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中国女孩儿

第一天上班，我刚到办公室，就看到沸腾长官走过。我轻轻点头，他凶神恶煞的看了我一眼，无言的走进饮水间。
    丹妮丝带着我把办公室熟悉了一遍。我们所里有21个律师 ，8 个律师助手，大致分为4组。外加丹妮丝自己成组。
    “我是安德鲁的助手。"她自我介绍道。我不免疑惑，无拘无束的她是如何在沸腾手下生存的？
    我那一组现有三个律师，约翰，露西和丽莎。
    我的直接上司是约翰。他主要管理投资移民，因为赚的多，直接影响他的前途。
    丽莎负责技术移民，还是约翰的主要帮手，现在和我没有交集。
    露西投资，亲属，技术移民都做。她差不多是我妈的年龄，笑容满面。
    组里还有2个律师助手。
    我目前身份“特殊”，是半律师+半助手。因为考bar的成绩还没公布，我还不算是律师，至少还没资格在文件上签名。
    “相信我，只要你考过bar ，一定有机会上升。”丹妮丝说：“而且我们各种移民业务会越来越多。”她眼神中是商人的精明。
    我之前在国内做的投资移民只是移民申请中很小一类，此外还有亲属移民，技术移民，杰出人才移民等。沸腾长官在我面试时就提到，我上班后要接触不同的申请。
    约翰直接分派给我一个亲属移民（父母或配偶是美国公民就可以申请）。此类申请相对利润低，一个客户那里挣几千美元。但收集各种资料完全含糊不得。
    露西也让我帮她处理一个“杰出人才”(EB-1A)。
    既然是“杰出人才”，自然要有过人之处。这种绿卡多是留给科学家，艺术家，获奖的运动员等。
    露西给我的客户是菲律宾的一个歌手，但他缺乏有影响力的代表作和知名度。露西为他拖拖拉拉的办了几个月，也没有着落。
    她把这申请给我做，分明是知道这个“杰出人才”办理不下来。她又不想砸在自己手上，就扔给我。申请失败可以说是我做事欠缺经验，沸腾长官也不会太追究。
    我心里合计我们组就这几个人，我给露西做点事或是带她受点过没问题。最麻烦的就是她和约翰不合。
    我的担心很快成为真切的现实。
    工作两周里，我发现约翰是沸腾长官的得力助手，他交代给律师助手的事情都是最先做好。而露西的事情总是被排在后面。
    我渐渐摸清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丹妮丝的来历。
    约翰从纽约的一间法学院毕业后，在纽约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回到波士顿，通过他父亲联系到沸腾长官，在他手下工作了8个年头。
    约翰做法律业务一般，但能寻找客户，更像是做市场开发的经理。仗着能带来客源，他在沸腾这里稳定下来。
    约翰雇人的标准就是找我这种刚毕业，又有点儿经验，能给他干活儿又不对他造成威胁。
    这些都是丹妮丝告诉我的。她来自南美，口音很重。她也从不忌讳英语障碍，还大方的告诉我她只是高中毕业。现在能在律所找到助手的工作，她非常自豪。
    她给我看了一年前的结婚照片。丹妮丝已经四十二岁了，估计这不是第一婚。她的丈夫开一个装修公司。
    “这是我们老板。” 丹妮丝指着照片说。
    沸腾长官的表情很抢镜，像在逼着自己笑，又觉的笑的不好看，理智的思考后最终似笑非笑。
    “老板出钱为我租了所有的婚车。”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丹妮丝能如此得到沸腾的“器重”，自然有她的道理。
    虽然她没说，猜也猜到她和约翰一样，带来了客户。从沸腾为她办婚礼来看，他在丹妮丝客户那里赚的钱应该是婚礼的百倍以上。
    所以丹妮丝可以不用处理任何文件，照样拿份工资。因为她的真实身份是沸腾的“合伙人“，是自己在养活自己。
    丹妮丝和我叨念着露西案子做的不好，比不上所里其他律师。
    “她是安德鲁大学老师的女儿。在波士顿念了个什么法律硕士。”丹妮丝好像在说粘在皮鞋上的口香糖，恨不得马上甩掉。
    同样是法硕毕业的我只能淡定的听着。
    她又说：“露西混了二十几年，现在混不下去了。但她爸爸很有钱，早在90年代初给她在波士顿置产。”
    90年代波士顿的房价飞涨，涨到原来的两三倍是常态，十几倍的也不稀奇。
    “如果我像她那么富有，我才不来上班受苦受累。”丹妮丝抱怨。
    其实丹妮丝是所里最清闲的。除了她，就是一周只来上一天班的IT 女孩儿爱丽丝，她每周星期五专门来帮助沸腾长官清理邮箱。
    虽然沸腾长官靠逻辑思维谋生，但他轻视电脑和网络。这样的律师不在少数，都觉得聪明才智应该用在重要事上，而不是在网络技术上耗费时间。
    沸腾在给我们开会时说他每天都要收到超过120封的邮件。
    这一点儿也不假。我们全所都可以看到他的信箱。因为每个人要不停的查看他接收的邮件，发现有关乎自己工作的事，自动处理。
    但沸腾长官总体的邮箱管理和电脑问题都交给爱丽丝来做。
    一个周二的早晨，沸腾还没到办公室，信箱里赫然出现了数十封成人情趣用品推销的垃圾邮件。
    沸腾规定所有邮件必须由爱丽丝亲自处理，所以没人敢删除。
    丹妮丝和一个年长的律师助手指着电脑私语窃笑。其他的律师看着信箱不免尴尬，各顾各的去工作。
    约翰绕着大办公室走了一圈，发现沸腾还没有来，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转眼间，十几封情趣广告消失。
    丹妮丝和律师助手耳语，这次两个人抬头看向约翰办公室的方向，目光中是几分敬畏，几分厌恶。
    就是沸腾长官信箱中的一封垃圾邮件，没经过他同意被人删除，这个人都可能被他辞掉。
    只有约翰能无畏的捍卫了沸腾的光辉形象，也向我们表现了他在所里的地位。
    知道深浅的丹妮丝也不得不对约翰敬畏三分。她在家里烤的小点心，也会特意给约翰带来一份。
    这些小恩小惠的举动是两个人的默契。丹妮丝和约翰的竞争不在一个层次上，但都是所里的有功之臣，要彼此提醒着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又要共同扶植。
    但约翰和露西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同在一个部，面对一批客人。谁得到一个客户，另外就少了一个。
    而且露西喜欢炫耀。
    她的手提包，眼镜都带着古琦，迪奥的标识。她的衣服近看时都有精致的质感和剪裁。
    清早，露西总是衣着光鲜的出现在安德鲁律所。而我不止一次看到约翰在她的背后不屑的皱眉。
    虽然约翰的爸爸也是律师，但家境远比不上露西家富有。而露西确实不如他能干，她要的只是个好听的律师头衔，一份不让她闲着无聊的工作。
    可她会抢他的生意，无形间就成了约翰的敌对。他们两个斗争开始升级。大事小事都互相找茬。
    开早会时，露西提出要买台新的打印机。
    约翰冷笑到：“再新的打印机，不会用也是一样。 ”
    露西也犯沸腾长官的症状，不愿意花时间弄电脑和打印机。这些事平时都是律师助手给她弄，偶尔她也要自己动手打印。而她现在那台打印机我也用过，确实不灵光。
    露西看到约翰的嚣张气焰，完全不示弱，笑说：“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打印机。看看你是不是能用好？或者干脆换下办公室？”
    沸腾长官看看约翰和露西，一阵沉默。这两人都是他的“财神”，他谁都不想得罪。
    沸腾只能和稀泥的扯到别的事情上，其他律师也都装聋作哑的对于两人的战争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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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约翰和露西又在大办公室里吵了起来。
    约翰当时正交代一位助手做新的案子。露西拿着一堆文件，脸色煞白的责问约翰：“你怎么把这个人的申请给我？”这个案子是一个非法移民申请美国国籍，难度和工作量很大。
    “你是什么意思？”约翰不慌不忙的说：“都是工作，有什么挑的？”
    露西不服气，但也没办法，很不情愿的把申请接了回去。
    约翰和露西的交锋隔三差五，而我如此"幸运"同时为这两人做事，费力不讨好的命运在最开始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