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倒转叙深情

两个星期之后，我下班回到教职工家属区。南校区的教职工宿舍条件比本部要好，给我安排的是单人宿舍。
    陈煦一身萧肃之气地出现在宿舍门口。
    “好久不见陈先生，您方便让一下吗？我需要开门。”
    “现在这么客气有礼貌，那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恩，不错，还能和我贫嘴了，看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对不起陈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让开，我要回家。”我不再和他客气。
    “你是雷锋吗？做好事不留名？”他的眼神玩味的看着我，让我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请你让开，再不让我叫小区保……”
    “安”字已然淹没在唇舌之间，怕我拒绝似的，他不给我任何反抗空间地倾身压过来，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吻得极重极快，甚至有些粗鲁。我微不足道的挣扎反抗惹来了他更蛮横的入侵，顷刻间唇齿厮磨，气息纠缠。
    太长时间没有触碰过对方的身体，彼此都有了一些生涩，但是这种陌生的感觉却带来更大的刺激，让这个吻的火势不断升级，逐渐将我淹没。
    他的动作慢慢温柔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吮着我的唇瓣，气息中仿佛夹杂着海风的味道，让人禁不住心旌摇曳。我无处可逃，也不想去逃。
    “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为什么不肯承认。”他低叹一声，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气息不稳地说。
    “那你为什么清醒之后，一通电话也不打给我？”我闭着眼睛反问他。
    陈和那天的到访，终于解开了我这些年来的所有疑惑。原来我们分开的这段日子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意外。
    徐知雨那天晚上开车载着陈煦回L市的路上，由于心急而发生车祸。结果竟是他当场死亡，陈煦也重伤昏迷。
    我不敢相信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从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了？也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急切心情，能令平时那么淡然的人发生意外？陈和再次道出了答案。
    “知雨喜欢素素，素素却喜欢阿煦，”她苦笑一声，“很无奈对吧？唉，如果不是……”
    我明白陈和没有说下去的话，如果秦素素喜欢的是徐知雨，或者陈煦喜欢秦素素，也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纠葛。
    徐知雨的死，像是一个牵动全局的点，打乱了所有人的命运走向。秦素素的母亲当时并没有去世，徐知雨却因为她的一通类似报丧的电话而意外身亡，这不能不让她感到自责和内疚。这时候，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陈煦成了她唯一的赎罪机会和精神寄托，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日夜守候在陈煦的床前。两家老人见到一对青梅竹马如此情深，私下里商议：一旦陈煦醒来，就让他们马上订婚。
    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醒来的陈煦坚决不同意订婚这件事。秦素素终于使出了所有言情女配的必备技能——自杀。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我们可怜的男主角，不得不委曲求全地照顾自杀的爱慕者直至康复，最后终于伤痕累累地回到女主角身边。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陈和的叙述，我是断然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在这出集车祸、报恩、自杀、回归等狗血桥段为一体的年度狗血大戏中担任了女主角这么重要的角色。唯一可惜的是，我这个女主的戏份实在是少得可怜，仅仅通过别人口中的描述侧面出场，存在感极弱。
    可是，幸好，我在完全不知道隐情的情况下，依然赶去救了他。
    幸好，我的男主又回到了我身边。
    “你都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软弱的样子。我和素素之间什么都没有，可你就是不信。”他的声音闷闷的，无奈中带着委屈。“我难道就那么令你厌恶，厌恶到我还在昏迷，你就迫不及待的抛下我跑掉？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要是够狠心就不该给你输血。无偿献血还有赠品呢，我都不图回报的。”
    “那你想要什么回报？以身相许够不够？”
    “不要脸。”
    “这就叫不要脸了，还有更不要脸的。”
    “你……唔……”
    窗外夏虫啾啾，月朗星稀；屋内满室旖旎，□□无边。
    第二天早上是周末，但这并不是一个像往常一样美好的周末。
    我的左侧躺着一个男人，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一只腿压着我的腿，使我感到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男人真的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尽管他曾经伤害过我，可我就是莫名的信任他，相信他的一切。
    我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疯狂，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还一直爱着他。但即使是没有秦素素，我们之间仍然存在很多问题。
    和陈煦分开之后的日子里，我想了很多。
    有人说，如果一个男人在你面前表现得总是得体、绅士、风度翩翩，那么他一定不爱你。然而，陈煦在我眼里已经远远不只是“风度翩翩”了，早就已经达到了“光芒万丈”的地步。而且在我们两个的感情里，我一直是处于被动地位的那个人。
    我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吗？我迷惑了。
    等陈煦优雅的吃完最后一口早餐后，我准备跟他摊牌。
    “陈煦，我们谈谈吧。”
    “你终于肯听我说了，不过我不着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可如果你要说的是什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昨晚的行为负责’之类的鬼话那就免了。因为我很传统，你必须对我负责。”
    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岁月不仅没有在陈煦的脸上留下痕迹，连他的心里也没有留下，让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成熟。我打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看你也不小了，长得也马马虎虎，身材更是没得看，脾气还不好，饭做得也不够……”
    “停停停！我有什么缺点自己很清楚，那您就十全十美了？又毒舌又不成熟，花心滥情到处招蜂引蝶，不够体贴又没安全感，别人做饭还挑三拣四……”
    “所以啊，你看我们俩都这么烂，就索性凑合凑合结婚得了，不要再去祸害其他大好的男女青年了。”
    “别闹，我这跟你说正事呢。”
    “我没闹啊，明明是你自己不够严肃，没看出来我这正跟你求婚呢？”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煦刚刚说的是……求婚？！
    “有……这么不正式的求婚？”
    ——我是终于等到你的分割线——
    坐在民政局等候区排椅上的时候，我觉得吴佳佳真的是一个预言帝。她早在两个月之前就料定我要吃回头草这回事，如今果然真的发生了。其实对于吃不吃回头草这个问题，我本人并不十分介意；但是对于闪电领证这件事，我还是很介意的。于是在来民政局的路上，我和陈煦之间展开的对话如下：
    “陈先生，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冲动是魔鬼啊！这句话告诫我们，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所以？”
    “所以啊，像是领结婚证这样的大事，您是不是得稍微考虑个……三五天呢？”
    “谢谢你的提醒，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三五年了。”
    “那您有没有向您的家人打过招呼呢？”
    “我父母一向尊重我的决定，他们很开明的。你放心，绝不会嫌你丑的。”
    “……那我爸妈呢？”
    “那你这么大了都嫁不出去，有没有考虑过你爸妈的感受呢？”
    “……最后一个问题。”
    “说。”
    “周末民政局上班吗？”
    “我已经咨询过了，周六有人值班，可以办理。”
    “……”
    于是，我就这样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的，从一名大龄单身女青年，光荣地成为一名已婚妇女。
    晚上吃过晚饭，我决定给母上大人打个电话，把我已婚的事禀报给她老人家。呃，我想她一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你说你这个臭丫头，结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家里商量商量。”
    “我是想和你们商量来着……”
    “做得好！长大了就得自个儿拿主意。”
    “……”
    “那这回十一放假，你把我姑爷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其他还有什么事吗？我这正贴黄瓜面膜呢，没事儿就先挂了。”
    “……”
    我十分庆幸，此时的吴佳佳正远在西半球的圣托里尼和她亲爱的老公度蜜月，否则她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没出息。这样一来，我就暂时先不用告诉她我领证的消息，有时间一心一意地应对十一回家这一役。虽然我爸妈确实很希望我嫁出去，但我知道他们都是打心底为我好，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接受一个人娶了他们的女儿，我也希望尽量达到他们满意。
    陈煦给第一次见面的人留下的印象总是非常好，大方得体还不失年轻人的活力。可当我提出我爸妈十一要见他的时候，他却表现得很紧张，说没想到这么快，怕表现不好。我告诉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像您这样的老中青妇女的偶像应对我爸妈，那叫一个绰绰有余。
    考虑到陈煦现在坐高铁有点恐惧症，我们直接订了十月一号飞L市的机票。
    飞机很快到达目的地，L市这几年发展很快，自从读大学之后我总是来去匆匆，都没有好好注意这座养育我多年城市的巨变。以前的母校那一片整体迁到了城东，旧址上建了许多高楼大厦，来来往往的车辆穿梭其中。道路两旁摆着欢度国庆的景观花盆，行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到处都彰显着节日的喜庆氛围。
    而我自己的生活也有了很大变化，因为我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以后我将和他一起来来回回穿梭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不同的地方，不再是孤单一人。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我叫金三顺》里的一段对白，男主问女主：人为什么要结婚？女主回答说：坐小船渡过太平洋，如果一个人坐船的话，会很害怕。还有，比起一个人划桨，两个人划桨速度更快。
    以前我一直疑惑，这一世的陈煦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其实说白了，我并不是对陈煦没信心，而是对我自己没信心，因此才导致了之后的种种误会。可是爱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也无从解释。
    我爸妈见到陈煦本人时果然对他比较满意，特别是我妈，马上就决定用我家最高规格的食物——水饺，来招待他。包饺子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共同参与。爸爸擀皮妈妈包，我负责分面和馅，陈煦煮饺子，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第二天早上，我破天荒的醒的很早，起了个大早给全家人做早餐。
    走进厨房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陈煦系着围裙正在打散鸡蛋。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熟悉的味道钻入鼻中，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安。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学的时间不长，实践上还有待提高。我学会了之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再说，你不知道的事何止这一件。”
    “恩，说的比唱的好听，好像你为我做了多少事似的！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反正我这辈子算是栽你手里了……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这你还真就说对了，你上辈子确实是欠了我一条命。”
    “瞎说什么呢，小心招来东西晚上吓得你哭鼻子！”
    “谁瞎说呢，我说的绝对都是真的……”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厨房，给食物镀上一层诱人的金色。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我爱的人从每天厨房里的相遇开始，迎接未来的美好生活。
    且把岁月付盛景，流年倒转叙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