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生眷恋

45 名为父亲的抚养者


寒风凛冽。花名都依然一片死寂,唯有一丝风穿透尘土的声响偶尔刺耳。
    桌上摆着五个盛了新鲜血.液的玻璃瓶,有雪望着,想起那日遇到孤藤他们手中拿的,也是这样精致的东西。
    这时,白国又已是白日,艳阳高照,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投进这简陋的屋里。
    冰尘的脸略显苍白,她细细地说:“我找兮盗要了这几个小瓶,希望到时用得上。”
    “冰尘妹妹,我瞒不住他们。”
    冰尘摇头:“无需瞒着,只要到了皇城周边,按穆里弟弟的安排,发给带头领兵的人,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你的血可以破天足夜行的结界?”有雪心中疑问未解,自己不曾对她说过才对。
    “穆里弟弟无意透露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冰尘笑着,像夏日里的花一样灿烂:“无论我是雾莲冰尘还是染冰尘,我都会做这件事。好像在我内心深处,白国一直是我的家……”
    一直盯着那几瓶血.水的不不从桌子上窜到冰尘肩膀,再慢慢地躲回另一只袖子里去。
    “放心,我会保管好这些,白国也是我的家。”有雪说着,将那些瓶子尽收起来,又边问她:“可以告诉爱果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总觉得自己有些怕她,还是有雪姐姐帮我跟她说说就好。”她不好意思地耸肩。
    有雪也明白,爱果在西风一脉王者手下多年,做事干脆利落,心地虽好却不易让人接近,单单那日假意为难冰尘的事就足以让她也心生怯意。
    “那我去了。”有雪边走出去边说:“免不了要被她说一顿,兴许还要来骂你呢,快吃点蔬果,好耐着性子听她训话……”
    冰尘再度笑了,边看有雪细心地给自己带上门。回过头,桌子上有些变黄野菜,约莫还是地下城带来的吧,这太阳照的更蔫了……
    她伸手,忘记刚刚的伤口,疼得忍不住“啊”了声。只好换右手拿了个梨,随意用袖子擦拭了下,便啃了起来。
    “看来,你这些年过得甘之如饴。”
    背后那粗老的声音响起时,冰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回头。
    不会有错!十年来,他居然容貌未改,依然那般严肃,让她不由颤抖。
    “你究竟是谁?”冰尘忘记手中的梨,惊心问道。
    父亲啊父亲,她叫了十来年的父亲!到底不是亲人,莫怪他对自己总是那般疏离,还以为是由于嫌弃自己没有灵力的缘故……
    来自灵菏池,没有生身父母的她,又怎么可能突兀地、那么荣幸地拥有一个怜爱自己的父亲呢?可是在这些事明朗以前,她从不曾那般怀疑,并且一直深爱着他!
    “天足夜行让你重生,总也得有人照顾你长大。”天足曳别淡淡地说。
    “莫怪我问您我的姓氏时,您总是不回答……”冰尘恍然若失,原来在骨子里,她还是对他那般敬重,连称呼都不由自主地用“您”。
    “我总不能让你知道我是天足一脉的人,让你在知道天足夜行那个人时,更早地想起我,更早地陷入悲伤……”
    冰尘猛然摇头:“不,我为什么要因为您伤心?您是天足夜行的人,作为我的父亲抚养我长大,只是为了王的命令!”
    “是的,这个我不可否认。”曳别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不,曾经他抱在怀里对他笑、爬着跟在他背后到处捣腾、摇摇晃晃地开始走路跌进他怀里的孩子,他知道,小时候那些事,她根本不可能记得。
    也是啊,在她有记忆以后,自己就不曾再对她笑过了。她好像也懂得,渐渐地自己跑去跟那些动物玩成一片,经常在地里玩得一身脏兮兮地回家,以期许自己能够骂她一骂……
    但是,都没有。父女间的十年,自她会说话以后,与动物们嬉戏的时间都比所谓的父女之间更多。
    于是在他离开之后,他能想象,也许她没有不苟言笑的自己相伴,会轻松许多。
    然而他又知道,这孩子的心善,终会使他们重逢,即便再会时是不愿意相知的身份。
    “父亲大人,您找我何事?”冰尘冷漠地问。
    他听到了也尽是刻意的疏离及无法摒弃的尊敬。压制着心头的纠葛,他稳住自己跳跃的心思,说:“我王有请!”
    她侧目看他,那谦恭的样子并不是假意的。天足夜行,你果然等不及想先杀.了我吗?
    “天足曳别?”冰尘试着叫他。
    他正视着她,眼睛微涩。
    “我的父亲大人,多多保重!”她说完,闭着眼不再看他。
    手上的伤,身上的疼又算得了什么,这心里揪的才是苦!几年相伴时光,虽不曾交心到至朋友的地步,却有着血脉相连的想法在维系着他们薄弱的关系。如今,连这点都没有了,他们更有什么可说的呢?
    风卷起的尘土,在一阵骚动之后再度平静。爱果急急随着海罗有雪回到那间破陋的木屋时,伊人已随风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办?”有雪慌乱,毫无头绪。
    “风起得突然。”爱果扫了下屋子,并无什么异常,对有雪说:“快把这个消息告诉风里邪真,我马上找森源穆里商讨对策,你收好那些瓶子。”
    有雪点头,看爱果迅速离开,她也随即扣起手指,空中现字,飞奔而去。但愿,风里邪真已经快走出森源藻海的地.界!
    而另一边强装淡定的冰尘内心着实忐忑,天足曳别携她入了城,她便发现那是一座如幻置于空中的城池,并无想象中的可怕,难受的是那脚底之下虚空的一片苍茫,还有,对即将见到天足夜行的一种愤慨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隐隐作痛,心底的思念似乎蠢蠢欲动,想要蜂拥而出,而无论她怎么努力回想,总记不得前尘的旧事。
    曳别在前头一座宫殿前止步,冰尘抬头,上面飘着“夏殿”二字。
    “王明日将在‘虚渺殿’召见你。”曳别头也没回地说。
    “为何不是今日?”冰尘冷冷问道。天足曳别没有离开的意思,否则他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向他讨了一日。”曳别说着,手却伸过来牵着她的手腕处,边走近宫殿边说:“今天是你生辰,我想给你做点吃的。”
    冰尘眼里噙着泪,倘若他回头便能看见。但他没有,不过只是那样拉着她边跟着自己走,他心中已了然。
    没多久后,桌上摆了的清炒野菜、炖了的土豆泥,烤得香喷喷的红薯、切得像动物果子……都是些她小时候爱吃的,也是白国现在没有的。
    “您从哪里采来这些东西?”她不敢看他,只是盯着桌子。
    “当然是连阳古村。”他脱下外衣,随即放在地上,盘着腿坐下来。
    “连阳古村?”冰尘望着他:“我来的时候,那地方不是坍塌了?”
    曳别的嘴一动再动,最终却不说什么。
    冰尘明白了,却势必要问个清楚:“我果然不是侥幸来到白国的,对吧?”
    “你中了幻术。”他不带一丝感情似的,轻描淡写地回答:“你看到的那些景象,都是幻觉。土地没有坍塌,你原本并不需要逃跑,只要乖乖站着就好……”
    “就是说,连阳古村好好的,那些树、那些动物……都好好的,大家都还在……”
    他看着她的雀跃模样,心里却无半分喜悦,这孩子,还是只记挂着别的,忘记自己现今是何处境。
    欢喜过后,冰尘这才重视起他说的话——有一次,她试图想越过冰河试着跑到白国,却被冲进那冰得钻心的河中去,也不知道怎么上来的。一身湿漉漉地回家后,父亲反常地大怒,曾气呼呼地训她:“叫你不要靠近那个地方!在连阳古村,乖乖站着都安全!”
    原来,他曾暗示,而年幼的自己并不领情,反而悻悻地与他生气,好些天不叫父亲,也不吃东西。
    “吃点吧!”曳别将土豆泥推到她面前,说:“你刚学会吃东西的时候,最爱吃这个。”
    多少年了,他已经忘记俗世的味道,再见这个长大的孩子,居然冒出许多心酸的苦楚。兴许,人老了些,感触多了。
    冰尘望着他,这次不再躲闪自己此刻的百感交集,她将四样菜色都揽到自己面前,说:“这些,都是我的。”
    曾经曾经,她的父亲,她那偶尔看她调皮捣蛋想笑而又立即收敛的父亲,他的内心想必也定不好受。抚养一个不管有无血缘的孩子,对一个男人来说,也绝非易事。而他对自己的疼爱,恐怕也超出他自己所能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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