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独孤

42 檀木梳


我跟着他到了竹林房舍,屋中衣衫凌乱,小然抱膝坐在床头,目光呆滞,低声啜泣,宇文恺斜躺在小然身旁,盖着薄毯,上半身□□,我一看这□□旖旎的场景,吓得“呀”了一声跑出门外,一边叫清谷:“快叫醒你家主子,侍候他更衣!”
    清谷手忙脚乱地上去扳宇文恺,又极不好意思地对小然说:“小,小然姑娘,麻烦你回避一下。”
    我听见他这么说,在外面急得大骂,都这样了,还回避个洋葱啊,赶紧叫醒宇文恺再说。
    小然倒是自己出来了,眼里噙着泪花,我忙训她:“哭什么!等宇文恺醒了,我们让他对你负责便是!”
    小然摇摇头,又点点头,倚在我肩膀上啜泣着。
    我朝里边催促道:“清谷你手脚利索点儿,好了没有啊?”清谷哆哆嗦嗦地说:“好了,好了,马上好。”
    等了半柱香时间,宇文恺终于衣冠整齐地站在院中,我见他弹着衣服,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小然衣袖,道:“宇文恺,你生活不能检点一点么,需要泻火,花楼的姑娘多得是,犯不着跑来这里,招惹未出阁的姑娘,你可知在这大周朝,一个姑娘若没了贞洁,该怎么活下去?”
    宇文恺撇嘴一笑:“沁姑娘,你说的未免太严重了些,若一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便不在乎她的过去,哪怕她是风尘女子,还是曾嫁为人妻,他都不会在意。”
    我一听,好像还蛮有道理,但眼下的事情是,他必须对小然负责,小然性子偏执,这件事就是个坎,过不去,以后嫁人就难了,我几乎是命令他,“我不想听你说大道理,事已至此,你必须给个说法。”
    宇文恺盯着我,眼中流露出痛苦神色,他看了眼小然,随即恢复如常,淡淡道:“改日我亲自上门,娶小然姑娘做妾便是。”
    清谷在后面做鼓掌状。
    宇文恺拂袖转身欲走,我挡住他,心中不平,“不可以,你得娶她当正房,小然一生就嫁一次人,怎么能让她屈居妾室?”
    宇文恺气极反笑:“沁姑娘,亏你还是大家闺秀,你去打听一下,哪个皇室的正室,是自己能决定的?”
    是啊,皇室的婚姻,都是政治,宇文恺这么久还未成亲,是因为他的狐狸老爹还未找到最可靠的政治同盟,宇文恺终究也不过是宇文护的棋子。
    我便不再说什么,小然拉着我,看着宇文恺道:“二公子能要我,已是小然莫大的福气,小然谢过二公子,谢过沁姐姐。”
    气氛骤然僵持,宇文恺终于是叹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宇文恺犯了错自知理亏,小然前去求他带我赴宴,不知他是对小然心存歉意还是尴尬面对,总之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小然就喜滋滋地跑来跟我我:“姐姐,事情成了。”
    我如约赴宴。
    觥筹交错中,晚宴正酣,我在席上极目扫视,发现一个可能是七公子的影子,只见他搁下酒杯离席,我便跟着出来,他有点醉酒,并未发觉后头有人,我跟着沿着曲曲折折的□□左拐右拐,拐进一处及其偏僻的院落,突然发现他闪身进了一处木屋,一愣神,反应过来是茅房,忙捂着脸,在一旁回避。
    良久,七公子出来,看见树下站着的我,借着微微月色,眯着眼大量了一阵,惊异道:“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我施了一礼道:“公子可曾记得峨眉山一游?”七公子思忖片刻,如梦初醒:“奥,想起来了,你是水心姑娘,奥不,独孤家的六小姐。”
    我是多么希望能恢复家族旧姓,可是独孤沁这个名字,听见后仍然会蓦然心中一痛。
    我正要说话,他突然一拍脑门,道:“对了,我刚从军中回来,五哥让我带件东西给你。”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把檀木梳并一封信函,月色照得梳柄上的刻字清晰可见:“此生契阔,与子成说。”。
    “五弟说,东西还给你,你便可无牵无挂地进宫。”
    我摩挲着手中梳子,听他这话,惊喜万分:“进宫?你是说我可以回长安了?”
    七公子正色道:“六小姐还不知道吗?这是皇上的旨意,大冢宰也准了,我来这里就是接姑娘回去的。”
    七公子还要说话,那边有小厮过来,说窦大人等久不见七公子返席,皆意兴阑珊,再不回,就要罚酒了。
    我站在那里,前尘往事,尽上心头。
    那天,碧空如海,我刚洗完头发在院中晾着,铃儿替我梳发,菱花镜中走来一个人影,负手而立,我在镜中冲他摇摇手,他报之以温雅一笑。后来,宇文邕遣人送来一柄木梳,我觉得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梳子,没去留意,后来无意之间才看清上面的刻字,且得知是他亲自所刻,便视若珍宝,平时都不敢用,搁在妆奁中当宝贝供着。
    结果有一天,铃儿有意无意道:“听说皇上新纳了几位夫人。”我一听,一股莫名的嫉妒袭来,“铃儿,梳子拿来”我用尽力气妄折断,以失败告终,就着门槛踩了一脚,梳子终于断成两截,宇文宪正好进门看到,感叹“啧啧,果然是女中豪杰啊。”
    后来,流放益州,珍贵物品悉数上交国库,只有那两截断了的梳子,陪伴我度过无数个日夜,我一直不曾将其黏好,是因为我始终无法原谅宇文邕在处理我父亲案子上的软弱,他为了皇位,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选择了隐忍,却让独孤家成了宇文护的俎上之鱼。
    后来住在牧府,又一次在桌前看着木梳沉思,被宇文宪看到,他说可以帮我黏好,我便将梳子给他,后来发生发生那么多事,这件小事便也不了了之。
    我竟然不知,这把梳子他早已黏好,且还是带在身边。思绪万千,无意中一滴清泪滑落,打在手中的信函,封面上的“沁”字晕染,也似在无声啜泣。打开信笺,是宇文宪的字迹,全文如下:
    那日我黏着你弄断的梳子,那把皇兄送给你的定情信物,试了很多遍,怎么粘都粘不好,我心里却有一点开心,我在想,如果最后一遍它还粘不好,或许这是上天给我机会,你们俩的缘分,终究不过那把木梳,断了也就断了。可是,你知道的,缘分这东西,怎样都敌不过命运,我与你,终究晚了一步。
    瞬间,眼泪就像屋檐上的雨水,啪嗒啪嗒直往下落。我哭了会儿,合上信,收好,回到席上。
    宴会依然热闹,我却没有心思再看,只盼着赶紧结束,我好累,我好想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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