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152 故老相逢人已非(下)


青要宫三人面面相觑,唯恐此事不成而受责罚,又因蒙面女修发怒而更为惶恐,皆一个个垂首不语,不敢逾矩半分。
    蒙面女修冷淡的目光一扫三人,冷声道:“还不快追!”
    言毕化作遁光追着玄魔而去。
    三人唯唯,哪敢再犹疑什么,立即追了上去。
    虚空之中,一道血色遁光疾速驰过天空。
    “哼哼,什么殿主,不过如此!”遁光之中,玄魔怪笑两声,“我不过略施手段,一个个便轻易被骗过了,堂堂青要宫,也不过尔尔!”
    “先跑远点,等遇上个落单灵修,夺舍了去,尔后再躲去洪荒之地,青要宫便是有通天之能,也必是寻不到我的!”
    原来先前他为了逃出青要宫的围剿,令那些个血魔全数自爆,而他也知晓自己必是逃不过自爆的冲击,于是施展一秘术,舍了肉身,神魂暂时寄居于血刀之中。等自爆扬起茫茫烟尘,引发元力混乱,他又将自己珍藏许久的其他几枚血阴魔珠捏得粉碎,放出大量魂灵混淆视听,借机逃之夭夭。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他既是一个大名鼎鼎的邪修,自然在保命上有不少手段,青要宫几人恐怕追之不及。
    正当他为逃出生天而喜悦之时,前方虚空之中,一道黑色身影拦住了去路。
    ——虚空浩浩,并无阻碍,单单一人,若不用上其他手段,是万万拦不住其他人的。然而那道身影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动作,那自然而然散发而出的滔天气势却教人不禁为止一滞,似是看见无尽尸山血海,满目皆乃赤红。
    玄魔不由一愣,心中渐渐有些胆怯。
    他不过是个心术不正的邪修,最是欺软怕硬,即便手底下亡魂无数,却也没为其增添半分胆色。
    此时见了这威势惊人的灵修,他自然不敢招惹,悄悄绕远了些,就要越过那灵修继续逃遁。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不免犯了嘀咕:“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煞神?我玄魔血祭过的灵修凡人无数,却也没能练出他这一身煞气来!恐怕是哪个更可怕的邪修……哼哼,青要宫的那些可恶家伙必是要吃大亏了!”
    他心中掠过这些念头,却是半点警惕也不敢放下——毕竟邪修之间可没什么江湖道义,更没什么同道之谊;相反,为了争夺祭品,还常常生死大战。
    “哼!”
    一道森寒的冷哼声在玄魔耳边响起,那哼声似乎还蕴含着强大的神魂震慑之效,只一刹那便教玄魔藏身的血刀嗡鸣起来,连带着他那早已结婴的稳固神魂也一阵震颤。
    “没有引动天地元力,没有动用神魂之力,竟能有如此强大的震慑之效?这,这是什么手段?”
    玄魔恐惧地望着那渐渐转过身来的黑色人影,在目光触到那双血色竖瞳之时,更是又惊又怒,还想说些什么,可只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过片刻,青要宫四人追着血色遁光匆忙而来,同样为这黑衣人气势所阻。
    “殿主!”三人中那女修一望见黑衣人,感应到他散发而出的浓浓煞气,立即便将其当作一名邪修,登时躬身对蒙面女修道,“此人诡秘,煞气深重,玄魔又是在这里失去踪影的,想必他便是那玄魔的同伙!还请殿主出手,将其一同击杀,以彰显我青要宫之威严!”
    她自以为话说得巧妙,蒙面女修必是不会拒绝,如此一来,等回到青要宫时必然也少不了她的一份功劳,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她不由疑惑抬起头来,却见那素来冷漠的蒙面女修眸中波光粼粼,似有水光流转——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那双眸中含着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威严。
    “……殿主?”
    她茫然不知所措地轻声喊道。
    ——可此时的蒙面女修哪里听得见她半句话?
    “是……是你吗?”蒙面女修的声音剧烈颤抖着,似乎这简简单单几个字便已让她不堪重负,“……是你吗?”
    她忍不住往前,全然无视身后四人惊愕的目光,全然无视那可怕凶戾的气势,一步步朝着那黑衣人靠近。
    她的步子很慢很慢,似乎每走一步,这几百年来的煎熬思念,这几百年来的委屈苦痛,都在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点点抽掉。
    黑衣人沉默。
    “……是你么?你为什么不说话!”
    黑衣人的沉默令蒙面女修愤怒而心痛,往昔历历在目,当年所有哪怕只含着那么一点点温情的记忆,在过去数百年中曾是她最好的安慰,此时却成了最大的伤害。
    她终于停下脚步,不再往前,强行压抑着眸中的盈盈秋水,倔强地别开眼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二百三十五年了,你在灵界……过得可还好?”
    她和所有苦苦等待的痴情女子一般,自以为装作若无其事便证明自己在爱情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掌握了主动权,可其实她的每一个字,都只不过让自己的思念变得更加欲说还休,让自己的埋怨变得哀婉动人。
    ——不是对他念念不忘,不是一年一年地数着,她又如何能记得如此深刻?
    “……我已经离开灵界很久了。”良久,黑衣人才慢慢开口了,他的声音沧桑而孤独,与昔日年少时的飞扬跋扈大不相同,“这些年漂泊不定,东躲西藏,必然不如常殿主在青要宫之中那般随性惬意。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成了青要宫的殿主。”
    “殿主姓常?”后方青要宫三人皆是一惊,“难道她与宫主……”
    蒙面女修震惊地凝望着他,即便已经隐隐有了些准备,却依旧不敢相信他话里透出来的意思。
    眸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你,你……夜明,你混蛋!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怎能如此,对我这几百年来的等待视而不见,甚至还犹有闲心,讽刺我揶揄我?”
    ——这蒙面女修,自然是常天心了。只是数百年过去,不知她经历了什么,性子也不比以往那般活泼可爱。
    见常天心泫然泪下,夜明似乎也有些动容,只是他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谁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相比于我这没有族群依靠,只有无尽追杀的孤魂野鬼,你难道不是惬意得很吗?”
    他的意思虽然没有改变,可语气里浓浓的自我厌弃却将他的本意暴露出来——他只不过是在向着自己习惯的人表达自己的埋怨,诉说自己的不堪重负。
    “……元诩……不,元恕不是答应了,让你待在灵界,绝不会受到任何迫害吗?”到底是心疼心上人,常天心不由连声追问道,“她是灵帝陛下的徒弟,又是堂堂玄灵,难道还有人能违背了她的意思?”
    “元恕美意,我是知晓的,她素来说到做到,这次自然也一样……”说到此处,夜明顿了顿,声音中的傲气不减当年,“只是,我如何甘心,一辈子活在他人的庇佑之下?即便那人是我的好友,也不可能!哪怕离开灵界,面临的将是无尽坎坷,可我夜明,也绝不会认输!绝对不会!”
    “是啊……这才是你!”常天心喃喃道。
    不等夜明再说什么,她神色一冷,恢复了先前那威严模样,转过身对青要宫三人冷声道:“你们先行回去,我有要事!”
    三人相视一眼,其中一名男修支吾着道:“殿……殿主,那,那玄魔……”
    “这世上已经没有玄魔了。”夜明冷漠道。
    那男修“哦”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恭敬行了一礼,与二人一同离去。
    望着三人远去的遁光,常天心忽地破泣为笑,冲夜明狡黠地眨了眨眼,“你看我方才像不像元恕?”
    夜明:“……”
    “你还可以更蠢一点吗?”夜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走上前去,伸手将常天心的面纱解下,“元恕你是学不来的,你也不必学她,因为——你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常天心不甘示弱地将夜明的黑袍扯了下来,望着那张沧桑许多的熟悉脸庞,她设想过无数次的许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伸出手,纤纤玉指在夜明脸庞上拂过,声音中不知是酸楚还是悲哀,“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夜明只是淡淡一笑,“你却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常天心心中一软,伸手抱紧了夜明。
    她曾暗暗发誓下次见面必要让夜明见识见识自己的手段,因为如此漫长的时间他都不曾给自己传来一星半点的音讯,可此时她却只想紧紧抱住他,永远,永远也不要再分开。
    犹豫片刻,夜明也慢慢伸出手来,抱住了怀中的可人儿,只是动作却显得那么僵硬,显然从未与旁人有过这等亲密接触。
    “夜明,我终于见到你了!”
    常天心的小脑袋贴在夜明胸膛之上 ,轻声细语,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夜明听的,还只是为自己多年的等待画上一个句号。
    夜明沉默不语,望着遥遥远空,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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