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66 龙姿凤表天下绝(下)


殿内只剩下了凤修铭与元玖。
    “怎么,不满意我方才说的话?”见元玖依旧脸色不好,凤修铭笑得幸灾乐祸。
    “你怎么知道的?”元玖难得地感觉到了一丝挫败,师尊知道那是正常的,自己和元恕长年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什么情况他自然一眼能看出来——可凤修铭是怎么知道的?
    凤修铭笑着摆摆手,“好歹我比你年长四百岁,又不像旭芒那般鲁直,也不像叶寰那样成年待在宫里,总归是要更通人情世故的。”
    “叶寰不久前离开灵邈山了……”
    “好吧好吧,”凤修铭举手投降,很是理所当然地说:“我家小恕儿乖巧可爱,姿容独绝,还会天机之术,简直是治理族群、征战天下必备之宝好吗!我想不出来谁会不喜欢她呢!”
    元玖:“……”
    如果不是凤修铭的神情太过一本正经,元玖一定以为他是在说笑。
    “难道你能否认,你喜欢的是擅长天机之术的灵族元恕吗?”凤修铭微微笑了起来,语含深意。
    元玖不由自主地想起师尊曾说过的话,良久才开口,却是避而不谈此事,“按你的说法,谁都喜欢恕儿,可事实并非如此。”
    “这不一样。来分析一下吧,旭芒——太过鲁直,骁勇好斗,这种性子会有喜欢的人?那简直比萧郁离开花还要罕见。最重要的是,他是魍魉军大都统,每次千年之战必须出征鬼界,危险难测,不能和小恕儿有太深的牵连,否则天机难以推衍。所以,旭芒绝不可能喜欢恕儿。”
    (萧郁离:并非我不想开,可我是竹子……)
    “……”
    “叶寰——通透洞明,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只有三千九百岁。他性子温和,只爱和那些花花草草在一起,岂会喜欢整天在玄疏殿地下上古祭坛不见天日的恕儿?”
    “……”
    “陆慎——这家伙几千年也难得见一次,忽略不计。”
    “萧郁离——旭芒早就说了,他喜欢的是华菱。而且,恕儿也不可能喜欢他……”
    “为什么?”一直无语的元玖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语气中没有半分轻松,紧紧逼视着凤修铭,“我去了数历山,恕儿的分魂告诉我,她讨厌萧郁离——你知道原因的,对吗?”
    凤修铭眸光微闪,执起酒壶,稳稳倒了一杯,慢条斯理地饮尽,这才道:“我当然知道。”
    “为什么?”元玖追问。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凤修铭收敛了笑意,神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说话也不太客气了,“你自诩倾心于恕儿,却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些事情……这便是你的喜欢吗?”
    元玖语塞,此事确实是他疏忽了。
    不知为何,分明自己不曾欺负她,可恕儿总对他怀有几分戒心。幼年时,与其他玄灵都极为亲昵,独独畏惧自己;等长大了,虽然不如小时候那般畏惧如虎,却也不爱亲近;到现在,更是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把自己和师尊扔在九霄开明宫,也不知道哪里学来这般冷心冷情……
    “你是知道的,恕儿打小就不亲近我,连多说两句话都不愿,岂会告诉我这些事情?哪像你,玄灵里面她最亲近的就是你了。”心中颇不是滋味,元玖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酸味,悻悻道。
    凤修铭失笑,“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小恕儿是你的小师妹,也是我的小妹妹而已。”
    “说起来,我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和她走得那么近?其他几个可都只有面上的情分而已。”
    “大概是前世有缘吧。”凤修铭笑得意味深长,“我这人可素来看不惯美人伤怀,他们不爱和小恕儿牵连过多,我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元玖却轻轻叹息了一声,“前世?什么都推脱在前世身上,那这一世又当如何呢?”
    凤修铭一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却没想到,你也会说这样的话。”
    他悠悠起身,踱步下了殿,望着天际铺陈着的灿烂霞光,微微偏过头来,“所以,任何前世之说,都只是执念而已!我喜欢小恕儿,最初只是因为我的【附灵】,但之后,却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虚凰?它和恕儿有什么关系?”元玖挑眉。
    “呵呵,妖族惯来神秘,虚凰生前可是凤凰,自然也沾上了这等习俗,即便对我也是虚虚实实,真假掺半,是以我也不知道它和小恕儿的关系。”
    灵族天生地养,本无姓氏,只是上古终结后,灵族已有衰微之势,灵帝为增强灵族凝聚力,才仿人族取了姓氏。元者,首也,源也,始也,是以为皇族之姓;其他七氏之姓则是当时灵族的七位仙劫期圣灵各自取的。凤氏的来历并不鲜为人知,传闻曾有一凤凰,陨落于景星山下,是以此地梧桐丛生,梧叶染血。但许多年过去了,从未有凤凰遗骸被发现,是以灵族也并不将此当真。但三千余年前,凤修铭化形成功,他本体乃是紫蕴灵凤苍梧,与凤氏极为契合,在回到景星山后,竟是成功地唤醒了沉睡许久、只余残魂的凤凰——自此,他便将其收作附灵,取名虚凰。
    凤修铭不过是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元玖却直觉此间大有文章,更是认定了凤修铭必然知道些灵界隐秘之事,在恕儿失踪一事上,恐怕也少不了出了一份力。
    “凤修铭,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元玖沉下脸来,高坐殿上,威严初现,凝神望着踱步的凤修铭,“我只问你一句,一百余年前,恕儿来景星山,你与她说了什么,教她性情大变?”
    “你这是在质问我?”凤修铭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回眸逼视元玖,反问道:“我与小恕儿之间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你心悦她,却也管不到她!她贵为玄灵,想如何,自然可以如何!”
    “这世上,除了师尊,也只有我能管得了她!”元玖毫不退避,眸中隐约有电芒闪烁,怒意沉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九霄开明宫里的那些眼线!他们早已告诉你恕儿失踪的事情了吧?还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下去吗?”
    凤修铭斜睨他一眼,嗤笑一声,眼底却深藏着戏谑,只一语就击中了他的痛脚:“你以为我需要那些废物告诉我消息吗?可知小恕儿离开灵界时,压制住了与你的心血索魂契,没有带走你们送的任何灵器,只带走了我为她炼制的虚灵星劫弓和五色青凰扇!”
    元玖神色大变,向来威严、冷峻、高傲的脸上怒意滔天,景星宫外玄云蓊郁,雷鸣殷殷。
    凤修铭此言,无非是在炫耀他与恕儿私交甚笃,无非是在炫耀他得了恕儿的信任——而最令元玖痛嫉的便是恕儿对他根本全无半点信任!
    从幼时开始便是如此,她宁愿忍着孤寂、无聊,一个人待在地下上古祭坛几年几十年,也不愿哪怕只是温言软语一句求自己带她出去游玩;在修行遇到麻烦时,她宁愿去找那个焉儿坏的叶寰求教,甚至不在意叶寰的戏弄,也不愿踏足他的青冥殿半步……凡此种种,无一不是他最为不忿之事!久而久之,即便他心怀满腔思慕,也被生生磨灭了大半,剩下的还要好生藏紧了!
    他霍然起身,声音冰寒入骨,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嫉恨,“凤修铭,恕儿带走虚灵星劫弓和五色青凰扇,不过是信任你绝不会在上面留下印记,可你——也不过如此!”
    凤修铭神色一冷,似乎也被他触到了逆鳞,冷声讥讽道:“你爱她,你爱的真的是元恕吗?还只是一个擅长天机之术的玄灵?你爱她,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你只不过是在用着自以为是的方式,爱着你以为的那个泡影!不知道我和你,谁更可笑些!”
    元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咄咄相逼了,这令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贵为少君,长年身居高位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寻常灵族难以企及的威严气度,同时也带来了高傲自负。帝王都是高傲的,但他还不是灵族之帝;强者往往自负,但他还不足以称之为强者。他不是灵族之帝,不清楚灵帝的尊荣之下隐藏着的阴暗压抑、沉重痛苦,也就无法明悟自身、妙用高傲;他算不上强者,还不能护佑自己所爱之人周全,也就不能将自负变成自信。
    凤修铭目光冷淡,看着元玖的目光中甚至隐约有着一分挑衅,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试探试探这位年轻气盛的少君的肚量,顺便为小恕儿讨几分利息。
    然而凤修铭到底没能如愿以偿取得完胜,即便是在如此盛怒之下,元玖依旧没有失去理智,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凤修铭隐藏在那些话里的深意。
    “果然,凤修铭知道的远比我想的还要多……”元玖眸光微闪,即便心中恼怒与羞愤并举,也不忘暗暗记下。
    “看来,今天注定是要不欢而散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元玖按捺下心头的诸多情绪,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肃,大袖一挥,七枚玉盒出现在席上,语调波澜不起,“凤郡安泰,玄灵凤修铭功不可没,少君元玖,奉陛下喻令,代陛下赐下赏赐,以示嘉奖。”
    言毕,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大步离开了景星宫正殿,化作一道银紫二色遁光,消失在天际。
    凤修铭也没有介意此时元玖的不告而别——以他的性子,这才是正常——他的目光转向那七个玉盒,若有所思片刻,旋即一笑,伸手一招将它们收起,心中喃喃:“元玖,你倒还真是屡屡出人意料。也罢,就暂且算你过关了。”
    “凤翥,将这些都撤了吧,无事不必来打扰我了。”
    带着淡淡冷意的声音传到殿外,凤修铭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殿中。
    “遵命。”
    殿外,因少君殿下突然离去而都带了些惶恐的凤氏族人这才一个个反应过来,中年男子连点头称是,立即按凤殿下的命令安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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