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中国女孩儿

29 清算


偏偏我们组一个助理度假去了,剩下的助理一个人忙不过来,拉上我一起应战。
    这天早晨约翰刚让我写一份投资移民的资金来源,露西就让我整理她客户的资料。
    她说:“这个女孩儿是EB1-A(杰出人才)。她资料都在储物室,你先帮我整理一下,然后扫描给我。”
    我说:“早上我刚收到约翰的一份EB5(投资移民)的资金来源,我需要两个小时写出来,要下午才能整理EB1-A。”
    露西听到约翰的名字,头发都快立起来。她强忍住,没在我面前发火,说:“那在下班之前给我吧,不能拖到明天。”她气息不稳,暗示我能给约翰做事,就得把她的也完成-她绝不能输给约翰!
    我上午写完资金来源,中午没时间吃午饭,吃了个Energy Bar,味如嚼蜡。马上跑到储物室,去拿露西客户的资料。
    我走进去,头立即两个大,有三大箱的资料,光是装不同文件的文件袋就有几十个。
    此客户是音乐专业,不仅积攒了一堆大小奖项,就连被要邀请到婚礼上演奏请帖都留下来,真是用心良苦。申请杰出人才都要各种证明,但这种资料规模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看一下表,已经一点四十。如果只我一人忙,就是今晚12点也完成不了。当机立断,我立即叫实习生吉姆来帮我整理。
    我们将三个箱子搬到大办公室,把所有的文件放在一张空闲的办公桌上,可是三四平米的桌子根本就摆不下。
    我和吉姆交待了整理的顺序,分辨哪些要复印,两人开始分工合作。
    我们正整理着,一个男人从约翰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我觉得他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份文件从我手中滑落。他刚好经过我身边,迅速的接起文件,放回我手中。
    我说谢谢。
    他看看桌上,问道:“你怎么做这个?这不是律师助手做的么?”
    “我也是助手。” 我莫名其妙的说。
    他不屑的笑笑,意思是做这些乱七八糟的工作,简直是浪费人生。
    他离开后,我忽然想起他是到我们学校演讲过的亨利。他记得我因为他演讲前是我负责接待的,其实就是让他签个名,给他准备瓶水。
    我为刚才的失礼自责,连人家的名字都没能说出来。
    今天换一个场合,我应该能反应过来和他打招呼,但现在我脑子里只有这堆混乱的文件。
    这时丹妮丝走过来,同情的看着我面前的这堆文件小山,说:“给露西干活,你就要受苦。”
    她拍拍我的肩膀,走掉了。
    约翰下午没有再给我派任务。他知道如果再给我加活儿,就和露西有新冲突。
    在吉姆帮助下,我们在四点完成基本的整理,一共有337份文件,我清晰的记住这个数字,因为从来没在一天内整理过这么多文件。
    我和吉姆击掌庆贺完活儿。但我还要从这337份中选出有说服力的文件,四点五十我把大致的框架整理出放在露西的桌子上。我们五点下班。
    露西叹了一口气,好像受了很多委屈,她的事情被排到最后一步。
    出于礼貌,她说了句:“谢谢。”
    我回到办公桌室时,露西准时离开,并没有处理她手中的“杰出人才“。
    再次证明此申请没有她说的那么急,她只是在和约翰对垒。
    我理理下周的工作,此时是六点二十五。
    因为是周五,大家下午早就跑光了。我看着这个大办公室,重新审视我的位置。
    在我清晰可见的未来一年半载中,只要在约翰和露西手下工作,我都充当他们对垒的另一个渠道。而且无论我做多少,都是个永远达不到他们期待的机器。
    怪不得我会被安德鲁律所聘用,因为没有人类会在约翰和露丝手下长久做下去。
    他们再彼此消耗,我保证是光荣的炮灰。
    我本想在安德鲁律所做一阵子再说。
    看来现实不允许这份一厢情愿。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开始就找新工作。
    回到家后,我匆匆吃了一碗面,就开始看工作网站。律所最少要求一年工作经验。我把在志恒和安德鲁律所的工作经验加一起才勉强够11个月。
    正在我思考着脱身大计的时候,收到邓欣的视频邀请。
    “我真是他妈的受够了那个女骗子。”她和我隔着万水千山的骂道。
    邓欣说的是她组里的一个女人,刚来工作不到半年,就升到邓欣头上。
    一直顺风顺水的邓欣第一次感受到聪明才智也有不灵光的时候,因为那个女人是她顶头上司的情人。
    “等明天我也穿个裙子去我上司的办公室晃悠一会儿。”邓欣叫嚣道。
    “你就别逞能了。”我说:“我有办法让你心理平衡一下。”
    我把约翰和露西的事情告诉邓欣说。
    她也叹气:“你和我同病相怜。”
    我大笑道:“看来你是真气糊涂了,竟然会用成语了?”
    邓欣一直憎恨成语和唐诗宋词,原因不明。
    她说:“我至少还能控制自己的前途,你这已经是鱼肉任人宰割了。”
    "就是这么回事。”我说:“但沸腾长官也没说一定要留我。这家做不下去,我就换一下家。”
    “你还真是想得开。”她说。
    “不然又能怎样?”我说。
    “以后多留神那两个家伙。”邓欣说。
    “没事的。反正我也打算走人。”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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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去的一个半月里,我把能投的简历投了一圈,没有回应。
    这时我们从沸腾长官那里得到消息,露西就要离职了。
    两个年长的法律助手谈到露西要去一个环境保护组织做法律顾问。很可能是挂职,没有什么真正工作。
    “她早就该这么做了。在这里和约翰耗着有什么用?”一同事说。
    是不是露西真的想开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享受一下生活?我不这么认为。
    她这几天总是若有所思。我去她办公室给她文件时,她呆呆的看着电脑,手中的鼠标不动。失落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解脱的快乐。
    她应该是被约翰成功挤走了。但如果她手上还有足够的客户,无论约翰有多能干,有多厌恶她,沸腾是不会放走她的。看看丹妮丝就知道了。
    最大可能是她手中人脉已经挖尽,而约翰这几年确没有停歇。
    丹妮丝说约翰一有假期就往罗马尼亚和东欧的国家跑,估计都在拉客户。他已经成功从各方面取代了露西的价值。
    我瞬间想起了在志恒工作时刘亿真被清算出局,也是因为断了新客户。
    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人们的基本思路如此相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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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上上班时,露西人不见踪影,办公室也空空如也。虽然之前几个月没少受她和约翰之间的夹板气,但看到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心中也有悲凉。
    丹妮丝晃晃悠悠的在露西的办公室外走过。
    她之前对露西极为反感,可能是觉得露西和她的处境相似,而她却没有露西的出身和地位,心中难免记恨。
    现在露西败下来,兔死狐悲,丹妮丝怎能不想她最终的结局?
    露西走后,我找新工作的事情暂时放下。
    这时,我得知bar考过了。没有特殊的兴奋,但至少不再心虚说自己是律师。我也名正言顺的
    接手露西之前负责的亲属和技术移民的一部分。
    和卷入办公室的人事斗争相比,多做点活儿要容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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