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180 诸般因果尽数来(一)


当元恕穿过萦纡回复的墓道,最终来到主墓室之时,眼前呈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一个须发皆白,看起来暮气沉沉的苍老魂灵正坐在墓室内唯一一张石椅上,双眸微闭,手中犹握着一口长剑,看起来没有半分生气。
    听见元恕的脚步声逐渐走近,他眉头微微一皱,双眸霍然睁开。
    前一瞬他还是一个垂垂老矣的龙钟老者,如风中的一豆烛光;而睁开眼这一刻,他整个人的气息骤然为之一变,那教人震颤的赫赫之威宛如狂风暴雨般扑面而来,似乎打算就这样将来人逼退。
    元恕眉眼一弯,不言不语,却是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长年待在灵帝身边,光凭这等威势想要将她逼退,未免有些小觑了她。
    “前辈,多年不见,您倒是苍老了许多。”
    萧湛微微眯起眼,见元恕没有被他吓到,也并不感到意外,淡淡回答道:“多年不见,你倒是换了副皮囊。这又是我人族哪个倒霉的小辈,被你抓来当作傀儡了?”
    “前辈高高在上,连这等小事也要管?元恕自然不会伤她性命的。”元恕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将此事糊弄过去,“不知前辈找我所为何事?”
    听了这开门见山的问话,萧湛神色一肃,威严的目光四下打量着元恕,好一会儿才道:“灵族,与人族有着不共戴天的死仇。”
    元恕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而你,是灵族的天机灵修,”萧湛一顿,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些威胁之意,“那么你觉得,我找你所为何事呢?”
    “铲除障碍?”
    “不错,我的确曾这么打算过。”萧湛丝毫不否认自己对元恕的恶意,对此元恕依旧保持着一脸的虚假笑意,他又继续说道,“但你这小丫头对人族多少有些恩情,贸贸然杀了你,倒是有违我的道。”
    “前辈……”
    元恕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之色,用常灵心的脸表现出来,倒是显得格外讥诮,她拖长了声音,直到萧湛有些意外地看过来,才道:“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您就那么有信心,一旦动手就能杀了我么?”
    萧湛凝视了元恕半晌,突然一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错,现在的我,的确杀不了你。”
    “既然如此,前辈还是不要说这些场面话了,您的目的是什么,直说无妨。”
    “直说无妨……”萧湛低声重复了一句,终于也不再与元恕兜圈子了,径直说道:“你知道眼前这石棺里的人是谁么?”
    元恕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这石棺,她也清楚地感觉到了那源源不断的死气就是从石棺底下的一道缝隙中涌出来的,这时萧湛的突然发问,教她不由一惊,她可不知道有哪个人族竟能不惧如此死气……
    ——等等,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有一个人和死气关系很是紧密……
    “萧衍?”
    “不错,正是他。”
    元恕本也只是随口一猜,不想却是一口猜中,不由露出几分惊容,疑惑地打量着萧湛,“你和他什么关系?”
    “父子!”
    “什么!”元恕大感讶异,忍不住出声道,“萧湛前辈,明人不说暗话,您已死去四万余年,怎会……”
    “他幼年时我便令他沉睡,上次九嶷开启之时,恰巧碰上了一位人族,我便令那人将他带了出去。”
    元恕瞬间便想起了当年与萧衍相处时他的种种诡异之处,再联系这些年来得到的情报,自然立即便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这些对她而言并无意义,因此她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看法。她随手从储物袋取出一张椅子,然后舒舒坦坦地坐了下来,双手搭在两侧的扶手上,“那么,前辈您的意思是?”
    “恕我直言,天机灵修一直有个别称——天煞孤星。”萧湛虽然嘴上客气,但意思却是毫不客气,“我不希望你与我儿子有什么牵连,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天煞孤星?
    元恕微微垂下的眼帘立时抬了起来,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语气也变得冷漠至极,“恕我直言,这话您该对萧衍说,因为从来都是他莫名其妙地牵连到我。”
    萧湛也知道自己的话颇有些不近人情,因而听了元恕反唇相讥,他也并不动怒,“这样最好,那咱们之间算是两清了。”
    他话里的意思元恕当然再清楚不过了,当日她用【改则】将这老家伙从九嶷放了出来,算是承了他一份情——虽然元恕知道萧湛也借机救了萧衍,但那与她有什么关系?受人之恩,总归是有这么一份因果在,此时能还了最好。
    “瞿非白在您这里么?”
    当年萧湛将三人魂灵带走的事情,元玖其实早就告诉过元恕,因此先前见了容浅予与谈千澈,她倒也不是很惊讶;但瞿非白……元恕本以为他没有执念,魂灵已经直接归于轮回去了,却不想他竟还存在于九嶷之中!
    “瞿非白?”萧湛雪白的长眉轻轻一扬,“自然是在的。”
    元恕立即起身,朝萧湛躬身行了一礼,道:“常言道,君子成人之美,不知前辈可否允许我见瞿非白一面?”
    “见他一面?不行。”出乎元恕意料,萧湛却是果断地拒绝了她。
    元恕一愣,换了其他人其他事情,她也就这么算了,可偏偏这是瞿非白!她怎能如此轻言放弃?
    “前辈,只是见上一面而已……”
    萧湛瞥了她一眼,知道元恕是铁了心要见瞿非白一面,想到自己打算做的事情,不由老脸一红,这种事情还真是丢人!
    萧湛知道,瞿非白这个小家伙的执念就是再见元恕一面,如果教他们见面了,自己的打算岂不全然落空了?
    正当他思考着如何将话题引到他所计划的事情上时,一旁安静的石棺突然传来异动。萧湛登时大喜,立即挥手将棺盖掀开。
    大约过了十息,萧衍慢慢苏醒过来,缓缓坐起。
    萧湛见他沉默不语,连追问道:“感觉如何?”
    萧衍却是一眼望见了元恕——不过在他看来,这是常灵心无疑。因而他犹豫片刻,隐晦道:“感觉很好,应该是修复了。”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离开那躺了好几个月的石棺,这时却忽然听见一旁的元恕并不是很有诚意地说道:“恭喜。”
    萧衍猛地一怔,这语气,永远像是远隔了万水千山,疏离而冷漠,怎么如此,如此像——
    “前辈,瞿非白虽蒙您大恩,被带进了九嶷核心之地,可您却也不该全然限制他的自由,我只要求见他一面!”
    萧衍愕然且惊喜,这是元恕无疑了!只有她才会念着瞿非白!
    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萧衍当然要好好表现,立即也向萧湛请求道:“父亲大人,元恕当年将您从九嶷召出来,就是应了瞿非白的请求,何不让他们见上一面?”
    萧湛简直都要被他这明显偏向元恕的话气笑了,这孩子大了还真都不由父母了,为了讨好喜欢的人啥都能做,也不想想我这么刁难元恕都是为了你!
    自己儿子亲自请求,萧湛当然不能像对待元恕一般摆出一副异族前辈的疏离俯瞰姿态来,无奈之下,也就不顾及那么多,直接挑明了,“元恕,瞿非白死时尚有执念,被轮回所拒,正常而言必是会被九嶷吸纳转生成亡魂之海的亡魂的,可我将他带回了我的陵墓——所以,这一点,你应该感谢我。让你见他一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的执念就是要再见你一面!话说到这份上,想必你也明白我的意思,萧衍年纪轻轻,总归容易遇上些麻烦,只要你答应以后在他需要帮助时帮他一个忙,我便让你见到瞿非白,达成他的执念!”
    闻言,元恕心中冷笑一声,先前还要求我不要与你那宝贝儿子有什么牵连,现在又来诓我帮忙,当真是好算计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不由明白了几分,毕竟自己对于萧湛而言,只是个可利用的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如何会考虑元恕的想法?而且他做这些,也都是为了他唯一的儿子着想,这样倒也算不得卑劣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心中一叹,萧衍虽然孤独,可却有个甘愿在九嶷中等候他千年万年的父亲,有个对他多有照顾的家——九渊府;而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在这个沮丧的想法冒出来时,她突然想到元玖,想起他的那一吻,羞恼之余又有几分宽慰。
    她在心中喃喃道:“……或许,我还有师兄……”
    “你的决定是什么?”
    萧湛的声音将正浮想联翩的元恕惊醒过来,元恕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翻手取出一块特制的传讯令牌,将它抛给萧衍,“前辈岂不是明知故问了?我答应你便是!不过,帮忙可以,但这个忙必须是我想帮的,相信这个选择权我还是有的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萧湛爽快一笑,“这是自然!瞿非白就在左边的墓室里,你且去见他吧!”
    元恕轻飘飘地瞥了接住令牌的萧衍一眼,“无事莫要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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