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簪记

第267章


这其实是历史上一个奸臣想的办法。
  贺霖鸿不说话,平视着凌欣。凌欣咽了下口水,接着说:“有了砖,你原来就买了许多地,我有简易砖房的图纸,本地的工匠必然有更复杂的房屋图,繁简由你,你可马上建起成排的平房,每户三四居室,都有厨房浴室,样子一模一样,无需反复设计,我想半年第一批就可以建出来了。可租可卖,有现金流转就行,在其他人效仿之前,赶快多建一些。如今,大家都没有地方住,你这么干,既帮助了朝廷,也给自己日后打开了招牌……”
  贺霖鸿眯起眼睛:“这听着可是个好生意,凌大小姐怎么想和我一起做?”
  我其实就是让你做的,凌欣说:“我人生地不熟,哪里有你这些人脉?你做起来了,日后分我山寨一分利就行了。”我也不回来了,全给你也没什么。
  贺霖鸿看着凌欣,半天没说话,凌欣有些发慌,就又说:“额,如果你现金有问题,这里的诚心玉店还有些埋藏的银子,我让人送给你……”她总是会留个后手的,当初让人埋了些,现在拿出来足够贺霖鸿开始运作了。
  贺霖鸿的嘴角翘了起来:“看来是笔很大的生意呢,日后得利定会不少,凌大小姐这是想拿钱买个安心吧!”
  凌欣心头大跳,咬了下牙说:“我怎么不懂贺二公子的话?”
  贺霖鸿笑了笑,说道:“凌大小姐还记得,我曾说我也很怕门口吗?”
  凌欣猜到他要说什么,坚决装不懂:“哦,房屋是一般大小,建房的门窗,也可成批生产……”
  贺霖鸿叹气:“凌大小姐是不是忘了?那时我说,我是看着那些禁军进的门。”
  凌欣紧抿着嘴唇,眼睛看桌子,表示不想听,可是贺霖鸿歪着头,一定要对她说个仔细:“我三弟在写一首诗,我希望他们让他写完那首诗再抓他,可是他们立刻就绑了他……”
  凌欣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心里难受,但是一言不发,贺霖鸿盯着凌欣问道:“凌大小姐不想知道我三弟那时在写什么吗?”
  凌欣无力地说:“我们能不能接着谈这个生意?”
  贺霖鸿一笑,“可是我喜欢谈诗。”他看着凌欣轻声背诵起来:“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他把诗背了一遍。
  凌欣浑身冒汗,一动都不敢动。
  贺霖鸿看着凌欣问道:“凌大小姐听得懂诗吗?”
  这是心有所爱,思念无涯的深情诗句!凌欣结巴着:“不是……不是……特别懂……”
  贺霖鸿叹气:“凌大小姐真是和别人传言的一点都不一样!人们都说凌大小姐重情仗义,可是对我三弟,怎么能如此无情?”
  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人了!凌欣真想好好对他谈谈情感的忠贞之类的问题,可是现在只能装傻。
  贺霖鸿笑笑,“既然凌大小姐不想谈诗,那么我们还可以谈谈破城那夜的事。”
  凌欣的脸红了,贺霖鸿才不会放过她,说道:“那天夜里,我母亲和我夫人,我的长嫂带着两个孩子,都躲在一处殿中,若是援军不到,她们必然都死在那里了。”
  凌欣黯然,这就是为什么她那时不能逃,必须死。
  贺霖鸿说道:“我母亲最喜我三弟,现在京城无人不知,听闻‘城破’之时,她一直哭喊着要她的‘三郎’!”但是这其中的褒贬——有人说姚氏没有风度,临危失仪,还得罪了大长公主……就都不必告诉凌大小姐了!她反正也不会有机会听到京城妇人们的谈论。
  贺霖鸿看着凌欣尴尬的脸色追问道:“可是我的三弟去了哪里了呢?我对我父母说他要去办事。但那天晚上,有何事可办?陛下上城了,我三弟没在城上,凌大小姐,你说,他去了哪里?”他向着凌欣微探头。
  凌欣咬着嘴唇,心说:好像你不知道似的!那个书童肯定都会告诉你的!我那时还让他去找你呢!
  贺霖鸿冷笑了:“凌大小姐,你得用多少钱才能摆平那一晚?”
  凌欣的脸完全红了——自己怎么就像给人写了张支票,让人家离开的恶人呢?这是什么呀?!
  凌欣抬眼看贺霖鸿:“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在说烧砖建房吗?”
  贺霖鸿哈哈笑了,站起身说:“有一点我还是佩服凌大小姐的,就是能坚持到底!我只希望你的良心也能一生坦然!”然后一甩袖子,转身哼着小调儿走了。
  凌欣被弄得窘迫不堪,一天都情绪低落。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有一点挫折就放弃的人了!这次,她一定要亲自了解接触蒋旭图这个人!既然她动了心,两个人说了要结缔婚姻,她就要负这个责任!就绝不会因为环境所迫、因为别人的言语而改变!她一定要与蒋旭图见面,争取两个人的未来!
  下定了决心,凌欣用忽略的涂改液,将贺云鸿的记忆全都遮挡掉,只一心等待二月十日。
  城外云山寨的人都陆续进了京城,夏草来找到了凌欣,大哭大闹了一番后,竟然要去北方找出征的雷参将去。凌欣没办法,只好同意她跟着送粮食的车马北行。
  凌欣暗自祈祷,自己助人姻缘,那么上天就会让自己姻缘成就吧?
  在她的忙碌、等待和焦急中,二月十日到了。
  
  第106章 相认 (结局)
  
  这天一大早就是个晴天,看来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凌欣心情雀跃,约定的是午正,就是十二点整,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梳洗打扮。
  早上,她先用了早餐,就泡了个长长的澡。她出了浴室,小蔓就笑着说:“姑娘今日是不是想去见一个重要的人呀?”
  凌欣有点脸红,她低声说:“嗯,算是吧。”可她不愿小蔓觉得她去做什么苟且之事,忙又说:“我干爹杜叔他们,全一起去呢。”请别想歪了。这个世界对私会情郎什么,可是很鄙视的。
  小蔓说道:“那姑娘该想穿漂亮衣服的吧?”
  凌欣挺想穿上好看的,像前世那样捯饬得漂漂亮亮的,可是一想蒋旭图毁容了,自己太光鲜了,是不是会让他觉得有自惭形秽之感?她又想也许自己该女扮男装,穿一身深色短装,展示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可又怕那样男性气质太强,对方会觉得自己不温柔,有压迫感。接着又想打扮成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是凌欣又觉得算是作弊,自己就是有前世的教育,也实在够不上本地大家闺秀的标准……
  她犹豫来犹豫去,一会儿歪头一会儿摇头,小蔓笑起来:“姑娘这么拿不定主意?这可少见哪!”
  凌欣最后决定要走邻家女孩儿的范儿,就说:“有没有穿上显得很纯洁,很友好,很随和,很容易……”上手?!凌欣忙改口:“……搭上话的?”
  小蔓捂嘴笑:“娘娘说,女孩子要矜持些才好。”
  凌欣忙说:“我不是!我要是矜持,那绝对没人来理我了!”
  小蔓噗嗤笑,离开了一会儿,去给她拿来了淡绿色的长裙,粉色的褙子,浅蓝色系的内衫,全是婴儿服装系列的色调,凌欣感慨:“小蔓,你甚知我意呀!”
  小蔓笑着说:“姑娘穿了这衣衫,可显得随和多了。”
  其实凌欣觉得不是衣服,是破城后,自己的确变得随和了。她也会被逼得差点自尽,这足以打掉她许多傲气。她没有比别人多出多少,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无需承担太多,也就无需那么多压力。她现在满心想的,就是平淡地生活。那时二战后,美国退伍的兵士们回到家,都马上成家生孩子,导致人口爆炸,凌欣特别理解!生死之后,人们要拥抱生命,好好过日子。
  凌欣点头说:“我从此要当个好脾气的人,不横行霸道了。
  小蔓笑个不停,来给她梳头,凌欣说:“别梳破城晚上那个了。”小蔓点头说:“是呀,那天晚上挺吓人的。”
  其实凌欣只是不想回忆起贺云鸿。
  凌欣说:“你就给我编两条辫子吧,从两边肩膀垂下来。”凌欣深觉自己在无耻地装嫩,都几岁了?还一边一条辫子?!
  小蔓笑着给凌欣编了,脸边留下了两缕头发,凌欣让小蔓去烧了捅炭火的铁棍,在小蔓连声“小心”的叫嚷下,将两缕头发微微烫了一下,成了曲线垂在腮边,算是多添了一分俏皮。
  小蔓放下铁棍,心惊胆战地说:“姑娘,咱们日后可不能这么干哪!万一烫着了……”
  凌欣同意说:“当然当然!等抓住了人家,自然就不用这么麻烦啦!”
  小蔓用手背掩嘴笑,又看了看说:“娘娘说了,女子要总戴些首饰。”她拿了两串珍珠,点缀在了凌欣的辫子根部,还在辫梢处绑了两朵小巧的粉色宫纱花朵。
  凌欣看看自己,从头到脚的服饰都在大声宣告着:“我是个特容易上当受骗的小女孩!”
  凌欣满意地点头:“这正是我想要的!”
  小蔓止不住地笑:“看来姑娘志在必得呢!”
  凌欣嘿嘿一笑,她终于抵挡不住女为悦己者容的向往,往嘴唇上抿了胭脂。
  整束完毕,小蔓关上首饰盒,凌欣瞥见了那支白玉簪子,她的笑容僵住了片刻,暗暗地吸了口气。
  那夜后,她就没有再用那支玉簪,听见小蔓说的断簪之语,她就明白那支玉簪一定是多年前贺云鸿戳在自己的手背上又落在了地上的那支。他那夜给自己梳了成婚女子的发式,分明在表示自己是他的妻子,若是凌欣是生长在这里的女子,肯定就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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