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簪记

第268章


可惜凌欣是不能屈从现实的人!她只想守住自己的心意。既然她已经将心给了出去,她实在没有再能给予的东西了。
  寿昌来报信——韩长庚和杜方已经在宫门等她了。凌欣与寿昌走到宫门处,见不仅有韩长庚杜方,孤独客也在。三个人都穿得很整洁,笑容满面的样子,凌欣有些奇怪:又不是你们在相亲!
  孤独客笑着说:“姐儿呀,我是不请自来呀,你不会怪我吧?”
  凌欣行礼道:“怎么会?我答应过大侠要让您看看的。”
  孤独客点头:“老……我真是等不及要看看!呵呵呵……”
  他真的不自称老夫了?凌欣笑着看了孤独客一眼。
  宫门外停着辆马车,韩长庚给凌欣打开马车的车帘,说道:“姐儿,金石坊快到外城墙了呢,要走上一段,姐儿莫晚了。”凌欣感到很诡异,看了韩长庚一眼。
  韩长庚笑:“姐儿,要是你能嫁个好人家,我和我娘子……”
  孤独客说:“还有我!”
  杜方也点头:“我也是!”
  韩长庚说:“还有好多人……都会高兴的!”
  这简直有联手打包把她卖出去的感觉,凌欣笑了笑,低头坐进了车中。
  韩长庚杜方和孤独客都骑了马,寿昌驾车,马车走过京城刚刚清理开的道路。凌欣从车帘看着窗外来来往往搬运土石的混乱人流,觉得风景如画。
  马车停下,凌欣出来,只见眼前是一道断壁残垣,院内迎春烂漫,韩长庚杜方和孤独客也下了马,孤独客说道:“啊!这个地方很有诗情画意呀!”
  韩长庚嘿嘿了一声说:“这么多花儿呢!”
  杜方捻着胡须说:“这个……很有……那个意思!”
  孤独客说:“姐儿进去吧,时间快正午了。”
  他们比自己还心急!凌欣笑,抬步进了只剩了半截门框的门口,走入了院子。
  青石铺成的小路,从初春的青草间穿过,前面是个砖石建成的屋宇,虽然窗户都破了,现在只用白纱盖着,还是可以看出建筑的精致。双开的门口处,一个鬓发须白的老者从里面迎出来,凌欣忙行礼:“老丈有礼。”
  那个老丈点了下头说:“姑娘是今日的贵客,请进吧。”
  凌欣回头看,韩长庚,杜方和孤独客都在门口处站着,笑眯眯地看着她,凌欣觉得不对劲——这些人不是来看看自己相亲的是谁吗?怎么不跟着进来?可她也想尽快见到蒋旭图,就没有叫他们,忍着心跳,走入了门中。
  屋中打扫得极为干净,虽然没有什么家具,可地面光滑,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个八宝架子上有些石头印章。那个老丈引着凌欣往里面走,抱歉地说:“这里才收拾出来,没什么可看的。”
  凌欣笑着说:“没事,我是来见个朋友……”
  老丈点头,笑着说:“知道,这边雅间,给姑娘留出来了。”他打开一扇门,门对着的墙上,有个几乎落地的大窗,窗向外开着,能看到院子里的假山石和石间的丛丛山花,可以听到石下的潺潺流水。空荡荡的屋中,只中间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一个人背对着门,面向窗户坐着,窗口进来的光,在他的肩头勾出了一道黑色的剪影。
  凌欣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她的口舌发干,身后的老丈轻声说:“公子等待良久了,姑娘请进。”退了出去。
  凌欣抿了抿嘴唇,慢慢地走了过去,到桌子前转身看那个坐着的人,凌欣当场呆住——这个人她认识!他根本没有毁容!他是……贺云鸿!
  贺云鸿穿了一身深蓝近到黑色的袍服,腰间系着玉带,显得腰身笔直瘦削,在深蓝色的衬托下,他面如冠玉,眼亮如星,俊美绝伦中带着种清贵的高傲。他端坐在椅子上,让凌欣想起孤松修竹。
  他看着窗外,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凌欣站在了桌子前面。
  凌欣慢慢地坐在他面前,暗自咬牙——韩长庚杜方还有孤独客!他们想让自己嫁给贺云鸿,就这么编排自己!难怪他们方才不进来!是他们告诉了贺云鸿来见自己!……等等,难道,贺云鸿是蒋旭图?!
  凌欣轻咳了一下,贺云鸿的眼神终于转向她,但是眼皮只是半抬,似乎无动于衷。其实他一看凌欣打扮成的样子,心里就一股邪火!他知道凌欣是个什么样的人,穿成这样明显就是放低姿态,伪装成温顺贤良,想让对方觉得她是个可亲的小娘子!你当初在我家认亲的时候穿的是什么?你还梳了少女的双辫!带着珍珠!腮边的碎发!那弯弯的样子,是天生的吗?!……
  凌欣行了一礼,小心地说道:“见过贺侍郎。”
  贺云鸿黑着脸微点了下头,受了凌欣一礼,然后抬手,提起桌子上的小茶壶将桌上的两个小茶杯斟满了茶。放下茶壶,自己端起一只茶杯,停在了唇边。
  凌欣深吸了口气,说道:“贺侍郎,真对不起。我今天,要在这里见一个人……”她仔细地看贺云鸿的表情。
  贺云鸿没表情!只是极慢地喝了一口茶,像是在品味茶水里无上的韵味,然后垂目看着茶水,似要用那冷静的目光让茶水更凉些。
  凌欣有些头晕——您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蒋旭图,咱们赶快相认,如果不是,蒋旭图随时要来了,咱们得说清楚啊!她也端起茶,不顾烫,两口就喝了,放下茶杯焦急地看贺云鸿。
  贺云鸿轻轻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凌欣要急死了,说道:“贺侍郎,这个,我真的与人有约……”
  贺云鸿看凌欣,眼神冷淡:“你尚是有夫之妇,就没有想过不该如此随意吗?”他终于能说话了!可是语速很慢,声音轻缓,似是在自言自语。
  凌欣瞪大眼睛:“您什么意思?我怎么是有夫之妇?!”
  贺云鸿微抬眉梢,轻声说道:“你已嫁我为妻,自然有夫。”
  凌欣眉毛要八字了:“可是,可是我们已经和离了啊!”
  贺云鸿眼睛微眯,低声问:“以何为证?”
  凌欣要抱头了:“我们,我们签了和离书了!衙门也审核了,不是吗?”
  贺云鸿从怀中拿出了张纸,展开摊在桌子上,问道:“你说的,可是此书?被递往勇王府后,一直在余公公处保留。”
  凌欣看去,正是自己签了名的和离书,点头说:“这难道不是你亲笔写的和离书吗?”
  贺云鸿嘴角微抿,说道:“我亲笔所写,并非就是和离之书。”
  凌欣又仔细看:“怎么不是?!你这不是写了‘和离’?!”
  贺云鸿半垂眼睛:“我信笔在纸上写和离两字,岂可就为和离之书?”
  这不是耍赖吗?!凌欣眨眼:“这怎么是‘信笔’写的?看,上面有衙门的印章!”
  贺云鸿微歪头:“有衙门印章,也不见得是有效文书。请凌大小姐仔细看看,此书可有不妥?”
  凌欣忙读和离书,贺云鸿写的词句,他的签名,自己的签名,两个证人,一个是梁成,一个是贺霖鸿,日期……一应俱全,凌欣抬头坚定地说:“我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这是有效的和离书。”
  贺云鸿轻声问:“凌大小姐可知道何为‘证人’?要见证何事?”
  凌欣一下子傻了,嘴都闭不上了——证人要见证两个人的签字,可是贺霖鸿并没有见证自己的签字!自己是后来填空签的名!
  贺云鸿说道:“若是我二哥拿着此书上诉衙门,说当时被人胁迫,并未见证凌大小姐的签字和手印,请问,你可还能以此书为证,以示已与我和离了么?”他语气轻柔,可是却像把巨勺,无情地把凌欣的心搅成了一锅粥——天哪!此书一旦被证无效,自己就没有和离!真的是有夫之妇!蒋旭图成了个三!这事如果传出去,蒋旭图身败名裂不说,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骗了他?!
  贺云鸿绝对不是蒋旭图!蒋旭图马上就要来了!
  凌欣要哭:当时是以为贺府一定同意和离才这么凑合的,谁会想到贺云鸿会揪着这一法律细节不放,要废了和离书?!他不能使出这样的手段阻止自己二婚!
  她不能对贺云鸿恶语相向,她欠了这个人太多!这辈子,她真的无法偿还这份情义,她只能放下自尊,好言相求。直觉中,她知道她必须装可怜!
  凌欣学着梁成小时候那样眨眼:“贺侍郎,我知道你手段厉害,我不敢和你斗。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人了……”
  贺云鸿眼睛眯起,柔和地问:“你的心给了他?那你当初对我,可曾动过心?”
  凌欣脸红,结巴着:“我,我动的是贪心……那,那是不对的……”
  贺云鸿缓慢地说:“那叫贪心?你现在的心叫什么?”
  凌欣羞涩地说:“是……是真心……”
  贺云鸿冷然:“有什么区别吗?”
  凌欣冒汗……我现在想见他!这就是区别!可是没法这么说!这么紧张的时候,您逼着我进行哲学的思考,这太不厚道了啊!
  凌欣思考着:“贪心……贪心就是被表面的……那个……很好的那个……”美色!我可不敢说!“迷惑了!就想要,攫为己有,可是没有想过人家会不会给,就是,想去占人家的便宜,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她偷眼看贺云鸿,贺云鸿脸色清冷,问道:“真心呢?”
  凌欣想,我要让你知道我真的喜欢蒋旭图!就说道:“真心,就是,为对方着想,让对方……”
  贺云鸿嘴角一扯:“让对方占便宜?”
  凌欣忙说:“也不能这么说吧,多不好听……”可她又一想,得让贺云鸿知道自己对蒋旭图死心塌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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