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177 天涯何处不相逢(上)


灵族墓陵之地。
    “灵玉,这座陵墓也是空的,我们还是快点去找下一座吧!”
    “何必急于一时?看看也无妨。”
    两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墓道上,接着忽然影子被抛到身后,两道身影转过拐角出现在墓道两侧夜明珠的照耀下。
    萧郁离没有拒绝华菱的建议,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任由华菱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前行去。
    墓道很长,两人的脚步声萦绕在这狭窄的通道中,合奏出一曲奇妙的乐音。不知走了多久,二人终于来到了主墓室中。
    四下扫视一眼,萧郁离眉尖一挑,微微勾起唇角,揶揄地望向华菱,目光里分明在说着——“瞧,我早说了没人。”
    然而华菱却没有因此而羞恼或是动怒,她踱步来到墓室中央的玉棺前,伸手轻轻抚摸着棺盖,积攒已久的灰尘染上她那葱白的指间。
    萧郁离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向来是他二人的相处方式,不必纠缠不休,不必穷追不舍——这也往往是大多数灵族伴侣的相处方式,他们从来坚信,情深不寿。
    没有任何征兆,华菱突然抬眼望向萧郁离,脸上的盈盈笑意半分也寻不见,神色冷凝。不等萧郁离心中一跳,她开口了,声音清晰得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光芒,“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她的话没头没尾,教萧郁离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准备?什么准备?为什么要做准备?”
    华菱叹息一声,“碧霄,亏得你有天下第一的搜魂之术【碧霄魂索】,怎么却连这些都不曾想明白!”
    萧郁离一愣,却听华菱又说道:“你可知你招惹上什么麻烦了么?当年陛下令你对元恕多次搜魂,难道你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萧郁离顿时脸色一变,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一件事情,对自己的族人——何况还是曾很是信任自己的元恕下此毒手,即便是有陛下的命令在,也令他倍感煎熬!
    “……恕儿,她禀性宽厚,不会计较了。”萧郁离微微摇头,虽然语气有些忧伤,但却很是笃定,“她不会计较,却也不会再把我当朋友。”
    不知何时,华菱已经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搭在他肩上,沉静的眸光逼视着萧郁离,“她禀性如何,我是不知晓的;但即便是她不再计较,也自有人会替她计较——此事还远远没完!”
    萧郁离一惊,脑中第一刻蹦出两个名字——元玖、凤修铭!
    “以往我不曾与你说这些,不过是因为灵界时刻处于封绝的监视之下,总归有些风险。现在到了九嶷,自然没有那些顾忌,我便也来问问你的意思!”
    “当年……我能如何?陛下的旨意,无人能违背。”
    “你可当真是单纯得过分了!”华菱愤愤将手拿下来,气得背过身去,一脸怒其不争之色,“可真是天命自有用意,让你自恃【碧霄魂索】这等本命灵术,对谁也不加提防!元玖会在乎你是不是听命行事么?即便他守规矩,但这事梗在他心头,你永远也别想有出头之日!”
    萧郁离颇有些颓丧地长叹一声,从身后轻轻抱住华菱,轻声道:“如果少君真的在乎,我也无可奈何了!只是连累得你恐怕也……”
    “这些话不提也罢,”华菱使劲挣脱,却没能成功,也只好姑且听之任之,“我们先商量下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
    “自然。”华菱给予萧郁离一个笃定的答案,没有人看见她的眸光陡然冷了下来,“尽人事,才能听天命。我们要商量的事情,便是如何让他们没有报复的机会!”
    “这如何可能?少君是未来的灵帝,日后必然……”萧郁离一顿,像是意识到什么,陡然松开手,将华菱转了个身,直直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华菱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朱唇轻启,说出一句教萧郁离震惊不已的话:“改立少君。”
    萧郁离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此生第一次觉得本该无比熟悉的华菱陌生得可怕!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怒声道:“灵玉!快把这些可怕的念头从你脑子里抹去吧,你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改立少君?灵族可不是你的华郡!”
    华菱并不意外于他的反应,毕竟萧郁离从来都是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人。她也知道萧郁离此时的怒气是出自于他对自己的关心,他害怕自己的这种念头会毁了自己!
    “别紧张,这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天啊,你真是,真是……”萧郁离气上心头,说话语无伦次,“他是陛下最宠爱最信任的徒弟!他已经是圣灵了,修为远超你我!地位、实力皆不如人,还想着设计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在以往,我自然是万万不敢的;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灵族,可大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漱芫大人回来了!”华菱冷冷一笑,“她的身份我们都知道!如果她提出改立少君,陛下恐怕也会仔细思考的吧?”
    萧郁离此时已经冷静了几分,他沉思片刻,道:“即便如此陛下也不可能改立少君!因为没有人比元玖更合适,而且——他自任少君以来,从无过错,无过而废,何以服人?”
    “人无完人,想要寻些过错还不简单么?这甚至都不能算是个问题。”华菱不无轻蔑地否定了萧郁离的理由之一,转眼又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而至于未来少君的人选么,自然也是有的。”
    “谁?”
    “凤修铭。他修为也只比元玖略差些,与妖族关系更是极佳,前些年还收服了紫蒲国,如何做不得少君?”
    萧郁离怪异地看着华菱,像是在看着一个修炼出了岔子导致脑子不太清楚的可怜灵修,“你莫不是寻我开心?怎么可能是他!且不说他与元玖元恕的关系,便是他自己,也不是个易与之辈,你想要操控他达成你的目的?这难度不亚于击溃人族。”
    华菱耸耸肩,没有在意他那怪异的目光,轻描淡写道:“你怎知此事必然不行呢?实话告诉你吧,这个计划,凤修铭也有份。他得少君之位,漱芫大人得元恕的天机之术与本源之力,你我得未来数万年的安稳,一本万利。”
    主墓室穹顶上硕大的夜明珠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将华菱照得无一处不精致华美,正如一朵春日里的灼灼桃花。
    这是萧郁离此生以来最为惊愕的时刻,听着华菱慢条斯理地说出这一个个潜藏于表象下的阴谋真相,他内心突然油然而生一种难言的恐惧——过往熟悉至极的灵族,是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可怖的?究竟还有多少阴暗沉淀于时光漫漫水底,等待着一个个适合的时机破水而出?
    他不得而知,他不敢细想!
    此时此刻,他突兀想起的却是,几百年前漱芫和元恕刚回来时的那场句芒祭,在灵邈山内,元玖、众玄灵游赏玩乐、流觞曲水,欢乐极兮!
    这些暗涌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所以彼时他们究竟有几人欺人,几人自欺?
    “……”
    长久的沉默之后,对着华菱的灼灼目光,萧郁离问道:“这个计划实施后,恕儿会怎么样?”
    “天机之术被夺,本源之力耗尽,你以为呢?”华菱并不在乎元恕的生死,她与元恕可没什么关系,“即便靠着灵躯能侥幸存活,她的本命灵术、本命灵器消失,命格之星陨落,也不过是只朝生暮死的蜉蝣而已。”
    “朝生暮死……”萧郁离低低重复一句,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不能答应你。当年之事,已是我有愧于她,今日又如何能再要她性命?”
    “那你就宁愿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苦么?”华菱忍不住上前一步,眼圈已经微微有些发红,“你可知我不在华郡的日子里,那元玖是怎么教训我华氏小辈的么?不过是行差了一步,他竟能直接下令将他们丢去雨师妾国的炼狱魔窟!我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暂时不在族内,他便能如此欺我!他现在还只是少君,日后真教他成了灵帝,还有我的活路么?”
    “我……”
    萧郁离心神剧震,他从不曾想到素来温和的华菱有一日竟会这么言辞激烈,这让他不禁心有愧疚,方才才下定的决定动摇了几分。
    “况且元玖深爱元恕,何人不知!你得罪了元恕,即便她不在乎,元玖必是记在心里的,届时万一将你派去封绝古域里……你可教我怎么办!”说着华菱双眸中已经盈满了泪水,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直教萧郁离疼到心里去了,“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个元恕么?我跟他们许诺了,必会说服你,现在你却如此回答我,心里恐怕还想着通风报信,难道是要逼死我么?”
    她每说一个字,萧郁离便动摇一分,直到听见她那最后一句如泣如诉之语,他再也无法克制,连上前拥住华菱,轻声好言安慰,不得已只能答应了下来。
    ——或许,其实他本也对元玖心存畏惧担忧,因此才能如此“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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