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203 不及黄泉不相见(八)


一道仿佛远隔了千山万水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不急不忙,即便重复了许多句,却也没有丝毫不耐烦,一直坚持着呼唤。
    隐隐约约中,元恕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自己,不由轻轻哼出一声,梦呓般答道:“谁?谁……喊我?”
    “我是元玖啊!你忘了我么?”那声音回答道。
    “元……玖?”元恕茫然地重复一句,“元玖是谁?为什么和我一样姓元?”
    “我是你的师兄,我们的师尊也姓元。”
    “师尊?那又是什么?”
    那声音顿了顿,许久才道:“恕儿,我想见你,我等着你……这是我第一个要求。”
    “等我?”
    “等我?”
    元恕喃喃重复两句,这次那声音没有响起,她觉得一切混乱极了,脑子里像是塞了许多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复杂而沉重。
    不知不觉地,她竟微微笑了起来,轻声道:“我要走了。”
    “不!我还在等你,你不能走!”
    “我要走了。”
    那声音好一会儿才再次响起,“那么,只要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我就不等你,我就让你走,好么?”
    闻言,元恕努力试图睁开眼,可却怎么也睁不开,只好无奈地回答道:“我睁不开,我还是走吧。”
    “我只要你再看我一眼,亲口告诉我你要走了……恕儿,只要一眼,一眼足矣!”
    “好吧,真是奇怪。”
    元恕抱怨一句,极力想要睁眼,最后终于隐隐约约睁开一条缝——
    然而即便只是睁开了一条缝,她也清晰地看见满目皆是青碧的汪洋,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喂——你在哪里?”
    没有声音回答。
    元恕用尽全力,半睁着眼睛,动了动眸子,望着四周无尽的青碧汪洋。
    这是……好多本源,都是我的么?
    我是天生玄灵,有这么多本源才是应该——诶?什么是天生玄灵?
    不过为何感觉有些不对?为什么这些本源的气息我好像在谁身上闻到过……
    究竟是谁?为什么如此温暖,又如此严肃?
    好像,好像是……师兄么?
    师兄是谁?
    师兄是……是……
    元玖!
    元恕突然睁大眼睛,视野骤然清晰无比,望着荡漾在周围的浩瀚本源,这一瞬间她记起了所有事情!
    “这是九劫雷击木的本源——难道……”
    元恕心中油然而生一丝极其不祥的预感——或者说,是对现实真相的隐约觉察——这是师兄的本源!单单神识粗略一扫发现的,就已经不计其数,简直堪称无穷无尽!
    师兄将他的本源分给了我?他什么时候给我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察觉?
    啊,难道是……
    元恕骤然想起当年进入九嶷前元玖的不对劲,显然那时候他就已经将本源凝炼好了!而他显然也只有一个机会将本源放进自己的神魂之中,那便是——最后告别时的那一吻!
    “他明知我会惊慌失措,明知我会心乱如麻,才敢如此……”元恕立即想明白了过来,“不等自己睁眼就不见了,不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而是因为……因为他不想我发现他受了伤!”
    一阵酸涩感突然涌上眼眶,元恕觉得奇怪极了,自己现在明明是个灵体,怎么能感觉到灵躯才有的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一滴虚幻的泪从眼眶之中滑落,元恕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能徒劳地伸手擦去,可眼眶中又接连掉下来许许多多。
    视野变得无比模糊,像极了方才那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
    “原来,这就是流泪?”一丝明悟涌上心头,“可我是灵族,怎么会像人族、妖族、魔族一样流泪?”
    灵族与鬼族,生来不知流泪滋味,非极悲极喜,不可能流泪——然而这两族,又是出了名的感情淡漠,何来极悲极喜?
    “你真是……太狡猾了!元玖,你怎能如此,全然不问过我的意思,就擅自替我做了决定?谁稀罕你的本源!他不会好好留着自己用么?”
    “师兄,你怎能如此?五万年本源,即是五万年寿元,你竟全然不在乎?”元恕伸手遮住眼睛,不愿让自己流泪的模样教任何人看见,“凝炼这些本源花了多长时间?要不了多久就是你的天劫了啊!你怎能如此,你怎敢如此!”
    “难怪……难怪我命中注定要受如此多磨折,因为……明者,乃受其福,我既不明,何足褔哉!”
    元恕一点一点将眼泪擦干,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她站起身来,望着元玖留给她的本源,语气坚定至极,“师兄,如你所愿,我不会放弃的!命星未坠,我元恕,命不当绝!”
    倒景之上。
    当天命看见元恕的最后一颗命星竟将冥星撞飞,取而代之之时,其惊讶与众多灵修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由瞪大了眼,手里拿着的薯片迟迟没能塞进嘴里,三息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啪!”
    他愤怒地将薯片往旁边一扔,怒气冲冲地走到天道面前,直勾勾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天道根本连视线都没有挪开一分,“这是规则。”
    天命几乎要被他这话给气笑了,指着九颗冥星,“你敢说这是规则?你偏心,你作弊,你不再公正,不再无情!”
    “这是规则。”
    “如果是规则,那她的命星就该坠落,她该死!”天命暴躁地走来走去,大声发泄着他的不满,“这是我亲自定下的剧本,你无权更改!”
    天道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将目光从海市蜃楼上稍稍移开,声音刻板而冷漠,“冥星轨道,由我规定,我不曾擅自更改,它今时今日当运行至此,此乃规则!她的命星,注定陨落,由你规定,我不曾参与,它坠下时撞飞冥星,是你的失误,与我无关。”
    “别装了!我算是看透你了!”天命却没有被他这振振有词的解释唬住,而是冷笑一声,“我的确规定了她的命星应当于此时陨落,但如何让它陨落,是你的任务!你只要在摇落命星时稍稍注意力道与方向,就能让它正好撞上冥星!哼,之前那个小家伙渡劫成功,一定也是你偏心……”
    天命的话都还不曾说完,便又发现当年自己给元恕的黑色法盘竟然将天衍命星盘修复好了,顿时更是震怒不已!
    “瞧瞧,瞧瞧你做的好事!你当年让我把那个东西送给她,还说是规则要求,原来都是骗我!你早就盘算好了要救那个可恶的丫头!”
    “第一,规则并未规定我摇落命星的力道与方向,我没有违背规则;第二,元玖的渡劫秘宝不完全,最多能削弱天劫五成左右的威力,虽然这个概率极低,但既然有可能,那便是规则允许,我没有违背规则;第三,把冥星盘给她,的确是规则要求,因为她会成为冥星,我没有违背规则。”
    “你胡说!”
    此时的天命简直像个不愿意相信真相的小孩子,正撒泼打滚,“规则不可能要求你把冥星盘给她!规则不允许下界之人成为冥星!你以前就偏心她,给她的两种本命灵术都是天机之术!太可恶了!”
    “她不是下界之人。”天道冷冷地瞥了天命一眼,“才过去几十万年,需要我提醒你你做过什么事情么?”
    正在云层上打滚的天命一僵,连忙捂住脸,“这不可能!我当年只是一时兴起,他们都是下界的人!都是!”
    “他们不是。”天道无情地揭穿了天命,“被你改造过后,他们不是。”
    “啊啊啊啊啊!”
    天命狂躁地跳了起来,又一次站到天道面前,一双眼睛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委屈才发红,“天道,你太不厚道了!你早该提醒我的!在我写剧本之前,你就该提醒我!害得我白白写了未来几万年的剧本……”
    “为什么要提醒你?”天道反问,“你规定这些人的命运之前,有提醒过我吗?”
    天命一愣,立即反驳道:“这不一样!”
    “这就是一样的。”天道刻板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冷酷,“你忘记了吗?普通人的命运,由你掌管,但天机灵修的命运,由你我共同掌管!”
    “这,这……”天命支吾半晌,才恼羞成怒地喝道:“是这样没错,可那又怎样!你以前从来也没对我的剧本有过任何意见!”
    “问题不在于我以前有没有意见,而在于我有没有权反对你的安排。自从四万年前那个灵修死去,我就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让你明白,你已经违背了规则!”
    “她?漱芫?”天命不太明白天道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人,“她的死与我无关,是那个废物溜到下界来才……”
    “的确如此么?并非如此!”天道依旧平静,可天命却感觉从中听出了讥诮,“虽然她死于献祭,但真正意义上杀死她的是你!你违反了规则,屡次恐吓她,杀死了她的自我,让她成为你的傀儡,什么都按照你的安排来!”
    “你说——元沧会是天下第一,但却永远不会知道他爱错了人。因此,她即便根本不爱元沧,也要在死前留给他一句似真非真的预言,说预言实现之日,就是她回来之日,让他苦苦等待。天命,请告诉我,一个已经轮回转世的人如何才能以原本面貌出现?”
    “你说——魔族将会因她而得到一个算计灵族的机会,灵帝会因此失去另一个重要的人。因此,她在死前去了九嶷,留下灵躯、本源和全部记忆,为的就是等待魔族将其带走。天命,请告诉我,除了先天灵宝外,什么时候下界之人可以使用转生之术了?”
    “你说——因为她的虔诚,将给予灵族下一任天机灵修一个不当天机灵修的机会。因此,她辛辛苦苦无数年,布下一重又一重后手,为的就是促成这一切。天命,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说清楚,当这位天机灵修不再是天机灵修,也就是她死的时候?”
    “你说——”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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