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67 冰山一角显峥嵘(上)


景星山山顶。
    凤修铭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湖泊旁,享受着四面八方浮动着的生长本源之力,他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直接在古木下坐下,倚着庞大的树干,小憩起来。
    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山顶,如幻似真。不知从何时起,雾气中渐渐升起一个庞大的虚影。
    虚影形似一只巨大的飞鸟,翼若垂天之云,五色备举,体态优雅,姿容曼妙,极为美丽。它双眸似阖未阖,甫一出现,湖面上的袅袅白雾顿时失了流动之态,周围虚空也好似凝滞了一般。
    遥远的九霄开明宫中,琅玹殿内,灵帝收回望向西南方的目光,重新闭上了眼,“虚凰……当死的没有死,不当死的反而……天道何其不公!”
    当整个景星山山顶的波动尽数消失,空间彻底凝滞下来后,凤修铭缓缓睁开眼,对着眼前巨大的凤凰虚影,轻声道:“虚凰,封锁好了吗?”
    “好了。”晦涩凝滞的声音在他神魂之中响起,凤凰虚影抬了抬眼皮,旋即又闭目,再无声息。
    听得虚凰的保证,凤修铭的神色却微微有些苦涩,似乎觉得这一切很是令他心酸。
    不过他很快压下心头的不快,挥袖将那七个玉盒抛出,令其悬浮于虚空之上,一一打开。
    盒子里面的东西无非也就是些对凤修铭而言算不得珍贵的天材地宝,他并不放在心上。
    当所有盒子皆打开之后,他收了那些宝物,骈指往前一点,食指中渗出一滴鲜血,分成七小份,一一落在盒子上。
    “嗡——”
    若有若无的轻响在寂静之中显得极为惊人,当其中一份鲜血落到玉盒上时,玉盒忽地光芒大作,蒙蒙亳光之中,一个身影渐渐浮现而出。当光芒终于稳固下来,那身影便干脆地一步迈出,出现在凤修铭身前,正是本已离去的元玖。
    “你倒是舍得,这虚影短时间你可是收不回去了。”凤修铭浅笑。
    元玖却没他那等惬意心情,环顾四周,在看见虚凰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道:“不过是个虚影,废了又能怎样。虚凰醒了?”
    “前些年醒了,神魂也不像以往那般脆弱了。”凤修铭似乎不想多提此事,挥手摆出了桌椅,“坐吧。”
    二人坐下,凤修铭再度开口,这次却带了几分揶揄之意:“少君殿下,你可是陛下最为重视的徒儿,怎么,难道也要瞒着陛下做些鬼祟之事吗?”
    元玖微微皱眉,提防着师尊那很可能是子虚乌有的监视,的确令他颇为羞愧,但他素来聪慧,在分析过元恕的异变之后,他得出了一个令他几乎不敢相信的结论——恕儿失踪,必然与师尊有着莫大的关联。
    否则,凭恕儿在灵族的地位,即便是圣灵,也休想图谋她什么。
    “这些讥讽揶揄就不必了,你不是也早早预料到了吗,否则怎会让虚凰封禁空间?”元玖不欲多说废话,“关于恕儿失踪这件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凤修铭的唇边依旧挂着几分轻薄笑意,他的声音分明清越美妙,但在这一片沉寂之中却带上了几分诡异,“你已经猜到了,和陛下有关。”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得凤修铭此言,元玖还是忍不住一震,毕竟那是他最尊敬最仰慕的师尊!叹息一声,他不由道:“师尊……师尊宠溺恕儿尤甚,怎么会……为何会……”
    “除了他,灵族之中,还有谁能让恕儿畏惧如厮呢?费尽心思,损耗本源寿元,隐忍百余年,现今亦是行踪飘渺……只有陛下了!”凤修铭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冷意,“陛下的性子,素来冷漠高傲,对你这少君、徒弟都是淡淡,怎会对一个刚刚化形的玄灵那般宠溺?”
    “四万年来,才有恕儿这一个擅长天机之术的玄灵……”元玖忍不住开口,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单纯想为一直敬爱的师尊辩驳一二,即便那理由他自己也不相信……
    “的确,四万年来,才有恕儿这样一个玄灵,她对灵族是何等重要啊!”凤修铭讥诮道,“所以事无巨细,陛下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即便是用搜魂这等手段,也心安理得!”
    元玖瞳孔微缩,冷意森然,怒火几乎是克制不住地上涨,“你的意思是,萧郁离与恕儿交好,目的便是监视恕儿……并且时常对她搜魂?”
    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恕儿分魂所说的话……“哦,以前还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从我身上扫过去,很不舒服,有一次告诉主魂,她好像脸色不好……不过从主魂不高兴起,就没有了。”
    搜魂!竟是搜魂!
    元玖万万没有想到,萧郁离竟敢对同族用出这等秘术。萧郁离本体是碧霄灵竹,本命灵术为【灵霄魂索】,乃是一等一的搜魂秘术。灵族族内早有规定,禁止对同族使出这等神魂秘术,违者必将被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久而久之,灵族都忽略了这一点。
    ——即便是凤修铭,若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一直以来多加警惕,备为留心元恕,又多次听她提起神魂有些不对劲,也不会发现萧郁离的小动作。
    萧郁离,当真该死!
    “你确定这是师尊指使的?”
    那声音极为冷酷,像是来自九幽之下,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深沉的杀意,饶是凤修铭也不禁为之心神一震。
    “恕儿化形后近百年都在九霄开明宫中,以陛下的神通,怎会察觉不了萧郁离的动作?”到底还是对灵帝怀有几分敬畏,他没有直言,但那意思也再清楚不过了。
    “是吗,我知道了。”
    元玖的神情已经恢复成与平日一般无二,但凤修铭不会以为他真的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灵帝,灵族之主,千古一帝,上古终结,灵族式微,他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大厦于将倾。千年后,进阶至道,真正稳住了灵族的局面,让与妖族一般面临倾覆之危的灵族再一次能立足于五族之列。伟大如厮,强大如厮!怎么不教灵族为之心折?天地间没有神灵,但在灵族心中,灵帝就是神灵,是灵族的信仰所在。
    而元玖,从小在灵帝身边长大,更是拜他为师,对灵帝只会更加尊崇,而且还多了几分孺慕之情。他是少君,从小便以灵帝为目标,希望自己此生也能达到师尊的境界,以一己之力,护佑整个族群。对他而言,灵帝亦师亦父,亦目标亦信仰。
    然而今日,一切都崩塌了。
    护佑族人的灵帝,指使玄灵对同族搜魂;爱护徒儿的师尊,逼迫得徒弟不惜性命也要逃离远遁……
    凤郡,虚空之中,银紫二色遁光依旧风驰电掣地往东北灵邈山而去,但谁也无法看到,遁光之中那人此时的神情。
    元玖没有说话,凤修铭也没有说话,景星山山顶,寂静得如同真正的死域。
    “你还知道什么?”元玖淡淡问道,声音平静无波,“他还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恕儿是怎么瞒过他的……”凤修铭也多了几分困惑,“按理说,以她那性子,一百余年前从我这里离开后,必然是要闹上一阵的,但我一直未曾听到风声……我也是在她离开灵界才知道她原来还有这等隐忍心性。恕儿后来性情大变,陛下倒像是全然不察一般,任由她去了玄右城……”
    “他当然不是全然不察。”元玖冷笑道,“他只不过是有比心血索魂契更加高明的手段而已。”
    凤修铭挑眉:“你知道什么呢?”
    “他说……时间到了,恕儿会回来的。”听见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元玖只觉得恍如隔世,明明不久前,他还因为此言而心情大悦,此时却只觉得寒意刻骨,“他从来没有将束缚恕儿的希望放在心血索魂契之上,放在我身上。”
    心血索魂契被蒙蔽后,他说不必介意,其实并非是安慰我,而是因为他原本也从未将之放在心上……
    “果然……”凤修铭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叹息道:“陛下的手段,怎是我们能想到的?”
    “我倒是明白恕儿的无情是哪里学来的了,”元玖忽然开口,话锋一转,声音中难掩几分凄惶,“她才是师尊最得意的徒儿,长年累月,耳濡目染,师尊的本事学到多少不提,这性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我是不是该庆幸,至少她从一开始,就不曾亲近于我?”
    从不曾拥有过,也就无论失去……
    凤修铭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你知道陛下的目的吗?”
    “恕儿是天机玄灵,师尊真要杀她,几位圣灵也不会同意的……其他人不好说,但巫咸大人的意见,师尊必然不会不当回事——而为了灵族,巫咸大人不可能同意陛下杀了恕儿。但恕儿遁逃之意甚坚,以她的聪慧,做出如此决绝之事,必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确定了师尊要伤她性命……”似乎已经心灰意冷,元玖仿佛一个局外人,冷漠地分析,“那么,陛下是想要……夺舍吗?”
    “夺舍?”凤修铭笑得意味不明,“恕儿的天机之术,是与神魂伴生的,寻常夺舍之法,即便成功,也得不到她的天机之术……而巫咸大人看重的,也只是恕儿的天机之术,又怎会同意陛下这般作为?”
    “夺舍秘术,多不胜数,据传,魔族那本《紫霄凌绝地煞幽录》上便记载着一种能将人神魂一同炼化,融入己身,夺取本命灵术的夺舍秘术……”
    “夺舍……你说的倒也没错,不过,我更喜欢称之为……”凤修铭顿了顿,头一次显露出可怕的恨意,讥诮道:“复生!”
    “复生?那是传说中才有的禁忌神术,不可能……”元玖心中一凛,望见凤修铭神色的异样时更多了几分疑虑。
    “不可能?不,非常可能,”凤修铭打断了元玖的话,“在陛下这等天下第一的大神通者眼中,复生也不算什么吧!可惜,他太自负了,复生之术,天道不允,即便是他,也无法违逆这等铁则!”
    “四万余年前,灵族族长与妖族族长一战前,布下封绝古禁,血祭了当时的一位圣灵……那位圣灵,同样是天机之灵……”
    福至心灵般,元玖喃喃道:“上一位天机之灵,名为……漱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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