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若星辰

  难怪本来是墨城从小就和他爸爸一起住的房子，她在所有的房间却愣是没有看过他和他爸爸的一张照片，却原来，他把所有的记忆都封锁在了这里，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的保留在这里。
  书桌上铁做的笔筒已经生了锈，却是没有移动半分，还有一支倒插的圆珠笔，笔盖都没有取下来。青花纹案茶杯的盖子像是随意被扔在离杯子还有半尺的地方，甚至都没有再盖上。座椅钢制的扶手，白晃晃的有些刺眼，上面有几丝细细的刮痕，应该是用了很久的。
  好像是旧时光穿梭了一样，顾念想起她以前看过的时光穿越的电影，故事的男主人公也是这样，穿梭到了另一个时空，画面里，除了人不在，房间依旧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顾念站在第一个书柜的第一排格的旁边，看到横在自己双脚前面，木板之间镶嵌而成的线，再不能向前移动半分。仿佛跨过了这条线，她这个不速之客，就万分该死地惊扰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愣愣杵在这里，舍不得折过身，也不愿上前，只是盯着书柜中的一角，直到她被纳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鼻尖是她熟悉的淡淡古龙水的味道，耳边是她默背的呼吸，墨城将她握紧的手，在掌心一只只打开，与她十指相扣，契合成弧，环在她的腰间。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他哑着声问，声音压得很低。
  顾念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锁在柜子里，透过几净的玻璃，她能看清楚的一张张他的照片，还是他的他爸爸的照片。最后却只能微微侧着头抵着他的下巴，“墨城，你怎么和你爸爸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一个粗犷，一个细腻，一个温和，一个冷傲。
  墨城低笑，“是啊，我也不知道呢。”
  不像父亲，那就应该是像萧逸说的，更像他的母亲。无论是出色的外表，还是如兰一样孤芳自赏的气质。
  顾念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抽了出来，慢慢覆在他的手背上，感觉到他讶异的眼光，却是用自己的掌心贴着他微凉的手背，再用力地十指相扣。
  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承受她偏执要给的温暖，过了会说：“不过我除了长相不像他之外，其他都像他啊！”
  “比如呢？”顾念侧着去看，只看他黝黑的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还有密长的眼睫垂在眼脸的弧度。
  “比如聪明，幽默，高大，还有.......”
  她淡笑着听他自吹自擂，见他突然停顿下来，偏开头去问他：“还有什么？”
  墨城只是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她闭着眼睛，好像是听到墨城叹气的声音，涩兮，痛兮，慰矣。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贪婪着她颈间的气息，只想，他所拥有的，没等他老去，就在他身边。用脸贴紧了她，不肯再移离半分，“阿念，以后我再和你慢慢说他的事。”
  阿念，他第一次叫她的乳名。顾念突然想哭，眼睛酸涩，却是笑着问：“看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很长......”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想从哪里听就从哪里说。”
  “那从你的名字开始？”
  墨城想，她何其聪明。
  ““默念你在的城”，就叫墨城。”他说：“顾念，我的名字，就是他给我取的墨城。”
  “......”
  都说久病初愈，第一个好起来的就是胃口，尤其是对一个本来就嘴馋的人，若是再要关上两天，还不能无精打采。墨城这两天是怕她感冒没好，才不愿意她出门，现在她都好了，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她殷殷切切要出来透气的要求。
  “老实说，阿姨做的菜真的不符合你的胃口？”她开着车，偏着头对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听歌的顾念问。见她闭着眼睛，懒洋的没有任何反应，伸手就摘了她的耳机。
  “我在听着呢。”顾念侧头看着他说，“不是啊，阿姨煮的菜很好吃啊！”
  她上次都让无辜的阿姨不幸躺枪了，害的她每一次对阿姨做的菜垂涎三尺，狼吞虎咽的时候都要默念一声sorry，现在再也不想要在美食之前饱含着这份愧疚了。
  “那就是我做的不好吃？”
  顾念心里暗暗鄙夷，他才做过饭几次啊！和她和好了之后，连早餐都开始偷懒了，还是她这个女朋友负责的呢！
  “不是啊，不同的人做的有不同的风味嘛。”
  主要还是为了出来走走，散散心。她好歹也是在休假时期，怎么跟平时周末的时候死宅在家里没什么区别呢，再这样待下去，不得闲出油了？
  “那好，这次我就尝尝你说的风味，看看有什么不同，反正你负责请客。”
  “为什么是我请客啊？”
  “你的钱包不是正好拿回来了吗？”
  “我这么一点工资，你不舍得剥削我的对不对？”
  墨城好笑地伸手抵开顾念凑过来的脑袋，“没什么舍不得的，反正上次你还用我的卡刷了个古董回来不是？这次总该你来补偿我了吧！”
  “古董？”
  见他扬了扬下巴，没说话，顾念只好颓疲地靠在座垫上。
  哪里是什么古董啊！上次她是想要买乔菲家的那个钟楼来着，可是人家乔菲当个宝贝一样舍不得啊，所以她就只好买了一个精致的仿制品。
  谁叫他眼拙看不出来的啊！还以为真的是件古董！
  顾念抿着嘴不挑破，再怎么天下无敌的许墨城怎么说这次也要吃点亏吧！
  “男朋友为女朋友花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这就嫌我败家了？”
  “错。”他挑了挑眉说：“自己挣的钱给心爱的人花是幸福。”
  哎！她就知道，论腹黑毒舌她的功力还是太浅了，哪里是他这只老狐狸的对手。
  “呵，我是不是还得谢你给我幸福的机会。”
  “不客气，我比较喜欢礼尚往来。”他得寸进尺地说。
  你如安好，我不打扰，便是我给你的最大的幸福！
  顾念在前厅等着，去订位置的人却是又折了回来。墨城一只手握着手机放了下来，有些犹豫地对她说：“Jane也要来，你要和她见一面吗？”
  之前墨城跟她说过一次，Jane是像萧逸一样，和他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并不是她之前以为的萧逸的女朋友。
  “嗯，好。”她爽快地点点头。
  “她说可以，那我们在Germy等你，位置我再发给你。”他对着电话里的人说。
  半个小时之后，Jane就到了。她和顾念印象中的一样，是一个温婉清漪如莲的女子。上一次没有很近的看清楚，现在近距离看，连她看了都觉得美的不可方物。更别说模特出身的她，本来就清丽脱俗的气质。
  “不好意思，有没有久等？”
  顾念没想到Jane的普通话说的那么标准，墨城是因为他本来就在国内待过很多年，才把中文说的那么溜。Jane一直待在国外能把中文说的这么好，已经很厉害了。
  “不会。”
  Jane笑着，又向她伸出手说：“很高兴见到你，顾念。”
  “我也是，Jane.”她笑着朝她点点头，很礼貌的握了一下。
  “所以说你现在是在休假，特意来英国陪墨城的喽？”Jane知道她是工作之余才来英国便问她。
  “嗯，算是吧！”虽然当时只是想找回墨城，但从现在看来，真的可以这么说吧！
  “你在这里，墨城终于可以安心地教书了。”
  顾念朝旁边的墨城看去，他只是很认真的在细嚼慢咽，似乎不打算介入她们的话题当中。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从Jane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苦涩，只是等她抬眼看去，Jane明眸扬起，落落大方，又没有任何抱怨。
  “顾念，建这么大一所房子，会不会很辛苦。”Jane好像对她的工作很感兴趣，尤其是听墨城说她之前在国内就是一直在忙榕城案子的事。
  “还好，我的工作其实还不算很累，图纸画出来，施工建筑主要是工程队的事。我只要配合他们跑跑腿就行。”顾念在她面前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一丁点的手势说：“不过有时候工地离得太远，天气不好的话就要陪着总工程师一起日晒雨淋的，也有这么一丢丢累吧！”
  Jane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就连墨城听了也是忍俊不禁，将挑好的沙拉放在她面前。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说那么多。”
  顾念想，你不说，我当然要说了，才后知后觉而地对面前的Jane不好意思地笑笑。
  墨城去拿车，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Jane在她旁边说起了悄悄话。
  “顾念，其实我之前见过你一次。”
  “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Jane想就是那次墨城不管家里人都在场，起身说有事要出去一下，却只是为了给站在马路边不知道是在等什么的她，送上一条暖和的围巾的时候吧！
  她坐在窗户旁边，看他微微低着头给他心爱的女子系上有他温度的围巾，嘴里还在絮絮念念。她听不见，却是在回头的时候，与他退开了千万里的距离，笑着对他的家人说：“没什么，墨城现在有事，不如我们边吃边等他吧！”
  所有人都没有怀疑，她却是在侧眸的时候，仿佛在玻璃窗上看到，他在她眉心落下无比深情的一吻。被茶杯烫伤了的，和执念一干为尽。
  Jane从回忆中走出来，却是笑着对她说：“很久以前了，我也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