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一天后，迦越看着静坐中的元诩，向来阴狠森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
    从昨天将这个灵族带回来，到此时此刻为止，他尝试了不下五种夺取本源的秘术，然而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而且第一次第二次尝试的时候，还遭受了这个灵族的反击，猝不及防下，神魂竟是受了伤。
    “你究竟是何人？”迦越在元诩对面坐下，皱眉看着她。
    元诩睁开眼，并不意外地看见了迦越诡异复杂的神色。她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诚恳地露出一个微笑：“一个没有听长辈的话出来乱逛的灵族而已啦。”
    迦越：“……”
    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迦越此时的心情尤为复杂，他很想直接拧断这个灵族的脖子，但这意味着他要先解开落魂钟设下的禁制——然而这一天来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位灵族的神魂尤为强大，一旦解开，他还真没有旁的手段能确保制住她。
    ——况且，他要的是吸纳这个灵族强大的本源，而不是将她碾成一堆碎肉。
    “看来你家长辈同样也没教过你身处弱势该做些什么。”迦越虚张声势地威胁。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的。”
    迦越再次一口血哽在喉咙里，纠结许久，才恨恨地丢下一句“你就在这里待着吧”走出了静室。
    看着迦越的身影消失在静室外，一直微笑着的元诩神色陡然冷淡下来，伸手轻轻摩挲着乌黑浓密的眉毛，喃喃自语：“魔族？他不是一般的魔族……”
    一般的魔族，可拿不出五种高阶的掠夺秘术。
    灵族本源之强大，令其他几族无不羡嫉，上古末期灵族式微，自然有不少灵族落到异族手中，针对本源之力的掠夺创造出秘术也不奇怪，只是这些秘术往往都被珍藏，寻常人是拿不到的，更遑论修炼。
    掠夺秘术是作用于神魂的秘术，因为灵族的特殊性，对他们灵躯的秘术是没有多大效果的，唯有神魂，借助神魂联系，完全可以将灵族的本体蕴含的本源之力一并掠夺完毕。
    先前被落魂钟定住，元诩便明白了这个魔族是想要掠夺本源，不由得有些好笑。【分魂离神术】大概是当世第一神魂秘术了，恐怕也只有【神魂浸染】能与之媲美，凭借分魂离神术，这个魔族想要掠夺她的本源绝无可能，甚至她还犹有余力地反击了回去。
    不过元诩还没有来得及再想些什么，迦越又回到了静室，这次他肩膀上多了一只黑色的小蛇。
    “去试试她的本事，你赢了，她就是你的了。”
    迦越摸了摸黑色小蛇的脑袋，神色已经恢复了冷漠阴狠，骈指指向正一脸冷静望着他的元诩，对黑色小蛇命令道。
    黑色小蛇身形一颤，没有带起任何风声，瞬间便落到元诩肩上，碧绿的瞳孔盯着元诩，眸中极为人性化地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圣翼青魄蛇？不过，翅膀呢？”元诩审视着肩头落着的小蛇，有些奇怪。
    黑色小蛇却没她那么多思量，只是稍稍疑惑，立即张口露出两颗獠牙，对着雪白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迦越露出一丝残忍笑容，心道：“圣翼可没有用灵术，光是它的毒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不过转念一想，无论这灵族有没有事，自己都分不了一杯羹，这只小蛇可远比它的外形来得更为可怖。
    这么一想他又不禁有些郁闷起来，原以为自己闭在家中坐竟也能天降鸿福，捡到一个宝贝，没想到却是能看不能吃，一点也不中用，还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抬眼看向元诩，这一看差点没惊掉他的眼睛。
    元诩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如果不是圣翼青魄蛇依旧死死咬着她的脖子，如果不是鲜红的血沿着修长的脖颈往下没入衣物之中，只看她的神情，倒也极为赏心悦目。
    但显然迦越是不会觉得赏心悦目的，他怔了怔，目光不禁落到元诩脖颈上。
    汩汩流下的血异常鲜艳，在雪白脖颈的反衬之下，显得尤为刺目。鲜血流淌，越过隐约可见的锁骨，蔓延而入衣物之中，在青衣上开出了一朵妖艳的花。
    不知为何，迦越心中莫名涌起一丝怪异之感。
    灵族，素来自命为天命之族，天生自然，厌恶血腥，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温和从容。异族乍一眼看去，往往会为其容色震慑，为其气息吸引，不由自主地涌上几分好感与爱慕。但这个灵族却不一样，她的气息冷漠淡然，竟是找不到半分温和，而且出乎意料地与这血色契合，倒像是生来就该与血腥杀伐共存一般。
    ——迦越并没有想错，元诩的确是生来就该与血腥杀伐共存。推衍天机，自然是少不了祭祀天道，而祭祀之物往往便是生灵。元诩在灵界时，灵帝特意为她开辟了一个小型的【界】，【界】的中央正是一座上古祭坛，其余地方尽皆是无尽凶兽血池、骸骨，用以祭祀天道。
    如果不是她真的有生命印记的话，看见这幅景象，迦越会认为这人与自己一般是个魔族。
    圣翼青魄蛇见元诩毫无反应的模样，不由呆了呆。方才它已经将自己的毒也种了进去，怎么这个食物毫无反应？
    一定是咬的姿势不对！
    它松开牙齿，还不等迦越说什么，又是一口咬了上去。
    这一口咬得结结实实，两颗毒牙都深深地刻入血肉之中。无论是元诩还是圣翼青魄蛇，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顺着毒液溶进了血液之中。
    大概是因为这次咬得深了的缘故，元诩飞扬的剑眉微微竖了起来，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薄怒。
    迦越紧紧盯着眼前这妖异的一幕，若是眼前之人是个嗜血的魔族，他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惊讶，但她分明是个灵族，一个本该厌恶血腥的灵族——于是一切变得微妙而奇异起来。
    莫名地，迦越心中升起一阵诡异的兴奋，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认为自己和圣翼青魄蛇交换一下处境比较好。
    若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让一贯高傲自负的灵族违背天性嗜好血腥，想来个中滋味不会逊于不久前在东南三族的审判……
    在迦越炽热的目光之中，元诩愈发不悦了，虽然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但谁也不会喜欢被咬住脖颈。
    她斜睨咬定不松口的小蛇一眼，视线转回到迦越身上，道：“蠢，没听说过清圣素瑛木吗？”
    迦越&圣翼青魄蛇：“……”
    黑色小蛇忿忿地瞪了她一眼，身形一颤，破空落到迦越身上。仿佛连带着记恨上了迦越，它伸出红色的蛇信，冲着迦越发出“呲呲”的声音。
    迦越自知理亏，伸手摸摸小蛇额头的青色鳞片，以示安抚，片刻后才开口：“清圣素瑛木，百毒不侵，乃是最佳的疗伤之物，难道你本体就是清圣素瑛木？”
    元诩挑眉，“不才正是。”
    ——虽然并不。
    元氏乃灵族皇族，清圣素瑛木虽然只是七阶下品的灵木，但因为功效特殊，是以也有一株真正的清圣素瑛木被冠以元姓，元诩自然是曾经见过她的。而那位灵族知道她的地位特殊，因此对她也算多有关照，送了她一枚三千年一结的清圣素瑛果，服下后只要有强大的本源支持，也能百毒不侵。
    迦越真的很想问一句，作为一个天生能解百毒的灵族，你不应该是温和善良的吗？这副模样却是怎么回事？
    这简直颠覆了他对灵族的一贯看法——“灵族，不就是一群天生地养的魑魅魍魉么，柔弱温和得不像话，远不如圣族般好战激昂。”
    “比起那些明面温和从容实则高傲自负的灵族，你倒是更合我心意。”迦越在她身旁坐下，审视考量着元诩，“我允许你说出你的名字。”
    元诩眨眨眼，明明依旧带着笑意，声音却泛着寒意，“我家长辈教过我，对待敌人，任何礼数都是不必的，告知名字，当然也是不必的。”
    迦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快步离开了静室。
    “圣翼，这个灵族当真是清圣素瑛木？”
    黑色小蛇又被他勾起了方才不悦的记忆，眸中凶光一闪，狠狠咬了口迦越，这才点了点头。
    全然没有介意手上被圣翼青魄蛇咬开的伤口——他的灵宠是不会伤害他自己的——迦越若有所思地仰头望着山壁，神情微妙，轻声道：“把她变成圣族怎么样？就算再怎么嗜血，背叛自己的族群，沦落至与仇敌为伍，想必同样会很痛苦吧……痛苦，越痛苦才越是美好，越能让人欢笑，这样，才越值得被我铭记……”
    圣翼青魄蛇疑惑地抬头，却看见自己的主人那俊美英气的脸上正挂着它极为熟悉的微笑。那微笑阴郁扭曲，邪意森然，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垂下了头，悉悉索索地溜回了迦越的衣袖中。
    “很好，只是计划要一步步来，首先玩具不能轻易死了，之后才能继续我的游戏……看来还需要我照顾一阵子，好在修为近来已经稳固了，悄悄跟着她也不会影响修炼，或许还有些意外之喜呢……”
    “是啊，师尊说了，我此行有些机遇，大约便是应在她身上了。即便最后她不能变成圣族，那也是一件本源宝物……很好，就这么决定了。”
    ——迦陵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神通者，虽然在至道期的七人中也是顶尖的，却到底还是不能详尽人心变化。
    他以为迦越越来越狠毒暴戾是因为修炼《紫霄凌绝地煞幽书》的缘故，一旦散功重修，性情自会渐渐恢复正常，因而并不在意。但事实上，魔族天性中就带了偏执与疯狂，《紫霄凌绝地煞幽书》做的只是逐渐引导，将其放大而已。或许最初迦越并不想变成这般模样，但在积年累月的杀戮、施虐之中，他已经习惯甚至爱上了给他人带来痛苦——毕竟，给他人带来痛苦还是让他人给自己带来痛苦，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选择……
    一旦做出了决定，迦越立即便开始计划起来。将一个灵族变成圣族，这只存在于理论之中，还从未曾有人尝试过，遑论成功与否。不过迦越本就不是轻言放弃之人，从未有人尝试只能令他愈加兴奋，更激起了他征服的决心。
    “灵族的本体最为重要，但本体若是融入了灵躯之中，就再也没有可能变成圣族……清圣素瑛木是七阶的灵木，这意味着她到了元婴期才需要融合本体灵躯……”
    “计划第一点，必须在她的灵躯与本体相合前动手；第二点，务必切断她与本体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