格外卖力。可是好景不长。她开始呕吐、头晕、腹痛,医生告诉她怀孕了。她不但不惊慌,反倒非常高兴。这可迫使他们马上结婚,以免天长日久他变心。谁知他脸都吓黄了,连连催她快打胎,并阵阵有辞说演员30岁前不能结婚,为了事业,必须牺牲孩子。
    她已20岁,再等10年!她可没有那个耐性,长期偷偷摸摸,她受不了。打掉他们的爱情“结晶”她无论如何想不通。她又哭又闹求他结婚,他却坚决“不结”。她只好找党委书记,把她们的事全盘端出,并恳切要求党委批准他们立刻结婚。书记听完大吃一惊,他告诉她,副团长他早订了婚,他爱人正在某大学学习。
    她如挨了一扪棍,脑袋要爆炸。她两手捂着脸跑回宿舍,一连躺了三天不吃不喝,他变成了她最恨的仇人。但肚里那个可怜的小东西必须弄出来,她到死也忘不掉那可恶的女医生锥子般的冷眼,恶狠狠的动作。她像对待窃贼一样命令她脱光衣服,仰坐在流产椅上,发狠的挖她的下部……少女的自尊、人格、爱情的美梦,彻底丧尽,难以自拔的痛苦,从此压在她的心头。
    她回到家中,万念俱灰,深居简出。苦闷中开始对人生进行深沉的思考。女人坎坷命运和悲惨遭遇的著作成为她省世和生存的力量。她发疯般地阅读了《娜娜》《复活》《悲惨世界》《台丝》《珍妮姑娘》《茶花女》《巴黎圣母院》《窦娥冤》《祝福》《孽海花》……不同时代不同国籍女主角的命运比她更悲惨,更可怜。她为她们哭泣,为她们不平,她对世界进行了超时空的纵横透视,她对人生,对人生存的世界有了理性的认识。有权有钱有势,欺压作恶,无钱无权无势,受气受压受骗受罪。人生就是战斗,强者胜,强者福,弱者败,弱者苦。幸福,欢乐只能去争取。弱者要想在强者那里得到一块肉,他要付出高于十块肉的代价。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道德、思想、法纪是强者愚弄弱者的迷魂汤。地球上本来没有人,没有人制造的理论。爱心呀,品德呀都是为迷糊下人而编设的。她要报复,她要惩治天下逐色的男人,她要阉割他们造孽的玩意儿,挤他们的油水,摧残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像哈巴狗一样听从摆布。
    她讨厌独眼龙,更憎恨小记者。一个装得高尚文雅,妄图以为她扬名为诱铒找她的便宜。一个丑八怪厚着脸皮大掏腰包,想以金钱套购她的贞操。那好吧,你们就来吧!
    于是她又分别到他俩屋里去,以十分的柔情和二十分的媚态,跟他们拥抱,亲吻,直把这两个家伙弄得神魂颠倒,灵魂出窍。
    她嘱咐他和他:息灯、卧床、静等。
    她又忙她的工作去了。
    吉斯脱得光光的躺在床上,心跳越来越急,呼吸越来越紧。他侧耳细听着门外的每一种动静。每有脚步声,他就猛一兴奋,猛一家伙坐起来,准备抱她。
    可是一个个脚步声近了,又远了,他的心热了,又凉了。
    呀!脚步声又来了,近了,到了屋门口,开门了,进屋了。
    天哪,她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了这最最幸福、最最甜蜜时刻。上帝呀,我没白来大陆一趟,我没白花几百元,我没白等3天,我没白活20多年,过了今夜,死也甘心。
    他赤条条地跳下床,伸出两臂急急往前摸着、搂着、抱着……
    啪!电灯亮了!
    嗷地一声,吉斯捂住脑袋,蹲在地上,他被吓晕了。
    出现在吉斯面前的不是如花似玉的菡萏,而是凶神恶煞的大檐帽警察。
    “快穿上衣服,什么德性!”
    吉斯两腿瑟瑟爬上床去,两腿登了好一会儿也没穿上裤子。他的骨头都酥了。便用被子围住身体。
    “我是派出所的,拿出你的证件。”
    吉斯好似长虫吃了烟锅油,两手哆嗦的拿不住东西,他摸索了半天才从提包里取出了证件。
    “澳门来的,你可能是风流惯了。”警察威风凛凛:“我告诉你,这里是大陆,是干净地方,不是港澳那样的花花世界,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警察用手指指着墙上旅店条例:“严厉打击□□□□活动。”警告他说:“在大陆□□是违法的,要罚款和拘役,明白吗?”
    “我没嫖,我没有嫖,真的。”
    “你还撒谎,早有人举报了你,你刚才的形象也说明了一切!”
    “我——”
    “你要知道,态度不老实是要从严处理的!”
    “是,长官,我,我听长官吩咐。”
    “拘役10天,还是罚款300,你自己选择吧。”
    “我愿罚款,可是我身上只有100元了。”
    “留下证件,回家去取!”
    警察临走时警告他说:“初犯罚你300,再犯就要坐牢!”
    长官走了,吉斯的魂还在腔外。他无心再找菡萏,也不敢再找后夜的好事。
    第二天一早,他便结了帐,顾不得找菡萏告别,便急匆匆离开了可怕的菡萏旅社。
    在门口,他看到了小记者也背着提包往外走。从他那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他可以判定,昨夜他也经历了同样的遭遇。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爬上他心头。
    小记者白了他一眼,没言声,颠颠走了。
    他向小记者吐口唾沫,哼了一声,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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