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独孤

36 离人曲


宇文宪放下我,露出狐狸般的微笑:“二哥何必明知故问,这不正是二哥想看到的样子么?”
    宇文恺把玩着手中的黑玉手镯,看了我一眼道:“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样子。”
    阿史那雁和小然从里屋出来,我故意打趣:“还是姐妹呢,姐姐遇到危险,两个妹妹竟然躲在屋里绣花呢。”小然难为地低下头,阿史那雁指着宇文恺,愤愤然道:“我刚喊了一声‘救命’,就被他点了穴,小然求他救你们,他看都没看一眼,架子大着呢,我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小然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我们能怎么办呢?幸亏姐姐你福大命大,五公子神勇……”。
    小然突然一声惊叫:“呀,五公子,您的……您的腿……”。
    宇文恺慢悠悠道:“若不如此,五弟怎么会显露实情。”
    我本来生着宇文宪的气,气他明明已经好了,却还骗我,害大家担心,但听宇文恺话中有话,莫非这个看似凑巧的事故,竟是他精心设计的么?再看他得意神情,不正是一切不出所料的自负么?他为了试探宇文宪病情,竟然在轮椅上动手脚,这种行为,不仅狠辣,而且龌龊。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警觉地移开视线,我道:“若五公子果真腿脚未愈,二公子是打算让我陪葬么?”说罢扬长而去。
    宇文宪使个眼色,阿史那雁和小然便跟了进来,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掩了门,拉着她俩趴在墙上,贴着门缝偷窥。
    海棠花树下一左一右,一紫一白,倚着风姿绰约的两位翩翩公子,夕阳西下,他们英俊的脸庞沐浴在神秘的光芒中,好比泥沙中的金子,光彩炫目,晃得人睁不开眼。
    宇文恺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这件事,也是我操之过急,但是眼下,东边战事吃紧,正是为国立功的好机会,父亲有意委以重任,五弟何必再三推脱?”他讲“再三”二字重读,听上去像兴师问罪。
    宇文宪深深叹气,“叔叔需要,宪定当竭尽所能为国效力,只是再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总免不了受感情牵绊,从而意气用事。二哥,比方说,你喜欢的女子一直不甚理你,却因为你受了伤,她因为怜惜,待你软语温存,你还舍得好起来吗?”
    阿史那雁拍着手道:“哈哈,原来如此啊!”小然仍旧抿着嘴笑,我心道:好你个宇文宪,竟敢拿我当挡箭牌,鬼才相信这些话,你之所以装病,多半是受了皇帝密令,另有所图,我只不过是幌子罢了。
    宇文恺竟然颔首一笑,点头赞同:“若是这样,那我倒愿意终身残废。”
    小然“啊”了一声,随即会心而笑,阿史那雁“啊”了一声,叹道:“犯贱!”我心想,男人的思维真是奇怪,这个姑娘哪怕是对你软语温存,若不真心相待,那便是虚情假意,曲意逢迎。但是,男人好像都不会仔细探究一个女子的内心,只要她面上对你好就可以了,本以为两位翩翩公子会有所不同,谁承想也不能免俗。想必女娲氏造人之初,早已将两种思维植根于男女体内,是以朝代更迭,王朝兴替,王侯将相,贩夫走卒,芸芸众生,只不过男女两种人而已,两种思维各异,尤其在情爱一事上,所思所想截然不同,是以才会导致悲欢离合恩怨嗔痴。
    不久,宇文宪就被调往京城,准备出师东征。
    宇文恺在十里长亭设好酒席,为他践行,席间有益州同僚,皆举杯祝贺,散席后,我送他到城外,随行的只有宇文恺和驾车的清谷。
    宇文宪跃上马背,道声:“后会有期!”便头也不会撒开缰绳狂奔,我摇摇招手,这个家伙,扮酷做什么,我猜他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
    直到马儿翻过山头,宇文恺道:“人已经走远,水心姑娘不必难过,我们回吧?”我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生龙活虎的五公子,聒噪随性的五公子,他就这么走了,不知多久还能相见,念及此,竟然鼻子一酸。
    宇文恺弃马上车,与我面对面坐着,递上手绢,马车缓缓启动,我的心瞬间跌落到深渊。突然,马蹄声动,撩起帘子一看,尘土飞扬,白袍青年正策马而来!
    我跳下马车等他,心想:宇文宪,你输了,你终究不能就那样草率离别。
    马到身前,宇文宪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一把将我抱住,抱得紧紧的,紧得我都喘不过起来,我知道此刻离别,下次相见不知几何,这个怀抱这样坚实,给我一种安全感,竟然贪恋这样的片刻,便任由他抱着。
    宇文恺抄起马车帘子,干咳了一声,我脸微微红,宇文宪放开我,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眯眯道:“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我点点头,他理了理我额角鬓发:“下次做饭时小心点,别再烫着了。”我仍点点头,他又握着我的手,“想我了,给我写信。”他看了眼宇文恺,便跨上马背,“驾”一声,□□的马一声嘶鸣,瞬间已跃出丈外,他回头频频回首,终于一狠心,急抽了下马腹,骏马消失在山间。
    宇文恺仍旧把玩着黑玉手镯,看着天色道:“姑娘,天色不早了,益州城正午的大日头,可是毒的狠呐!”
    宇文宪一走,我只能住在别院,没过几天,阿史那雁也紧接着告别,我和小然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
    “逃婚出来的,老头子发怒了,再不回去,怕是要寻来呢,被绑了去,可得一顿好打!”除了我和小然,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大家依然唤她石娜燕。
    我和小然“扑哧”一笑,小然早已替她收拾好行囊,我们送她到城外,忽然一对黑衣人截住去路,为首的那个认出阿史那雁,普通一声跪下,道:“奉主上指令,接公主回去!”
    阿史那雁气道:“哪个主上?我父汗还是我哥哥?”
    那人答道:“当然是……汗王。”
    阿史那雁冷哼一声:“你骗谁呢,当我是傻瓜是不是,哥哥身边的亲信图千是不是?我见过你!”
    那人尴尬道:“既然公主认得小人,便跟着小人回去吧,公主失踪多日,王子殿下甚为担心。”
    阿史那雁一撅嘴,气冲冲道:“他担心?他只担心我拒婚,坏了他的好事!”
    那人道:“……求亲的人,已然在王庭逗留数月,公主若不回,王子怕难以应付。”
    阿史那雁耍起了小脾气:“我哥哥能耐那么大,怎么会难以应付呢,那些求亲的人我一个也不喜欢,我不要回去!”
    那人道:“求公主不要为难属下!”
    阿史那雁跺着脚:“怎么,你们仗着哥哥信任,想以下犯上吗?我偏不回去,就不回去,就不回!”
    那人道:“如此,属下只能得罪了!”说着长剑一指,十余人已合成一对阵型,便要用强,我看阿史那雁脸上写满痛苦、无奈与委屈,心中感叹,这样单纯可爱的姑娘,怎能委身于政治婚姻呢,因利而嫁,而利尽之时,和亲女子必然会被夫婿国冷落,轻者抑郁终身,甚至丢掉性命,阿史那雁既然是我的好友,我断然不能看着她跌进这样的命运。
    包围圈越缩越小,阿史那雁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本公主跟你们开玩笑的啦,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只是走之前,麻烦各位哥哥给点时间,我想和两位姐姐道个别。”
    为首黑衣人思忖片刻,道:“公主轻便。”
    阿史那雁拉我和小然到一边,抱着我俩肩膀,冲我们眨眨眼睛,低声道:“他们不是突厥人。”
    小然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我哥哥的亲信不叫图千。”
    小然张大嘴巴,我将头伏在她肩膀上,劝她道:“莫慌,看样子,他们不会伤你性命,你只管跟着他们去,记住,顺着他们,我和小然找宇文恺来救你。”
    阿史那雁轻声啜泣,“水心姐姐,我一个人,我怕……”。
    我皱了皱眉头,“那这样吧,我陪着你,小然,二公子就在别院,你尽快回去,找到他,我会一路留下记号,让他赶快来救我们。”小然郑重点头,三人挥泪道别,黑衣人以为我们姐妹情深,并未起疑。
    行了半日,宇文恺并没有追来,以他的速度,反应不会如此迟缓,离别之地距别院不过三里路,最慢两柱香时间就能折返,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小然未能将口信传达,难不成她半路上出事了?
    经过一片树林,看树冠方向课推测我们是朝东走,本想拿随身佩剑在树干上刻下标记,无奈黑衣人比想象中的要警觉,根本没有机会,只能趁休息之余将绣鞋上的绒花摘下,掩在枯枝败叶之中,企盼以宇文恺之细心,能发现蛛丝马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