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灵界，景星山。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这世上最后的萑蔰了。”
    凤修铭将以前从元恕那里讨来的十株萑蔰一一种在沧澜化清灵泉旁，唯有这里源源不断的充沛本源才能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它们救活。
    他轻轻抚过灵性尽失的萑蔰，望着长空中元恕的最后一颗命星坠落，轻声道：“迦越应该会照顾好你的吧？如果不会，下一次我将再去九嶷，将你留在其中的枝桠取回，尝试复生之术，也许那个你不再是天机灵修？”
    然而他的手突然一顿，因为天空中的巨变同样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怎么可能！”凤修铭震惊地站起身来，望着九颗冥星消失的地方，“星斗运行，这是天道的职责，天命不能干涉……怎么会？命星不坠，恕儿永远都是天机灵修——可是她的本命灵器已经废了，如何能推衍天机？
    他愤怒地睁大眼睛，瞪着朗朗长空，怒喝道：“天命，她已经沦落至此，你的戏也该收场了吧？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命星未坠？”
    即便元恕已是心死成灰，也不由因此稍稍一惊。不过旋即她又满不在乎地淡淡一笑，命星未坠又如何？天衍命星盘已废，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然而！
    正当此时，元恕的储物袋中忽然冲出一道漆黑幽光，悬在她头顶，化作一个黑色法盘的模样。
    “是天命送的那个法盘！”
    不等元恕与迦越反应过来，先前散落虚空满处的天衍命星盘碎片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齐刷刷朝它飞去，在不到一息的时间与它融合为一！
    元恕惊讶地发现，神魂与本命灵器的联系由无到有，越来越强，最后一个与天衍命星盘极为相似的黑色星盘在神魂中凝出！
    唯二的不同之处，在于新生的天衍命星盘背面刻着的不再是琅玕青寻木，而是一座隐隐约约的海市蜃楼；在于其正面的周天星斗图中，不再有代表元恕的命格九星！
    “天行有常，命星未坠，汝……命不当绝！”
    一道冷漠无情的声音传入元恕神魂，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度消失。
    “命不当绝？”
    元恕微怔，收回天衍命星盘，轻轻抚着其上周天星斗，在第九颗冥星处顿了顿，长叹一声，“天衍命星盘，我已非灵族，再无让你重现辉煌，纵横天下的那一日！是我连累了你，你不当……不当再跟随我，过受人欺凌的日子！”
    天衍命星盘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悲哀，闪过一丝幽光。
    迦越的神色顿时严峻起来，方才天星相撞那一幕已让他有些不安，而眼前这完好如初的天衍命星盘更是让他为之心惊！
    谁听过没了本体的灵族还拥有完好的本命灵器？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且……
    天衍命星盘在手，悬黎又已心存死志，一旦死战，他绝无把握，在自保同时也保住她一命！
    他也不敢再像方才一般意态悠闲，而是立即催动天隐魔神锁——不管怎样，只要先控制住了悬黎，一切都好说！
    察觉到灵躯体内出现的异常，元恕的剑眉扬起一道锋利弧度，斜飞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
    这一刻，当日与元玖告别时的种种历历在目……只是二人谁都不曾想到，当初以为的后会有期，如今却将是生死相隔！
    天命无常，而众生生而蒙昧，随波逐流，身不由己，如何敢信誓旦旦，狂言来日方长？
    朝露已晞，去日苦多！
    “……抱歉，师兄，恕儿食言了，不能等你亲自站在我面前说出要求……但，我想，你不会介意我自作主张的吧？一愿你一生喜乐，平安顺遂；二愿你君临天下，势压群雄；三愿你……愿你……”
    元恕突然一顿，一丝苦涩浮上心头，似是万分不愿，迟迟未能说出最后一个祝愿。
    “罢了，反正我从来任性，”元恕轻笑一声，扫尽眉宇间的艰难苦恨，“我便不祝你早日替我找个嫂嫂了！”
    她摇摇头不再多说，手中法诀一变，神魂凝结而出的元婴从灵躯之中飞出，瞬间融进天衍命星盘之中！
    迦越眼疾手快地将因为失去神魂而坠落的灵躯收起，惊怒地望着天衍命星盘上的蒙蒙虚影，嘴唇发白，颤抖许久才道：“这就是你的选择么？宁愿死，也不愿跟我回去！”
    元恕的本体毁了，能存活下来不过是因为灵躯之中还有本源存在，此时她竟直接弃了灵躯，附在天衍命星盘中，岂非自寻死路么？
    即便迦越曾说过如果得不到元恕，他宁愿毁了她，但那也只是最后的选择！此时此刻，他自认元恕已是囊中之物，如何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他设想中的未来还未实现，就将面临夭折的命运，他又如何不为此而大为伤痛呢？
    “你？”元恕轻声道，“不是因为你，你只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这是天命的旨意，而我……也只是按他的剧本，演一场戏！”
    “好，好，好！”
    迦越双眸赤红，死死盯着天衍命星盘，“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么？悬黎，你实在太过天真！天隐魔神锁可还具备控制神魂之效，等抓住你，我要将你炼成我的傀儡，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你都休想离开我半步！”
    “你做不到，”元恕的虚影愈发模糊起来，显然，因为失去本源的支持，凝结的元婴已经开始涣散，“天衍命星盘是天命的赐予，你的任何手段都不可能敌得过神灵的威严！”
    “不可能！”
    迦越咆哮一声，拼命催动天隐魔神锁，势要将元恕控制住，然后重新安回灵躯之中，可事实却正如元恕所言——他做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相信！你是我的，你怎么能不经允许就离开我？”
    迦越身前光芒一闪，一座漆黑小塔浮现而出，迎风便涨，变成山丘大小，旋即狠狠朝天衍命星盘撞去！
    然而这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融合了天命所给的那个黑色法盘，天衍命星盘又岂会比迦越的本命灵器天绝镇魂塔差？
    “呵……呵……”
    迦越仰头望着漫天风雪的长空，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他又何必大费周章，直接在第一次相见时杀了她，带回魔界便是！
    他终于放弃了努力，将天绝镇魂塔收回，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冷漠地望着越来越淡的虚影，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悬黎，很好，你放心地去死吧，以后灵族所有人都要下来陪你——当然，除了元玖，因为我决定把他炼成傀儡，你们永生永世都不要想再见！”
    “你大概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不过等着看吧，这一切都会实现，因为我会是最强的！”
    元恕根本毫不动容——因为她此时已经几乎只剩下一点真灵，马上就要被拉去九嶷，又如何能听得见他说了什么呢？
    神志开始模糊，最后一刻，元恕竟想起了元玖的一句戏言——也许是诺言，“生不同衾死同穴”。
    “在九嶷中等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迦越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衍命星盘，他要亲眼看着元恕身死魂灭，看清楚这个可恶的猎物的下场！他还要在元恕死后将天衍命星盘带走，什么遗物都不留给灵族，让元玖连个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没有！
    然而他似乎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当天衍命星盘上的蒙蒙虚影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一道青光从天衍命星盘之中冲天而起，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天际，肆虐的风雪因之停歇，枯萎的草木因之复生！
    强烈而浩瀚的本源气息瞬间辐散而开，这是一位圣灵十万年本源的一半，比之被掠夺后才自爆的琅玕青寻木要多上太多太多！
    “这是……元玖的气息？”
    迦越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感觉到元玖的气息会如此高兴！
    “……只要悬黎没死，那一切还来得及，下次，下次我一定会计划得更加仔细，不会给悬黎任何逃跑的机会！”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想休息……
    我不想再这样了，不是茫然无知地被掌控被蛊惑，就是颠沛流离地逃亡藏匿，未来似乎真的永远只能如此，只能如此！
    即便身负能逆天改命的【改则】，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珍视的人背叛或是逝去，看着一切的一切证明天命的不可更改！
    我为什么还要坚持？我早该知道的，天命难违啊……
    对不起，我不愿再坚持了。
    再见了，希望来生，我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凡人……
    一颗青色晶体从天衍命星盘之中浮现而出，化作青色液体，将整个天衍命星盘包裹，旋即朝其中藏匿着的那个微弱得宛如风中残烛的神魂渗透而去！
    朦朦胧胧之中，元恕感觉像是回到了还未化形的漫长岁月，无数本源被她从灵界四面八方吸纳而来，化作琅玕青寻木的枝叶，将她的神魂好好保护在其中不断滋养。
    “恕儿……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