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皇权的逻辑

第62章


  栾大:“臣岂敢?欺瞒陛下,岂是如臣这等忠心之人,干得出来的?”
  汉武帝:“那好,咱们就核对一下你离开客栈后,每天的行程吧。”
  黄衣宫监立即高声唱道:“宣,栾大回京沿途各家店栈相关人等入殿。”
  我擦!栾大一屁股坐在地上:“陛下你狠,连这些你都给掏出来了。这下咋整?没咒念了。”
  公元前112年,江湖术士栾大欺骗汉武帝事发,以欺君之罪,腰斩。
  同时腰斩的,还有推荐栾大入朝的乐成侯。
  栾大的妻子、汉武帝最宠爱的大女儿,从此消失于历史,不闻声息。
  
第十二章 南方惊变
  帝国青春往事
  “司马相如,已经死了六年了。”
  汉武帝说。
  又说,“倘相如在,朕定然不会如此忧心。”
  没人敢说话,张骞和东方朔,两人匍匐于地,偷用眼神交流;陛下今日,缘何突发神经?但两人在对方眼神里窥视到的,只有疑问。张骞努力回想他上朝来的路上,长街寂寥,空无一人,只有寒风袭掠着枯叶,间或有神色慌张的军士疾奔而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只有满心茫然。
  武帝的声音更加肃冷:“起来吧,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总不能就这样僵持到地老天荒。”
  话意不善,张骞和东方朔提心吊胆地站起来,就听武帝说道:“早年间,朝廷遣使往夜郎国,其国主问使者,夜郎与中国孰大?此事传回,成为笑谈,从此人们称坐井观天、缺识少见的人为夜郎自大。后来朕遣唐蒙为中郎将,率军士一万,后勤系统输运衣食粮草者万人,再征数万役夫,打通夜郎之路。岂料唐蒙有负朕之期望,修路者逃死无数,主帅唐蒙按军令被诛杀,巴蜀百姓夜夜惊恐。幸有司马相如单骑入蜀,传朕旨意,昭告天下,由是西夷咸服,去国设郡,从此无患。是谁说书生无治国之能?朕看司马相如,其胸中智蕴,朝中没有几个人比得了?”
  仰头长叹,汉武帝继续说道:“可惜相如智长命短,朕尚未大用,却已于六年前辞世。空留下书赋百卷,又有谁能够承其衣钵?”
  汉武帝不停地夸死去的司马相如,不过是责臣属们无能。但张骞仍是不明白,此事跟他和东方朔有什么关系?他负责西域,东方朔负责瞎掰搞笑,武帝偏挑他们两个说这事,这不是扯淡吗?
  平静了片刻,汉武帝说:“东方朔,朕心疲惫,给朕讲讲司马相如少年时代的事儿吧。”
  司马相如少年往事?东方朔抓耳搔腮:“陛下,相如与臣一向交好,他是文帝年间生人,自幼聪明颖悟,闻一知十,他的赋恢宏大气,读来荡气回肠。他喜欢……呃,美貌的女子,嗯,臣常嘲笑他,见到美貌女子,他就浑身绵软。呃,还请陛下明示,不知陛下想听相如的哪段经历呀?”
  汉武帝:“说说他琴挑卓文君的故事,也不妨。”
  东方朔:“陛下,相如少年时,就是这样子的。听说谁家的妻子女儿美貌,就备薄礼登门做客,卓文君的父亲是个大富翁,因为宴请司马相如,被司马相如席间弹奏一曲凤求凰,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卓文君为之心动,是夜私奔。呃,但卓王孙以此事为耻,拒绝给司马相如陪嫁,于是司马相如就命卓文君布衣荆钗,当垆卖酒。呃,卓王孙羞愧无地,只好送了一大笔钱给司马相如,呃。”
  汉武帝听了,半晌才问:“少年多情,浮浪子弟,原本是人生难得的乐趣呀。嗯,想朕少年岁月,人生的梦想就是为害乡里,骚扰四邻,咳,朕的事就不提了。司马相如拜访卓王孙家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去的,还是另有同伴?”
  “同伴?”东方朔茫然地看着张骞,“陛下,这事太久了,已经成为传奇,谁也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形了。”
  汉武帝声音冰冷:“再给朕讲一个。”
  “还要听?”东方朔大窘,用眼神向张骞求助。这时候张骞终于醒过神来,汉武帝知道一切。
  就像对待江湖骗子栾大一样,武帝也在他的身边布置了特工眼线,对他组织副使出使西域的过程,了如指掌。知道他认为最适合于副使的人,是谁!
  那就只能说了。
  于是张骞上前,笑道:“陛下,司马相如的浪漫情事,是我大汉当时的风俗。琴挑文君,美女夜奔,类似的美好事情,非此一件。”
  汉宫离奇情案
  张骞说:“大致和文君当垆卖酒同一时间,长安城中,发生了一起极为轰动的事件。
  “有一对老夫妇,从邯郸而来,在长安城中落了脚。这户人家姓樛(jiū),有一手磨浆的好手艺。他们家卖的浆,细腻柔和,味道甘甜,就连许多朝官,每天上朝之前,必要饮盏樛家甜浆。所以樛老头家的生意,堪称红红火火,门庭若市。
  “樛老头家,有个女儿,年方十二三,不怕人,肤如凝脂,香柔诱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秋水般的澄澈。生意繁忙时,樛女也会出来帮父母招呼客人,每次她一出来,门口就会聚一群浮浪子弟。
  “附近人家看到了樛家女儿的姿色,纷纷托人上门求亲,可是都被樛老头委婉地拒绝了。他说,‘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还指着着她养老,小门小户的,不敢高攀呀’。
  “有个在宫中当值的军官,名叫婴齐,每天来到樛老头的店铺,买一盏浆汁。每次他来的时候,樛女都会找理由出来接待,两人眉目往来,早生情愫。
  “既然有心,必生孽缘。于是有一天,婴齐又来买浆汁时,趁樛老头夫妇不注意,悄声问道,‘姑娘,你家的店铺,每天都这样忙碌吗?有没有歇业的时候?’
  “樛女低声答道,‘寒食节的那天,我父母都要去神祠上香,只有我一个人看家’。
  “婴齐心里兴奋起来,知道樛女的意思,是暗示到了那一天,让他悄悄来家里私会。到了日子,婴齐匆匆赶去,不想樛女却不肯为他开门,只是隔门相对,喁喁情话。或许婴齐本意,只为偷欢猎艳而去,但见樛女如此端庄,发乎于情,止之于礼,反倒心生钦服,对樛女敬爱有加。
  “此后每隔十天半月,樛女就会与婴齐秘密幽会,情景一如之初,樛女虽然对婴齐脉脉柔情,但始终不肯越雷池半步。两人秘密幽会两年,樛女才在婴齐的百般恳求之下,于窗棂中伸出一只雪白的手,与婴齐十指相扣。
  “樛女承诺说,‘天在上,地在下,纵地老,虽天荒。我与婴齐,不舍须臾。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婴齐很是亢奋,就准备了聘礼,请了街坊三老并媒人,以及禁宫侍卫中,与自己交情最好的一位兄弟,五人前往樛家求婚。
  “一如婴齐所愿,事情非常顺利。樛氏老夫妇了解到求婚的婴齐,是禁宫中的侍卫,满意非常,当场收下聘礼,并当场约定了大婚之日。
  “次日,樛氏夫妻像往常一样早起磨浆,没听到樛女房间的动静,也没有在意。等到日头上来,客人越来越多,渐渐招呼不过来时,老夫妻就招呼樛女出来帮忙。可是樛女毫无响动,樛氏夫妻十分诧异,进女儿房间一看,才发现房中空无一人。
  “樛氏夫妻当日向衙司首告,并派人通知宫禁婴齐。衙司不敢怠慢,立即进行侦捕。几日后,人们才发现,宫禁中与婴齐私交最好、替婴齐去樛女家里说情的那位兄弟,也在樛女失踪的当夜,下落不明了。
  “接下来,侍卫婴齐也突然失踪了。此案上达天听,据说后宫有懿旨,务须找回此三人。两个月后,从邯郸方向的快马报来消息:有两名年轻男子,持刀激斗于邯郸城外的一家客栈中,两人俱各受了重伤,现场还有一名年轻的女子,脸色惨白,伫立观看斗剑。到了官捕来到,女子始终不发一言。
  “京师使者快马赶到邯郸,辨认出现场的女子,正是失踪的樛女。而两名斗剑的男子,正是京城挖地三尺寻找的禁宫侍卫:婴齐和他最要好的朋友。此时两人已经伤愈,却从朋友成为了生死仇家,只要看到对方,就会冲过去不死不休地砍杀。使者严诘三人何以如此,三人却不肯回答。
  “此案几成悬疑,无人可解。于是天子入后宫,询及太后。太后说:这种案子,你们男人是无法破解的,而我们女子,只须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经过,应该是樛女与婴齐相恋两年,只有过一次十指环扣的刻骨铭记。但千不该、万不该,婴齐不该请了自己要好的朋友去樛家说亲。结果是樛女与婴齐的朋友一见倾心。两人当时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四目相对,彼此已有默契。所以是夜婴齐的朋友私离禁岗,来到樛女家门外,樛女却早已准备好,见他来到就悄悄开门出来,两人一道私奔了。
  “谁也未想到婴齐好友,竟与樛女失踪有关,只有婴齐想到了。他心中悲愤已极,他倾心樛女两年,樛女只答应了他一次十指相扣。而樛女与婴齐的朋友只一见面,就立即以身相许远走高飞了。这让婴齐感受到了无法忍受的羞辱。于是婴齐私离禁岗,追踪两人到了邯郸城外,终于在客栈里相遇,当场大打出手。
  “朝廷议论此案的处理结果,朝臣们的意见是,樛女不贞不洁,毁弃信言,当斩。两名宫禁不以国事为重,私离禁宫,按律当斩。但后宫不允,却提出来个奇怪的法子,让樛女于他的两个追求者挑选一个,选中者就是她的夫婿,未选中者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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