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行

19 第十九章


我觉得这位老人有些亲切,不觉想跟他攀谈,便把刚才的疑问说了出来:“老人家,连你都要出来等这个县令啊?你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吗?”
    他捋了捋长须,望着城门的方向,说道:“听说这位县官就是大名鼎鼎的许释之,为人公正严明,赏罚公平,是当今九王爷的近臣。这些年九王爷没落,他也受了连累,才被谪到这儿来管一个小小的县城。”
    大名鼎鼎......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我说:“那你老也犯不着大热天站这等着啊。”
    他摇摇头:“听说他是个俊哥儿,长得十分好看。我们那条街上的小姑娘全跑来看他了,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俊法。”
    ......
    一朵玉兰从我身旁的树上落下,我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偏西,然而日头还是十分毒辣。忽然间我眼前一亮,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前方酒楼的三楼栏杆处,一个美人正背靠在墙上,眺望远方。
    她静静地立于檐下,慵懒的倚在墙上,双手环抱在前。一袭红衣,艳如朝霞,身后黑发如瀑,垂下一地阴影。
    我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面,淡薄的唇,挺直的鼻梁,以及被藏在眼睫下的眸。她站在三楼空旷的露台,望着远方,神色冷漠。一身红衣没有任何装饰,在那张冰冷的面容下,像在暗夜绽放的蔷薇,冷到极致也艳到极致。
    微风卷过她的衣袍,将身侧垂地的青丝吹动。她旁边的院落里种着许多紫薇树,树枝伸到三楼,盛开在她旁边。浅紫粉蓝,大朵大朵的紫薇花,风一吹,树枝摇曳,紫薇飒飒飘向于她。
    妖冶的让人窒息。
    我看的心驰神往,迟迟不能回神。
    旁边的十儿大爷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到她,再回过头,对我一乐:“漂亮,是吧?”
    我点点头。
    “知道她是谁吗?”
    我摇摇头。
    他下巴朝她抬了抬,轻声道:“她呀,是繁霜苑的头牌,夜桑姑娘。”
    我心下微微诧异,不是因为她是勾栏院的姑娘,而是诧异像她这样的冰冷样子,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场,是怎么在迎来送往的繁霜苑里存活下来的。后来我又转念一想,也是,因为她漂亮,再怎么冷漠也多的是愿意倒贴的男人。
    我之前一直觉得缇莹已经很漂亮了,可是缇莹毕竟是在市井中绽放的花,再美艳身上也染着一层红尘,反而这风尘中的夜桑竟然超凡脱俗,宛如盛开在九天的蔷薇,冰冷而华贵。
    我看了他一眼,他正抬头看着露台上的夜桑,神色间只有欣赏,并无丝毫猥琐之意。忽然,我不怀好意的说道:“您老知道的可真多啊,连繁霜苑的事情都这么清楚。”
    他回头看着我,并无恼意,倒十分坦荡的笑笑:“不掌握一些八卦,我拿什么跟街头的王寡妇打情骂俏?”
    我干笑两声,心想,您老可真坦率。
    又过了许久,我都在茶馆都喝了三杯茶水了,也迟迟不见那位县令大人出现。又到了酉时,日头彻底西斜,太阳也不毒了,半边天空是金红的晚霞,现任县令终于等不住了,朝下人摆摆手,通知他们放行。
    众士兵放开闸道,准备放人出城,就在这时,只见城门外不远处一个影子渐渐走来。
    等了许久,终于来了个人,散乱的士兵又快速重新列队,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屏气凝神,等待着这是何方神圣。
    那人越走越近,能看出是个男子的身形。我瞥了那个县令一眼,他也整装待发,神色极其严肃。
    那人终于走近了城,大家的心随着他越走越近,都被吊了起来。
    进城的却不是传说中的面如冠玉的县令,不过是个五大三粗的农夫,穿着草鞋,手里提溜着一筐鸡蛋。
    他显然被这阵势惊呆了,我想没有人不被这阵势惊呆。
    他死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全城的人都满是期待的在城门口迎他进城,两侧士兵列队,甚至连官老爷都亲自出动,站在十米远处,摆着酒水等着他。
    没有人想到是这结果,一时双方都很尴尬的站在那,四周鸦雀无声。
    他呆呆的站在那,无措的看着我们,我们在对面疑惑的看着他。
    他眼珠从左转到右,又转回左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全城人的注视下,后退一步,后退两步,然后撒丫子就跑了。
    跑了......
    吓跑了......
    县令面色铁青,一位下属上前对县令说了什么,县令不耐的摆摆手,然后下属退下,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士兵整队回营。
    闹半天看了一场乌龙戏,观众“切”的一声,也无趣的一哄而散,出城的出城,回家的回家。
    我离开前抬头看了一眼露台的位置,日暮红霞,金光洒在露台上,夕阳照的檐下走廊光影斑驳,夜桑不知已何时离去,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空空如也,一袭红衣没有了踪影,唯有满树紫薇静默在黄昏中,蓝紫繁枝,摇曳成海。
    与十儿大爷告辞后,我转身进了一家酒楼吃饭,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一到晚上,街头小贩开始出来沿街叫卖,白天被困在家里的人都趁夜出来溜达。街上游人众多,两边高楼林立,歌舞升平,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从灯火辉煌的阁楼窗户间传出来。我慢悠悠地走在街上,闻着风过玉兰香,只觉夏夜繁盛,人间安好。
    忽然瞥见一道黄色的影子。前面的女子身穿鹅黄小衫,红石榴裙,一头乌发被一根碧玉簪子绾着一个精致的妇人簪,黑发间有几朵海棠花钿,手里握着一支团扇,轻摇慢敛,身形窈窕,步步生莲,吸引着往来的视线。
    我赶紧上前两步与她并肩走着,侧头对她笑道:“菀儿,晚上好啊。”
    她摇扇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目视前方,都未看我一眼:“怎么又是你啊。”
    我伤心的说:“我去你酒坊打酒时怎不见你抱怨?”
    “说起来。”她转身定定看着我,目光犀利:“你不说只喝我酿的酒吗?这身上茴香酒的味道又是从何而来?”
    我立即抬起手臂闻了闻袖子,心想,这鼻子可真厉害,我不过是晚饭时喝了两杯茴香酒,这都能被她闻出来。
    放下袖子我一脸心虚,随后强装镇定,装模作样的说:“你看,我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任何人的话都不能信。我这是为你好,关系不够的我还不操这心了。”
    她冷笑两声,转身就走,也不等等我。
    我马上追上去,赔笑着:“菀儿,好菀儿。”
    她沉着脸,冷冷的说:“‘菀儿’是我夫君才能叫的。”
    我脸一红,轻打她肩膀,嗔道:“还没过门呢,叫什么‘夫君’,让人家听见多不好。”
    ......
    缇莹无奈的叹了口气,问我:“叶扶苏,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藏在心中好久了。”
    我点点头,深情的凝望着她,说:“我愿意!”
    .......
    她脸一黑:“我还没问你呢!”
    我嘿嘿一笑:“那你问,随便问。”
    “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生下来就这么不要脸啊?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讨厌”我脸一红,粉拳轻打她肩膀:“人家哪有那么优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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