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独孤

38 丁香结


到了一家客栈,被一只大手拎着,咯噔咯噔上楼,几乎是扔到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里,暖流又一次慢慢击退寒气,我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就有两个侍女上来,帮我解开衣衫,又在浴桶里不住地加玫瑰花瓣,我经过这一番变故,又冷又累,已经耗尽了一半力气,只能任由她们折腾。
    洗完澡,一间收拾妥当的厢房内,早已有点心备上,我没有胃口,只喝了几口米粥,倒头便睡。
    一夜无梦。
    次日,侍女敲门道:“姑娘醒了么?伺候姑娘梳洗。”
    我道:“稍等一等。”起床自己将被子叠好,理了下发丝,开门一看,一个丰神俊朗、眼神犀利男子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道:“没想到娇滴滴的,命还蛮大,风吹雨打了半个晚上,竟然没死?”
    另一个侍女看我不解的神色,解释道:“这是我们王子殿下。”我一听,便明白他就便是面具男子了,又是惊奇又是生气“你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把船凿沉了,害得我差点淹死的人?”便说还瞪了他一眼,就要关门送客,侍女扑哧一笑,男子脸一黑,扬着手:“这么倔,你们别服侍了,让她自己梳洗!”说完,出门了。
    侍女并不理会,还是笑着进来,服侍我在铜镜前坐下,帮我戴珠翠耳环和嵌金珠花,一个侍女忍不住夸赞,“姑娘长得真漂亮,肯定会成为最美丽的王妃。”我想着以后若嫁给五公子,当然就是王妃,便幸福一笑,另一个侍女带着酸酸的语气道:“不过草原上风大,比不得中原,还得注重保养呢。”我一想,去草原,我去草原干什么?看着镜中的自己锦衣华服,突然就反应过来。
    草原民族自古有抢亲的风俗,突厥王庭传承百年,在诸多礼仪上受中原影响,不断汉化,却独独保留了抢婚的习俗,木尊可汗的胡宁阏氏,原先是一个部落酋长的夫人,因为生的美丽,被木尊可汗看上了,便抢了来。草原经年干旱,要想生存下去,便要靠抢靠夺,能争能抢的都是强者,是以抢别人的妻女,不但不会受人谴责,还会被当成英雄来崇拜,刚才侍女这么说,十有八九阿史那雁那个哥哥脑子被马踢了看上我了,想抢我去做王妃呢。
    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逃走!
    这是一处极为僻静的院子,想必是突厥王庭的秘密据点,用来打探情报,能在城镇中设立据点而不被发现,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地方,洛城。洛城处在三国交界处,向来鱼龙混杂,商贩云集,三国的密探到处都是,彼此明争暗斗,刺探情报,或报效国家,或获取钱财,总之,这里最不缺不怕死的人和胆大心细的人,而我两样都不是。
    并且,我似乎有点路痴。
    站在院中一处竹林中,正思忖应该往那个方向逃遁,早上服侍我那个丫头笑盈盈走过来,问:“早上寒气重,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我扣着双手做了一个弯腰着地的姿势,笑道:“锻炼身子啊,空气这么好,还带着丁香花的味道。”说着,使劲嗅了嗅,作出一个心旷神怡的样子来,好打消她的疑虑。
    那侍女皱了皱眉头,道:“姑娘弄错了吧,这院子里没有种花,王子殿下最讨厌花花草草了。”
    我心道:怎么还有人不喜欢花草呢?另一个侍女手里拿着一幅卷轴,走过来,道:“姑娘要是喜欢丁香花,门外集市上有,我带姑娘去买。”
    “真的吗?”只要能出门,便有了逃生的可能,最不济,到时候只要大喊一声,趁乱撒腿就跑便是。
    刚才那个侍女道:“不行!王子殿下吩咐了,不让出这个院门。”这个侍女据理力争,“可是王子殿下也说了,姑娘想要什么就想办法弄了来,切不可委屈了她。”
    两人一口一个王子,王子得争论了半天,我这才发现一早上便没见着面具男的影子,昨晚半夜听到马嘶,再一想黑衣人劫掠阿史那雁时说的那番话,各国使臣和各部贵族在突厥王庭集结,王世子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去往塞北草原的路上了。
    那他为什么不把我一并带走呢。
    我又一想,这算什么话?难不成盼着他把我带走?正思忖着,那个拿卷轴的侍女摇了摇手,笑着说:“姑娘,我们走吧。”我回神,发现刚才那个不让我出门的侍女已经不见了,想必她俩最后的讨论结果就是:我可以去集市上买丁香花。
    我便有点激动,路上问她:“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那侍女淡淡道:“姑娘可唤奴婢游弋。”我点了点头,道:“真是个不寻常的名字,那你是姓鱼吗?”游弋思忖片刻道:“不知道,爹娘早死了,我是被卖到这里的。”我同情地看向她:“那你以前的家,在哪里呢?”她警觉地抬头看我一眼,毫无留恋的口气:“不记得了。”我摘了一片柳树叶,放在口里吹曲子,又笑着转移话题:“你一直唤我姑娘,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侍女停下脚步,回头道:“殿下说,姑娘姓秦。”我干笑两声:“奥,是,是姓秦。”心里却不住咒骂面具男子,你才姓秦,你们全家都姓秦!
    洛城的花市享誉天下,因为此地汇聚陈、周、齐三国花草精华,但凡文人雅士,都以求得洛城奇花为荣,而这其中,当以幽谷丁香最为有名,只因为这种花不但颜色奇特,更有一种弥久不散的奇香,用这种花做成的香囊,只要戴在身上一天,那奇异的香气便能保持一载不退。
    但因为珍奇,价格也就极贵,一株差不多要到一两黄金,我在摊位前看了看,嗅了嗅,摸了摸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叹口气:“不买了。”游弋笑着从手中拿出一块金子:“全要!”
    抱着一篮子丁香从富丽堂皇的花市,我心道,这钱肯定是突厥王子的,我凭什么花人家这么多钱,花了人家的钱,还不得乖乖听人家的摆布,这些钱就是是我的卖身钱啊,念及此,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笑道:“游弋啊,我的扇坠落到花市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那是我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遗物,没了它,我便没了唯一的念想……”想到母亲模糊的面容,声音哽咽,眼中真的蒙上一层水雾。游弋看我这样,忙安慰我道:“秦姑娘别急,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给你取来。”我诧异地看向她,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吗?
    “那你快去快回啊,我等你。”
    看她转身消失在人群中,提着花篮就开溜,不知宇文恺人在何处,但最有可能的地方应该就是医馆,且是全城最好最大有口皆碑的老字号,随便问了三个路人,众口一词:仁善堂。
    仁善堂坐落在较为偏僻的一处巷子,里外三层院落,我一路小跑,终于哈着气弓着身子站在苍劲的小篆匾额下面,大门敞开,院中几位药童正在煎药,须臾,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出来,嘱咐了几句,又回身行至后院。我笑着进来,几位药童被篮子中的丁香花吸引,皆驻足观看,其中一个问:“姑娘是来看病的吧,今日来得不巧了,师傅接了位重伤的病人,不得空。”
    我一想,这重伤之人八成是清谷了,便客气施了一礼,笑道:“奴家正是里面那位病人的夫人,担心夫君安危,便过来瞧瞧,好让公婆宽心。”那药童拿眼风扫视了我一遍,道:“那便随我来吧。”
    穿过小径,进入内堂,大愧树下一处阴凉屋子,老者正在施针,我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那个面色铁青的人,真是清谷,药童刚要禀报,我拦住他道:“你去忙吧,怕此刻进了屋子,夫君情绪激动。”
    药童离开,我便在粗壮的大槐树背后藏着,老者施完针,出去了,我便悄悄凑到清谷窗前,轻声唤他:“清谷,清谷!”
    清谷微微睁开眼睛,嘴唇微启,外面就有人喊:“你是什么人?”老者一头银发,捋着白胡须站在面前,刚才那个家童站在旁边,冷声道:“刚看你鬼鬼祟祟的,我便暗中留意你,果然有问题,是吧,师傅?”老者笑而不答,我百口莫辩,看向清谷,他艰难地张口道:“骆先生,这位姑娘跟我是相识,没有恶意,你们放心。”
    刚才那个药童立马眉开眼笑,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啊,这位姑娘一看就面善,怎么会心怀不轨呢,是吧,师傅?”老者回头看他一眼,药童低头道:“我去煎药了。”说罢出门。
    老者笑道:“既然认识,老朽便不便打扰。”说着也出去了。
    清谷挣扎着要坐起,我按住他道:“你安心养着吧,都伤成这样子了。”又责备他,“对宇文恺,何必那样忠心呢?”清谷无言以对,低下头,良久,才突然蹦出一句话来“对了,我得告诉二公子,说你平安无恙。”
    我一听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道:“他知道我平安无恙,不知道该有多失望呢?”
    清谷瞪大眼睛不知可信:“沁姑娘怎么能这么说呢,二公子为了找你,两夜不眠不休,这会儿还在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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